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未完全破曉,街道上靜寂無人,只偶爾有幾聲鳥鳴傳來,蒂娜拉著行李箱,一直把兒子送到路邊唯一一輛亮著車燈的氣車前。
看到麗莉來送張黎生,蒂娜急忙跑下車,招手道:“嗨,麗莉女士早上好。”
“早上好蒂娜,我讓黎生給你帶了牛肉餡餅和果汁,如果你沒吃早餐的話,可以路上吃,不過要注意開車。
你們要趕時間,快出發吧,再見。”麗莉說著將張黎生的行李箱放進了休旅車的后備箱,強忍著心中的不舍,沒有啰嗦揮手告別。
“再見麗莉女士,謝謝您的餡餅和果汁。”
“再見媽媽。”蒂娜和張黎生坐進車里向麗莉大聲道別。
休旅車緩緩啟動,朝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駛去,路上,蒂娜忍不住調侃說:“媽媽的小寶貝。
不準再說那些煽情的話,承認吧黎生,你就是一個小‘媽寶’。
你和其他‘媽寶’唯一不同的是,不知道為什么竟然不令人感到討厭。”
“那是因為我被媽媽當成‘寶貝’是因為她需要我當她的‘寶貝’,而不是我希望自己是媽媽的‘寶貝’。”張黎生望著窗外籠罩在昏暗中的城市,停住嘴唇的無聲蠕動,說道。
“你在講繞口令嗎,不過這句話倒是很有道理。
另外一個原因是你有一個做餡餅非常美味的好媽媽。”聞著餡餅的香氣,饑腸轆轆的蒂娜忍不住撕下一塊,吃到嘴里,頓時便被麗莉的好手藝所折服。
“不僅餡餅好吃,果汁也很鮮美,”張黎生笑笑說,“對了蒂娜,這次你去亞馬遜對父母是編了什么借口,會不會穿幫?”
“你,你怎么知道我對父母…
也對,智商正常的人都能想到,經過川西那次意外后,我爸爸絕不會允許我去亞馬遜,不過實際上我也不算撒謊。
我告訴家里人,紐約太冷,打算和謝莉婭去熱地國家塔特圖圖度假,熱帶國家那么多,我父母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你父母不認識翠茜的父母嗎,竟然不知道她弟弟在塔特圖圖失蹤了?”
“認識但不熟悉。
黎生,紐約上流社會其實是分成很多小圈子的,除了那些性格好管閑事的人,不同圈子的人哪怕參加同一場晚宴,講話都不會超過三句。”
“那么說孩子們的友誼,對父母來說不算什么了?”
“除了闖禍的時候,我有時覺得自己對父母來說都不算什么,何況我的朋友。”蒂娜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道。
張黎生一愣,張張嘴,打消了原本想再問問翠茜是找到去塔特圖圖機會的念頭,錯開話題說:“其實我一直覺得你這樣的千金大小姐,出國一定是乘私人飛機的。
沒想到竟這么樸素的搭乘民航。”
“你電影看多了吧,黎生,我認識的朋友,還沒有在二十幾歲自由支配自己的基金收益前,買飛機的例子。
其實在成年,學會怎么花錢之前,長輩會讓我們過的很拮據。”
“噢,你有十幾或者幾十輛價值不菲的豪車,卻覺得生活拮據,這挺有趣的。”
兩人在車里說說笑笑來到肯尼迪國際機場。
泊好車后,蒂娜機票都不取就帶著張黎生直奔機場貴賓候機室。
貴賓候機室的門衛看到蒂娜,也是沒做任何檢查,彬彬有禮的說了一句,“蒂娜小姐,歡迎光臨肯尼迪機場。”,便直接放行。
名貴的皮質大沙發,典雅的茶幾,考究的裝潢,掛著名畫復制品的墻壁和鋪著羊絨地毯的地面,肯尼迪機場的貴賓候機室充分體現了‘貴賓’這個詞的實際意義。
走進其中,蒂娜四下張望了一下,指著落地窗前一群年輕人說道:“黎生,翠茜、謝莉婭她們在那里。”
說著她拉起張黎生的胳膊向前跑去。
“別跑蒂娜,我忘了告訴你了,我胳膊前幾天受傷了,現在還沒完全好。”
“怎么了?”蒂娜一愣,松開了張黎生關心的問道。
“被人折斷了肩胛骨。”
“噢,上帝啊,怎么會這樣?”
張黎生笑笑說:“現在我覺得自己就是個‘麻煩吸引器’,像有些肥皂劇的主角一樣,無論跑到那里都會遇到奇奇怪怪的連環殺手。”
“被人折斷肩胛骨,遇到連環殺手…
噢,不,黎生,你不會是遇到了,遇到了…”
“無論我遇到的是誰,他現在都在和魯道奇先生作伴了,我們過去吧,謝莉婭看過來了。
走慢點,別拉我的胳膊。”
蒂娜卻沒有馬上趕過去,而是驚疑的說:“黎生,你真的干掉了折骨醫生!
我昨天還在和人打賭,他會像‘倫敦霧杰克’一樣,永遠不會被人逮到呢。”
蒂娜追問時,看到兩人的謝莉婭已經大步跑了過來“嗨黎生,早上好。
蒂娜,沒想到你真把黎生帶來了,噢,寶貝你看起來一副昨晚沒有睡好的樣子。”兩個女孩見面后,邊走便低聲聊起天來,完全把張黎生丟在了一邊。
三人走到落地窗前,神色憔悴的翠茜感激的說,“謝謝你能來黎生。
蒂娜你其實不用陪我去塔特圖圖,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怪過你…”
蒂娜用力搖搖頭,張開雙臂,擁抱著翠茜,“翠茜,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在這樣艱難的時刻,無論你做什么,我會陪在你身邊。”
“噢,蒂娜,謝莉婭,你們真好。”
三個姑娘抱在一起輕聲啜泣的場面讓張黎生突然明白了蒂娜這次一定要去亞馬遜,也許不是因為不識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負,而是有著必須要去的原因。
這時,張黎生曾經在皇后醫院病房,見過陪在翠茜和謝莉婭身邊的兩個長相相近的白人男孩,開始安慰各自的女友。
他們看起來很像兄弟,其實卻只是同學,而且出身懸殊很大,謝莉婭的男友希圖.摩根特是曾經統治米國金融市場的摩根特家族的新生一代,算是含著金湯匙出生。
翠茜的男友瓦爾特.宋斯特卻是第二代移民家庭的孩子,因為父親是孚坦利高中的校工,自己又很是品學兼優,才能入學孚坦利。
在號稱‘曼哈頓的牛津’的孚坦利高中非富即貴的學生中,他算是比較特殊的一個。
當然能趁著‘孚坦利三姐妹’中翠茜失戀的機會,抱得美人歸,他自然也有其不凡之處。
比如體貼而善解人意的態度,“翠茜、謝莉婭、蒂娜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但現在事情還沒到非要流淚的時候。
我有預感,事情一定會越來越好,亨瑞會沒事的。
別哭了,我們要出發了。”
希圖輕輕撫摸著謝莉婭的肩頭,也低聲安慰著三個姑娘。
張黎生猶豫了一下,動作生硬的拍了拍蒂娜的肩膀,卻什么也沒有說。
女孩們慢慢收住眼淚,這時蒂娜才開始介紹說:“黎生,這是希圖,這是瓦爾特,這是李斯特…”
“等一下蒂娜,這里所有人都要去亞馬遜嗎?”
“不,除了希圖和瓦爾特外其他人都是來送行的…”
張黎生暗暗松了口氣,沒想到蒂娜繼續說道:“不過他們過幾天也會包機去塔特圖圖。
亨瑞是‘孚坦利大鳥兄弟會’的一員,他們都是他的‘兄弟’。”
米國學校中的fraternity(兄弟會)或sorority(姐妹會)是一種特殊的學生社團,這種社團不帶強迫性質,由學生自愿參加。
由于名校‘兄弟會’是一種擴張人脈的捷徑,更代表著某種資歷甚至身份,所有即便需要經歷嚴厲的考核和折磨之后才能加入,也令人趨之若鶩。
在張黎生的理解中,所謂‘兄弟會’其實和義結金蘭差不多,他對此不報惡感,但卻絕不會加入其中。
和蒂娜認識久了,張黎生心中已經漸漸明白父輩的巨額財富,廣博人脈和勢力會對這些十幾歲的豪門少年造成怎樣的影響。
從小到大,在別人眼中羨慕不可求的豪車、名表、游輪環球他們唾手可得,對家人撒謊編出個理由包機去亞馬遜,在他們看來就像是去隔壁街區買根香腸一樣平常。
這些孩子根本就不懂得應該用嚴肅的態度對待生活。
想到這里,張黎生看看眼前神情顯得悲切的少男、少女,意味不明的笑笑說:“既然都是‘兄弟’,那他們的確是應該去塔特圖圖。
你繼續吧,蒂娜。”
“這是哈比,亨瑞的好朋友,他們總是呆在一起…”蒂娜順從的繼續介紹下去,最后指著張黎生說:“張黎生,我的好朋友,來自華國的真正的叢林獵手。”
“嘿,我們在醫院里見過,記得豪威格先生對你的‘叢林甜麥圈理論’可是非常欣賞,很高興認識你。”瓦爾特第一個伸出手和張黎生握了握說。
“我也是瓦爾特先生…”張黎生正說著,一位貴賓候機廳的服務人員匆匆趕來,“翠茜小姐,你們的飛機可以登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