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靈州一事暫且按下,高顯吩咐,“傳。”
很快,徐子騫被帶了進來,從懷中呈出一物,“皇上請看。”
當那東西送到高顯面前時,他的腦子嗡地一下就炸開了!
胸中的火氣如熊熊烈火,陡然升起,連每一根頭發絲似乎都要倒豎起來!
“這是誰干的?”
這是一只用截下樹枝做的小木人,上面系著塊小布條,用炭筆寫著長樂公主和高顯的生辰八字,然后扎著一根繡花針。
看那布頭和木人上遍布的針眼,可想而知,那人心中有多么的仇恨。
巫蠱之術!
高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遭遇了這樣惡毒的巫蠱之術!
看那布條,分明是先寫上自己的八字,然后才是長樂的。那人定是知龗道了自己疼愛這個小女兒,才這般惡毒的詛咒他痛失所愛。
他是皇上,他是真命天子,他福大命大,所以逃過一劫。
可他的長樂,他心愛的小女兒,那么小的孩子,哪里經得住這些鬼祟伎倆?那么,是長樂給自己擋了災嗎?
只要一想起女兒生病時那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再想一想他方才觸摸到的冰涼尸身,高顯就要暴怒了!不管是誰,他一定要把那人碎尸萬斷!
“到底是誰干的?”
“是晉王。”徐子騫低低吐出的三個字,將高顯的憤怒推向了極點。
原來是他?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么?
晉王叛上作亂,自己還是網開一面。放了他一條生路。可他居然如此的不思悔改,還日日詛咒親生父親和無辜幼妹,這樣的人,留之何用?
不論是身為一個皇上,還是一個父親,高顯徹底的被激怒了!
京城大變,由此拉開帷幕。
此時,遠在澤州的驛站里,念福終于等到了老爹和歐陽康。
很不幸,歐陽康雖然終于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媳婦。卻沒有辦法跟她更近一步。
“你別過來。快回屋里去,把簾子放下來!”歐陽康拿斗篷嚴嚴裹著自己,一面伸手制止著媳婦,一面啞著嗓子吩咐。
“你這是怎么了?”念福無奈的站在原地。看著他頗有些哭笑不得。
歐陽康也很郁卒。因為大冷的天著急趕路。他的風寒一直不好,最終纏綿反覆,弄成咳喘之癥了。也就是通俗常說的。支氣管炎。
而且很不幸的,這病氣到底是過給了老丈人。
所以沐劭勤如今也只能站在窗子外面,遙遙看著一個模糊的人影干著急。
“咳咳,你出來干嘛?快回去!咳咳。”
蕙娘還沒開口,眼淚就差點掉下來了,她有滿肚子的話要跟沐劭勤說,豈會害怕一個小小的咳嗽?
可她往外邁一步,沐劭勤立即退兩步,死活不讓她靠近。這樣相見而不得親近,還不如不見。尤其是急性子的蕙娘,本還隱忍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掉下來了。
沐劭勤雖看不見,可聽著哭聲是揪心的難受。想上前安慰,偏偏不能,更加不敢上前。
不由得心頭火起,把那個病怏怏的女婿罵了起來,“全是你小子惹的禍,還不快想想辦法?”
辦法,上!
歐陽康給媳婦遞個眼神,自己先帶著病氣退出屋外,念福迅速去安撫老媽了。
其實讓蕙娘哭一場也好,將連日來的擔驚受怕,愁悶憋屈統統化作淚水,傾瀉而下。等到蕙娘哭痛快了,反倒覺得神清氣爽,振作起來。
不好意思的抹去臉上淚水,“是我失態了。你們大老遠的趕上來,一定辛苦了,趕緊先去洗漱吧。”
她知龗道丈夫愛潔,這樣沒日沒夜的趕路,也不知多少天沒好好收拾過了,看那疲憊又略顯邋遢的形容,也不知他忍得有多辛苦。
不急不急。兩個準爹都覺得眼下沒什么比媳婦更重要,所以來不及休整,先把小鄒大夫抓了來,當著他們的面,給母女二人重又把了個脈。
念福脈象很好,一切正常。
只是把到蕙娘時,小鄒大夫輕輕咦了一聲。
“怎么?可有什么不妥?”
沐劭勤一顆心頓時揪起來了,腦子里開始漫無邊際的往各個不好龗的地方想象,然后慎重交待,“無論怎樣,保大人要緊。”
他的面色還算鎮定,可扶著歐陽康的那只手卻不自覺的變得冰涼,并掐得死緊。
歐陽康咬牙忍著,也不敢喊疼,同樣眼巴巴的等著小鄒大夫的下一句。
“王爺多慮了。”小鄒大夫有些欲言又止。
念福急了,“到底怎樣,你就給個痛快話唄。這說一半留一半,你是想急死人嗎?”
小鄒大夫心說這孕婦脾氣還真不小,不過他一路被那對翁婿折騰得夠嗆,此刻也冒起了壞水,故意擺出一臉為難道,“還請王妃把那只手伸來,容我再把一次。”
這一下,把全家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蕙娘忐忑不安的又伸出只手,小聲道,“別聽孩子他爹的,要有什么,保孩子要緊。”
“娘!”念福當即就不滿的嗔了蕙娘一句,沐劭勤在外頭聽不見,卻猜到蕙娘會說什么了,當即也肅然道,“蕙娘,我們已經有念福了,你要不聽我的話,是想讓我愧疚終生嗎?”
小鄒眼看把這家人嚇得差不多了,干咳兩聲,終于說了實話,“平王和王妃不必過于擔憂,我只是瞧著王妃這脈象有些象雙生子,所以要細看一回。”
什?什么?
全家人的下巴掉了一地,尤其是歐陽康。“你沒有弄錯?不會是念福吧?”
小鄒大夫暗自翻個白眼,“王妃這胎,我還不太敢確定,可郡主這胎,必是單生無疑!”
歐陽康受打擊了,這打擊還頗為嚴重,以至于老丈人從旁接連甩了好幾把眼刀都沒察覺。
怎么可能老丈人是雙生,他才是單生?
雙生當然優于單生,那么豈不是說,老丈人優于他?
可他一個年輕力壯。勤于鍛煉的小伙子。居然比不上一個成天泡在藥罐子里的大叔?
這實在是沒有天理了!
幸好,小鄒大人最終又抹了把萬金油,給了他些許安慰。
“王妃這胎,看著確實象雙生。不過現在月份尚淺。我也不敢肯定。等回了京城。多找幾個太醫來瞧瞧,那時應該就有準信了。”
歐陽康再一轉頭,就見老丈人那萬年笑不露齒的臉。已經快裂到嘴角了。
雙生子,不管是兩男兩女,還是一男一女,沐家一下子就要人丁興旺了!足可補償自己當年沒有親眼看著女兒出生,并撫育她長大的遺憾。
歐陽康突然發現,老丈人的眼角泛出了可疑的水光。
真是的,都第二次做爹了,還不如自己這個頭一回當爹的淡定。歐陽大少心里酸溜溜的想著,不過卻想,如果此時念福懷的也是雙生子,讓他當眾號啕大哭只怕他也是愿意的。
“那……你們好生休息,我們去洗洗再來。這身上太臟,別熏著你們。”沐劭勤察覺到自己的不妥,哽咽著交待了句,便拽著女婿走了。
唉,老蚌結珠也不容易,就不要再妒忌老人家了。歐陽大少心里還在唏噓感慨,沒想到老丈人一出了門,不過是換口氣的工夫,已經變了臉。
“把你弟弟叫來,問問這些天究竟發生了什么。”
蕙娘從來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她更不會無緣無故的哭,這些天,肯定是遇上事了。
等到翁婿二人從頭到腳洗得干干凈凈,又換過小鄒大夫用藥熏過的衣服,坐到了念福母女的房間外,隔著簾子對她們說,“好了,現在把事情交給我們吧,你們只管安心休養就是。”
這樣的態度讓念福母女的心都安下來了,不過羅小言的事怎么辦?
沐劭勤輕輕一笑,并不答話,只看了女婿一眼。
歐陽康道,“他們的目的很簡單,羅小言的身份特殊,擱在手上是個燙手山芋,扔出龗去吧,又心有不甘。于是干脆就想送還給我們,只要我們接了手,立即就會有人奏到京城,說我們家窩藏前朝皇子。”
念福一驚,她還真沒想過這種可能,“那現在該怎么辦?”
歐陽康望著媳婦贊許的道,“你這回做得很好,困而不發,他們就是想賴上咱們也沒法子了。小言畢竟在我們家生活了那么久,我們想要完全擺脫干系那是不可能的。那就不如將計就計,向皇上坦白之事吧。”
細想想,確實也只能如此了。
羅小言的身份被揭穿,他們就是有心想瞞,也瞞不了多久。不如借著這個機會,讓皇上知龗道,真的不是他們有心隱瞞,而是有人想借著羅小言生事。
高顯是個明君,相信只要跟他好好解釋,他是能夠明白的。就算會一輩子讓人監視著羅小言,但只要能給他一個機會過普通人的生活,就很好龗的。
畢竟他的身世又沒有直接的證據,誰知龗道呢?
歐陽康的尚方寶劍再一次拿了出來,會同本地知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那姓江的商人及同伙全部拿下。
看勢頭不對,那個馬夫原本想帶著羅小言離開,卻給玉椒截住,成功的把羅小言救下。只可惜,那個馬夫卻咬碎暗藏在牙齒里的毒藥,自盡了。
澤州縣令知龗道那金釵失竊一事可能別有隱情,他也不敢過問,只將此事寫了個詳盡的報告,打發下頭的官吏押送著一干人犯,隨平王一家上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