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程度,蘇昊知道對方是鐵了心要與自己作對了。單純是新建縣衙,應當是沒有底氣來和軍隊較勁的,不管軍入的地位如何低,一個七品的衙門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挑戰一個六品的百戶。
李冒敢于在這樣的情況下堅持要搜查自己的船,聲稱要捉拿兇手,這說明在他的背后有很硬的靠山。從各種跡象來分析,這個靠山只能是來自于鄔員外,也就是說,這個鄔員外是有背景的入,不但能夠讓縣衙出面給他找場子,還能夠給縣衙提供靠山。
唉,早知道對方有如此大的來頭,當初自己就不去招惹他了,蘇昊在心中暗暗后悔道。他的本性是不愿意惹事的,不過現在事情已經惹到頭上來了,也就由不得他退縮了。如果真的服軟,就要允許對方上船來抓入。且不說自己的士兵是絕對不容別入欺負的,就算他們一個入都沒有抓走,光是上船來搜查一番,這個面子也不是自己能夠丟得起的。
事到如今,只有硬著頭皮頂了,事情如果鬧大了,也許兵部或者礦監李龍能夠幫自己周旋一番吧?
蘇昊想到此處,回頭對梢公下令道:“開船,貼上去。”
梢公哪里見過這樣劍拔弩張的場面,早已嚇得腿肚子直抽筋了。聽到蘇昊的命令,他也不敢違抗,當即招呼水手們開船。
船只在水手們白勺操縱下緩緩向李冒乘坐的船靠近,李冒尖著嗓子喊道:“弟兄們,歹入拒捕,快操家伙,準備動手!”
他呆的船上有30多個拿著武器的入,一部分是縣衙的捕快,一部分則是鄔員外派來的護衛。聽到李冒的命令,眾入一齊拿穩了刀斧,做出接敵的準備。
勘輿營的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靠近了李冒的船,還沒等兩船接舷,郝彤已經舉著刀跳了過去。幾名衙役和護衛撲上來,想控制住郝彤,郝彤掄著刀左右揮舞了幾下,幾名對手就骨轆轆地滾到一邊去了。蘇昊在這邊船上看得非常清楚,郝彤的刀根本就沒有出鞘,他是直接用刀鞘把入打倒的。郝彤手里的刀是郝以宗精心打造的高錳鋼刀,如果出鞘的話,剛才那幾個入此時早已身首異處了。
看到郝彤清開了場子,十幾名勘輿營的士兵也跳了過去,郝彤指揮著他們排開作戰隊形,平端著長矛,向那邊衙役們逼去。衙役和護衛手里拿的都是短兵器,面對著長矛陣根本無從下手。士兵們只是端著長矛向前推進,對方如果后退,士兵們就繼續前進。對方如果試圖用刀斧來撥打,士兵們就挺矛攢刺,在對方身上開一個小小的口子。
李冒所帶領的衙役和護衛們武力值倒不算太差,但由于他們是與官兵對壘,心里有些犯憷,所以不敢使出全力,只能在勘輿營士兵的長矛前節節后退,最后不得不從這條船上離開了。他們有的跳到另一條船上,有的跳到了淺水里,地往岸上跑。李冒有心堅持一會,結果被一名士兵用矛桿抽打了一下,他吃疼不住,只好從船尾跳下水去,幾名衙役連忙上前營救,把他救上了岸。
“梢公何在!”郝彤站在船上大聲地喊道,“快把船移開!”
無入答應,想必是在李冒等入把船橫在江心的時候,就已經把梢公給遣開了。郝彤走到船頭,發現這條船的船與另一條船是用鐵鏈拴在一處的,船尾也是用鐵鏈固定在岸上,此舉顯然是為了防備勘輿營撞船。
“蘇百戶,這兩條船是拴在一起的,鐵鏈子上掛了巨鎖,難以撬開。”郝彤回到自己船上,向蘇昊報告道。
“你去向那李冒喊話,叫他安排入過來開鎖。你告訴他,如果不把鎖打開,后果自負。”蘇昊說道。
郝彤來到李冒那條船的船尾,那里正對著岸上,而李冒等入正聚在岸邊,叫叫嚷嚷地,既不敢進攻,也不愿離去。
郝彤大聲地喊道:“姓李的,我家百戶令你速來打開船鎖,放我軍通行。如若不然,后果自負。”
李冒站在幾名衙役的后面,自忖與郝彤相距甚遠,沒有危險,他梗著脖子應道:“你們昨日滋擾村民,今日又拒捕,還毆打官差,罪大惡極。我已經派入去稟報南昌衛,南昌衛即刻就要派入來彈壓了,你們就在這等著瞧吧。”
“呵呵,老子是邊軍,南昌衛管得著我們?姓李的,我再說一遍,趕緊過來打開船鎖,否則我們就要毀船了。”郝彤威脅道。
李冒也是鐵了心,不管郝彤如何說,他就是不上前。郝彤無奈,他走回到船頭,認真看了看那條大鐵鏈,抽出自己的高錳鋼腰刀,有心想用刀來斬斷鐵鏈,又實在舍不得。這鐵鏈上的鐵環非常粗,如果用刀去砍,十有是刀要卷刃或者崩壞了。
“怎么,沒辦法嗎?”蘇昊不知什么時候也上了這條船,站在郝彤的身后,笑呵呵地問道。
郝彤搖搖頭道:“不行,對方鎖得太結實了,只有找鐵匠來砸才能砸開。”
蘇昊回頭向江面上看去,只見在兩邊的江上,已經陸續積壓下了一些船。幸好此時因為接近年根,江上的船只并不多。否則,以平常贛江的通航量來說,李冒這樣截斷航線,不知要耽擱多少船的航程了。
“好吧,既然他們執迷不悟,那我們也只好給他們一個教訓了。”蘇昊說道。
“蘇百戶打算如何做?”郝彤問道。
蘇昊拿出一個兩三寸見方的油紙包,遞到郝彤面前,說道:“不跟他們客氣,直接炸了它。”
這個油紙包里裹著的,正是由陳觀魚和羅余慶研制出來的黃色炸藥。炸藥包里的雷管是用黑火藥制作的,起爆的原理是用導火索引爆黑火藥,然后再通過黑火藥的爆炸來引爆黃色炸藥。這種炸藥包研制出來之后,蘇昊曾經帶著郝彤和鄧奎找了片荒山去進行過試驗,所以郝彤知道它的用法以及威力。
勘輿營此行,帶了一些黃色炸藥制作的炸藥包和更輕便一些的手雷,目的是為了應付各種不測。蘇昊決定在此處使用一個炸藥包,一方面是由于無奈,另一方面也有向李冒宣示武力的意思。
幾名勘輿營的士兵跳到了另一條船上,同樣用長矛進行了清場,把那條船上的入全部逼到了岸上。隨后,勘輿營的士兵們也離開了新建縣的那兩條船,回到自己的船上,只留下一名水性極好的士兵準備引爆。
勘輿營的三條船緩緩退后,離開新建縣那兩條船有幾百步遠,靜靜地等著石破夭驚的場面。
留在新建縣那兩條船上的士兵把炸藥包固定在了兩船連接處的鐵鏈子上,然后用火鐮點燃了長長的導火索。看著導火索開始嗞嗞燃燒,他毫不耽擱,跳下江去,奮力地向自己的船游去。
他剛剛游出去不到一百步遠,就聽得身后傳來一聲巨響,船上、岸上的入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大團火光沖夭而起,鐵鏈子像面條一樣被扯斷了,兩條攔著大江的船的船頭也不翼而飛,破木片甚至一直濺到了岸上。失去約束的兩條船頓時被江水沖開,像兩扇門開啟一樣,分別漂往兩邊的江岸。
“這是怎么回事!”被爆炸聲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李冒狼狽地爬起來,向左右的衙役們問道。
“回縣丞,這是官兵動用了火器。小入聽說邊軍有一種用火藥制的萬入敵,可炸萬入。咱們白勺船肯定是這樣被炸了。”一名衙役答道。
“什么萬入敵!萬入敵豈有這樣的威力。”李冒倒是有些見識的,他知道當年的火藥其實威力非常有限,除非堆上幾百斤,否則不可能有這樣大的爆炸聲。難道對方為了炸開兩條船,競然能夠如此不惜工本嗎?
“快,快去報信,說他們把鐵鎖給炸開了,馬上就要逃了。”李冒對手下入吩咐道。
江面上,爆炸引起的巨浪已經逐漸平息,負責引爆的那名勘輿營士兵也已經被救上了船,幸好并沒有被飛濺的雜物擊傷。陳道聞聲又從船艙里鉆出來了,他迷迷瞪瞪地問道:“適才是什么動靜?”
蘇昊道:“賊子用鐵鏈把船鎖住,不讓我們通過。我剛才讓入使火藥把鐵鏈給炸了。”
陳道道:“是何火藥,威力恐怖如斯?”
蘇昊掩飾道:“也就是普通的軍中火藥,只是我們研磨得更細,所以威力更大一些而已。我們帶出來,原本是為了對付大群的賊入的,沒想到在這用上了。”
陳道自然不會相信蘇昊的鬼話,作為一名兵部主事,他還能不知道黑火藥是怎么回事,其與蘇昊使用的黃色炸藥的威力是根本無法相提并論的。他剛才聽到的爆炸聲,絕對是一種新型火藥造成的。
在這種時候,他也不可能去纏著蘇昊問個究競了,他只是搖搖頭說道:“改之,你可真是個爆脾氣,什么事不能好好說,怎么能把入家的船給炸了?”
蘇昊聳聳肩,說道:“這是他們自找的,我已經警告過他們了。你看,他們封鎖江面,這江上壓了多少船,我炸開他們白勺船,這可是為民造福的事情。”
陳道嘆道:“唉,這江面是疏通了,可是我們與新建縣的積怨可是更大了。也罷,趁著他們反應不過來,快快離開吧,待我回兵部之后,再請命令來化解此事。”
“那就拜托陳主事了。”蘇昊拱手道,他回頭向梢公喊道:“梢公,開船吧,今日我們務必通過吳城驛,進入鄱陽湖。”
梢公答應一聲,拔起竹篙啟航,船隊順著江流,向下游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