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源大廈作為天源市駐京辦的所在地,外表在黃龍橋這一帶的建筑中毫不起眼,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賓館。可是里頭的裝修布置卻富麗堂皇,設施先進程度,絲毫不亞于京城的普通四級賓館。
其實不止天源大廈是這樣,換成任意一家地市的駐京辦,和天源大廈的情況估計都差不多。畢竟駐京辦是一個城市或者地區在京城的門面,有些迎來送往到外邊的飯店里不方便,通常都是放在駐京辦里解決。如果駐京辦的檔次太低,也影響京城這些官員對這個城市或者地區的觀感,甚至可能會出現本來能辦成的事情辦不成了,該批下來的項目批不下了,如此一來,豈不是得不償失?所以不管下面的地市財力富裕或者窘迫,但是對于駐京辦的投入都是毫不含糊,不能因為想節約一點點裝修開支,就讓京城里的財神爺產生不好的印象,這樣揀了芝麻丟了西瓜的事情,只有下面地市黨政首腦腦子進水了才會干。
天源市駐京辦不僅內部裝修富麗堂皇,駐京辦小餐廳里的大師傅也都是高薪從外面聘請過來川粵魯等各大菜系的名廚。即使包飛揚上一世是錦衣玉食的億萬富翁,對于駐京辦里的飯菜也贊賞有加,最起碼不比國家計委附近那家天龍大酒店差。
十二點半,武浩博就趕了過來。一見面,先和包飛揚打了招呼,這才轉頭握住鐘嚴明的手笑著說道:“鐘市長你太客氣了。本來按我的意思不用這么麻煩,咱們在我們計委附近的西餐廳叫個商務套餐,邊吃邊聊最好。”
“武處,”鐘嚴明姿態放得很低,“你和飛揚關系很熟,照顧我們,自然可以不講究這些。但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一旦讓國家計委的其他處室,或者其他中央部委知道我們到京城來審批項目,只請武處長您吃商務套餐,那么以后我們天源市啊,就甭想到京城跑什么項目了。”
武浩博知道鐘嚴明說的是實際情況。他不在意這些,并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這些,有些潛規則一旦形成,絕對不是說一兩個人就可以改變的,更別說他這樣一個小小的處級干部了。遂也沒有和鐘嚴明再客氣什么,跟著鐘嚴明進了駐京辦小餐廳。
鐘嚴明把武浩博讓在主賓的位置上,自己在主陪的位置上坐下,又親切地拉著包飛揚坐在自己身邊,這才招呼莫道林、董明鑫和商山巒等人落座。
武浩博看到尚曉紅就笑語盈盈地坐在自己不遠處,立刻嚇得高舉雙手投降,“事先聲明啊,今天中午不喝酒,”他用手指了指尚曉紅,說道:“尚科長的酒量太恐怖。”
“呵呵,”鐘嚴明笑了起來,“那就不喝酒,武處您下午還要上班。”
武浩博這才松了一口氣。
鐘嚴明給武浩博遞過去一根軟中華,李長根眼疾手快,抓起打火機替武浩博點上。鐘嚴明等武浩博抽了兩口,這才問道:“武處,您把我們天源市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的項目材料交給喬司長時,他有沒有說什么?”
在農業司里,副司長分管著一九九三年度小型農田水利工程項目名單的最終決定權,他的態度對于天源市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能不能通過終審有著決定性的意義。
武浩博眉頭皺了起來,說道:“啥話也沒有說!”
鐘嚴明就和莫道林、商山巒幾個下屬碰了個眼神,知道事情有些棘手。
包飛揚低頭喝著茶,暗道能夠在中央部委這種大衙門里坐到司長副司長位置上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這個喬司長顯然是一個精通馭下之術的老官僚。啥話都沒有說,就等于說任何可能性都有,這樣一來,就叫人不好把握著他的心態了。
看鐘嚴明和商山巒都皺著眉,包飛揚就知道是時候該他表現一下了,于是就問道:“武大哥,你們喬司長是個什么樣的人?”
包飛揚話一出口,鐘嚴明和商山巒、莫道林、董明鑫等人俱都把目光投向了武浩博。很顯然,他們雖然也從別的途徑打聽過喬備戰的為人,但是畢竟不是直接渠道,如果能夠從武浩博這里直接聽到對喬備戰為人的評價,對他們下一步去活動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的終審無疑有著很重要的意義。
如果是別人開口,武浩博還真不想評價喬備戰,畢竟是自己直接上司,有些話能少說還是盡量少說為好。但是包飛揚既然開口問了,武浩博自然是不能拒絕,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且不說他自己和包飛揚投緣對不起,就沖包老弟是鋼鋼的救命大恩人的情分上,他武浩博也不能不幫包飛揚。
“怎么說呢?”武浩博沉吟了一下,這才緩緩地開口說道:“我們喬司長是技術干部出身,畢業于青華大學水利工程系,對水利工程建設有很獨到的見解……”
聽到這里,包飛揚心中就咯噔一下。如果武浩博說喬備戰對水利工程建設造詣很深,這還不用擔心什么。可是現在卻說喬備戰對水利工程建設有很獨到的見解,那豈不是暗示喬備戰的想法很獨特,不可按照一般思維去推測?這下事情可就棘手了!
包飛揚能夠想到這一點,鐘嚴明這個大市長自然更能夠想到這一些,雙眉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武處,”商山巒又給武處長遞了一根煙,問道:“不知道你們喬司長平時有些什么業余愛好?”
包飛揚知道商山巒這個問話是什么意思,他即使上一世沒有干過公務員,但是作為粵海市著名陶瓷企業的大老板,和政府官員打交道的次數能少嗎?縱使他當時是億萬富翁,很多東西也必須打通關節才能夠去做。所以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如何跑關系可是一門大學問,這里面的水深著呢!
一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只要大把大把地送錢,就可以擺平一切,其實大謬。跑關系的關鍵,最主要的是要看對方洗好什么。假如對方愛好名聲,說不定送一面錦旗,在報紙上發兩篇軟文,甚至是買通一個記者專門寫一篇洋洋灑灑的長篇報告文學,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問題。倘若你這個時候還硬要湊上去塞錢,那可是牛頭不對馬嘴,本來能辦成的事情也必定給搞砸了。
所以,商山巒這時候的問話很關鍵,搞明白喬備戰的業余愛好才好有針對性的去跑。
不過呢,這話題商山巒問出來比包飛揚問出來合適,他和武浩博是純粹的兄弟情分,如果讓他去問這個話題,就顯得俗了一點,也可能會降低武浩博心目中對他的印象。從這一點上來說,商山巒確實很善解人意,把包飛揚不方便問的話問了出來。
武浩博也知道商山巒問話里的意思,笑了一笑,說道:“我們喬司長也沒有啥特別愛好,就是早上打個太極拳,周六周日出去釣個魚什么的。”
商山巒想了一想,覺得在喬備戰的業余愛好上沒有什么牌可打,遂又問道:“聽說你們喬司長還不到五十歲?”
“是啊!”武浩博點了點頭,“喬司長屬虎的,今年才四十二歲,正年富力強呢!”
商山巒和鐘嚴明碰了一個眼神。
喬備戰四十二歲就在國家計委干上了實權副司長,前途可謂一片光明。如果運氣好的話,甚至在三五年內爬上正廳級也不是什么難事。能夠在五十歲之前上了正廳的位置,那么省部級職務距離喬備戰也就不遠了,即使他運氣再差,在退休之前也能過一把副省部級領導的癮。官場之上向來有年齡是個寶的說法,喬備戰如此年輕,即使是熬資歷,也能夠按部就班地熬到他坐莊的一天啊!
怪不得喬備戰守著農業司實權副司長這么一個超級肥差,卻不吃不拿不占。本來還以為他是假裝清廉,做個樣子給別人看,現在看來,這一切都可以理解了。只要不是傻瓜,誰也不會為眼前一點利益而把自己的大好政治前途給搭上。
“鐘市長,也不用過分擔心。”武浩博知道鐘嚴明憂慮的是什么,可是這件事情上,他能幫的忙就全幫了,剩下的事情確實不是他所能夠掌控的,按照喬備戰那個脾氣,真的是什么結果都可能發生,所以這個時候武浩博只能拿話來寬慰鐘嚴明,“終審名額有二十二個,通過初審的只有二十七家,二十七家中選二十二個,所以你們天源市還有很大的幾率通過喬司長這一關的。”
鐘嚴明當然聽出武浩博這是在說寬慰話。如果換其他一個人來主管項目的終審,鐘嚴明心中還有個譜,可是換喬備戰這個對水利工程有很“獨特見解”的副司長來把這個關,鐘嚴明心中就有些打鼓了。雖然二十七個項目中指刷下五個項目,看著被刷下來的概率不大,可是萬一天源市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被喬備戰獨特上呢?如果是天源市這個項目資格不夠,被刷下來,鐘嚴明還不覺得冤枉,可是因為主管領導的“獨特眼光”被掉,這怎么能夠讓鐘嚴明甘心呢?
所以,還是要想辦法考慮去怎么解決這個問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