剛剛收納好了苗美這一幫子人,將他們分成了兩個臨時的小隊。突然,一名斥候跑了過來,大聲報道:“朱八哥……官兵出現在西方十里之外!”
“嗯?是官兵?不是李攀龍退走的鄉勇軍?”朱元璋加重了語氣問了一遍。
“是官兵,不是李攀龍部!”斥候認真地報告道:“人數大約八百,打著‘杜’字旗,應該是總兵杜文煥。”
“嗯?杜文煥為何出現在此處?”許人杰忍不住問道。
“那還用說……王左掛乖乖的投了降,杜文煥應該是留下兩百人應付他,然后帶著大隊人馬想把苗美一伙趕盡殺絕。”朱元璋淡淡地道:“還有一個可能性就是官兵已經知道我來了,所以想順手把我也收拾掉。”
別看因為旱災的關系,導致四野里一片荒涼,好像在無人地帶行軍似的,實際上四野里看不見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村民躲著看朱元璋的軍隊經過。這種多達千人以上的軍隊,是不可能做到避開百姓行軍的,總會有些村民遠遠地看到軍隊,然后將消息傳遞出去。杜文煥知道朱元璋的軍隊來了洛川,并不出奇,出奇的是他來得挺快的,居然趕著李攀龍前腳剛走,他后腳就到。
“這個杜文煥不錯!從他扔開王左掛不理,直接來追咱們這一點看來,他應該是一個比較優秀的將領,參加不少的戰斗,有相當的作戰經驗。”朱元璋淡淡地評價道。
“為何這樣判斷呢?”許人杰趕緊請教,想從中學點知識。
朱元璋笑道:“第一,杜文煥在接到了王左掛的乞降之后,就已經立了個大功了,算是拂平了一只萬人的流寇,回去絕對會受到嘉獎。但這個人并沒有因此滿足,他還想再多立點功,從這一點上可見,此人很有進取心。”
“第二,王左掛八九千人投降,普通將領肯定覺得這么多人必須好好應付,以免降而復反,但是杜文煥大著膽子把王左掛扔下不管,肯定是他看出來了,王左掛根本就不足為慮,扔在后面不管也鬧不出什么名堂,反倒是逃走的苗美和遠道而來的我軍更有威脅,他才用如此之快的速度趕過來。”
“第三,在朝廷腐敗的大環境下,衛所兵的戰斗力普遍偏低,他帶著衛所兵能行動得如此之快,確實是有些水平的。”
“原來如此!”許人杰嘿嘿笑了兩聲道:“朱八哥,既然他要來,咱們就和他干一仗吧,借著埋伏了李攀龍的樹林,再來伏擊一次杜文煥。”
“不行!”朱元璋搖了搖頭道:“你以為正規的官兵和朝廷的經制武將帶兵,會如此輕易的被人伏擊?未免也太小看官兵了!官兵也是有斥候的,要是你躲在這種樹林里埋伏敵軍,敵軍遠在五里之外,就通過斥候把這個樹林里長了幾顆樹都給數清楚了……”
說到這里,朱元璋頓了頓道:“如果杜文煥真如我判斷的那樣有相當的作戰經驗,我們的斥候馬上就會有不好的消息傳回來了。”
“什么消息?”許人杰大奇。
“封鎖斥候……”朱元璋認真地道。
“封鎖斥候?什么意思?”許人杰完全不懂。
“當一名將領發現自己的軍隊被敵軍的斥候監視上了,你說應該怎么辦?”朱元璋認真地問延。
“這還不簡單,當然是派出自己的斥候將敵軍的斥候趕走,以免敵人一直盯著自己,那還打個啥仗!”許人杰說完之后,頓時恍然:“我懂了,你是說杜文煥馬上就要驅趕我們的斥候了。”
“沒錯!這也是咱們現在要做的事!”朱元璋跳上一塊石頭,視線向著周圍一掃,果然,東方遠處有幾個人影在視線的盡頭閃了一閃,隨即不見……那是官兵的斥候!
其實這個一點都不讓人意外,既然已方的斥候發現了敵軍,那敵軍的斥候也理所當然的跟上了自己,如果沒有看到周圍有斥候,那反而是件怪事。
朱元璋大聲令道:“留在軍中待命的斥候也全部散出去!形成斥候網,將敵軍斥候趕出視野能及之外。”
“遵命?”一群沒有派出去的斥候跳了起來,沒聽到朱元璋的命令之前,他們還不知道已方已經被敵軍斥候給盯上了呢,這些兄弟一起嚷嚷道:“哪個不開眼的王八敢拿斥候來監視我們?咱們這些斥候可不是吃干飯的。”
他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向著東方、東北方、東南方三個方向散了出去,斥候們張開一個巨大的網,一下子就散出一兩里外。他們這個張開大網的動作,嚇得四野里有好幾個人影竄了出去,逃得遠遠的。
這個行為,也就是所謂的封鎖斥候了!通過將已方所有斥候都散布開,來將中軍本隊所處的位置形成敵軍偵察不到的真空地帶,敵軍的斥候無法直視到已方的中軍主力在做什么,他們只能看到來追趕他們的斥候,也就是斥候和斥候互相打交道去。
朱元璋轉頭對許人杰道:“明白了吧?現在杜文煥應該也在和我做同樣的事,拿大量的斥候散布開來,將敵軍的斥候趕開。不光步兵軍團作戰的時候會這樣,騎兵軍團在草原上作戰的時候也會如此,斥候們會騎著馬,用飛快的速度環繞著自己的軍隊旋轉,一方面可以保證偵察到靠近已方的敵軍,第二方面就是可以將敵軍的斥候也擋在自己的偵察網之外……兩只軍隊如果發生碰撞,首先打起來就是斥候小隊。他們會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干掉敵軍的耳目。但是斥候可不容易殺得掉,因為任何一只軍隊的斥候,都是挑選的腳程快,腦子靈活的精兵。”
許人杰張了張嘴,沒說得出來話,這些事情,兵書上可不見記載啊!兵書上只會記載幾萬大軍和幾萬大軍在某某地方大戰一場,卻不會記錄在大戰之前,兩軍的斥候就已經發生了激烈的攻防戰。
朱元璋散開了斥候之后,確認敵軍的斥候看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了,趕緊下令:“全軍起拔,盡快撤回山寨!”
“是!”
士兵們開始收拾架起來的大鐵鍋,將糧食袋子重新背回背上,朱元璋的軍隊經過好幾年的訓練,現在才拔營時的動作已經顯得十分的干凈利落,每一個士兵應該做什么,要在多長的時間之內做完,做完之后回到隊伍中的什么位置,都有過多次的訓練,所以整個隊伍在起拔的時候絲毫不亂。
官兵已經在十里之外的消息,并沒有使他們的動作變得慌亂,也沒有給士兵們帶來多大的情緒波動,他們就像沒聽到這件事一樣,按部就班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苗美帶那一伙人還想幫忙搭把手呢,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沒有經過訓練的他們,在朱元璋的士兵面前顯得笨手笨腳,根本就幫不上忙。
沒過多久,士兵們就收拾好了行裝,擺出行軍用的一字長蛇陣,開始向著西邊的黃龍山方向前進了。
斥候的消息不停地傳回來,杜文煥果然也散開了斥候網,兩軍的斥候都將對方的斥候向外趕,于是兩軍的偵察范圍開始互相擠壓,就像兩個滾圓的皮球向中間擠壓一下,兩個皮球都被壓扁,彼此的偵察范圍都被迫縮小了一半……
不過這并不影響斥候們的判斷,雖然他們不能直接目視到敵軍的主力部隊了,只能和敵軍的斥候打交道,但是只需要根據敵方斥候網散布的方向來推斷,就可以大致猜到敵軍的主力到了什么位置。
許人杰一邊走,一邊對著朱元璋問道:“朱八哥,照這樣來說,兩軍交戰豈不是根本沒法用計?大家的斥候都這樣彼此監視著,什么伏擊一類的兵法豈不成了笑話?”
“沒錯!”朱元璋很認真地道:“自古以來,兩國交戰就是以堂堂正正之師于平原上拼殺為主,用計嘛……那必須有特定的環境,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是每次交戰都能用詭計制勝的。”
“那《三十六計》都成扯蛋了?”許人杰苦著臉道:“那是我最喜歡的兵書!”
“三十六計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用,我剛才說了,只要有天時地利人和,就可以用計……”朱元璋突然微微一笑道:“仔細考慮一下敵我雙方的形勢,周糟的地形,兩軍所面臨的情況,你就可以想出一個有用的計策來。”
許人杰苦著一張臉道:“我就不信了,這么多斥候瞪大眼看著,還有什么天時地利人和可用。”
“呵呵,其實咱們現在就占了一定的天時地利人和,有計策可用了。”朱元璋突然道。
“啥?”許人杰大奇:“有啥計可用?能伏擊官兵的計嗎?”
“不是!”朱元璋搖頭道:“當前的情況,伏擊之計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金蟬脫殼之計卻可以用!我來教你一個小小的戲法,讓咱們在敵軍的斥候眼皮子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