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 全身投入

東山再起.金黃色的太陽徐徐從遠處蜿蜒的山脈身后攀爬到了山頂，一縷縷和煦的光芒穿透厚厚的云層灑落在整個劇組，空氣之中不斷跳動的塵埃在陽光之中徐徐沉淀下來，籠罩在劇組上空一個多月的陰霾似乎也伴隨著這喜人的陽光而逐漸消散不見。

波蘭的天氣一年有超過三百天都是多云，這對于“辛德勒的名單”劇組展開工作來說是十分有幫助的，特別是史蒂文一斯皮爾伯格力排眾議決定用黑白畫質拍攝這部電影的情況下，保持一直的采光可以減少劇組不少工作量。但必須承認的是，長時間的多云就好像揮之不去的陰郁一直籠罩在整個劇組上空，讓所有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來。今天，太陽終于出來了，灑落在每張不同的臉龐上，就是一個個笑臉。

史蒂文一大早就起來開始準備今天的拍攝工作，走到劇組時，看到那燦爛的太陽，嘴角的緊繃也不由松懈了兩分，站在旁邊的工作人員看到這一幕心情也都輕松了起來。

其實自從前幾天雨果和史蒂文“交談”過后，史蒂文雖然情緒依舊十分緊繃，拍攝許多重現歷史的場景時依舊敏堊感，但顯然史蒂文整個人的精神都放松了下來，他能夠很好地調節自己的情緒，不會因為自己情緒的崩潰而中斷拍攝，這對于整個劇組來說都是一種解脫。要知道作為劇組的掌舵人，導演的情緒對于整個劇組都是有所影響的。

不過現在總算是有所改觀了，使得劇組工作的效率也悄無聲息地提高了起來。

史蒂文朝著攝像機的方向走了過去，路過演員化妝區時，演員們都抬起手揮一揮，算是打過招呼了，史蒂文點了點頭表示回應，正當他打算繼續邁開步伐前進時，卻彷佛看到了什么，然后又往后退了兩步，認真打量了一下，揚聲問到，“雨果，你是在喝酒嗎太陽才剛剛升起，你就開始喝酒了”

此時雨果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外套，坐在椅子上，和眼前的連姆一連森正在對戲，但他的左手邊確實是放著一個玻璃矮杯，里面倒著褐色的液體，顯然就是威士忌。自從那次交談之后，史蒂文和雨果的交流不知不覺地多了起來，雖然雨果穿著納粹制堊服時史蒂文還是不愿意和他打招呼，但除此之外的時間，兩個人還是會聊上幾句的。

雨果看了一眼史蒂文，一臉郁悶的表情，“你以為我愿意”

“我想整個劇組都在羨慕你吧。”史蒂文沒好氣地反駁到，“大清早一邊喝酒一邊開始工作，這就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結果周圍的工作人員們都輕笑了起來，也許是陽光的關系，今天劇組迎來了久違的笑聲，這實在是太難得了。

“我之前就告訴過你，為了角色需要，我每天都要喝酒，這也是你同意了的。”雨果無奈地說到，“我本人酒量不好，而且并不熱衷喝酒，要不是工作需要，我才不要承受這份罪呢。”

“我們可以換換。”坐在雨果對面的連姆突然說了一句，讓身后的造型師一下沒有忍住撲哧就笑了出來。

眾所周知，酒精會讓人的反應變得遲鈍，同時酒精也是屬于消遣和發泄手段的一種，可以包含在娛樂項目內容里，在任何一個工作場合，喝酒進行工作都是不允許的，這是不敬業的表現。而對于演員這份需要專注度的工作來說，在片場喝酒更是為人們所不齒的行為，但顯然，雨果明目張膽就開始“酗酒”了，而工作人員都沒有任何怨言，這確實是十分奇怪。

其實這和吸煙一樣，是雨果對阿蒙這個角色做出的設定，一方面阿蒙在集中營就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所以整日無所事事、醉生夢死他實在太無聊了，除了喝酒就是喝酒，而射殺猶太人游戲也是極度無聊之下的“消遣”。同時喝酒也是阿蒙為了掩飾自己出身低微的一種手段，說是壯膽也可以說是培養氣質也可以，總之酒精和香煙一樣，成為了阿蒙的固定配件之一。

另一方面則是阿蒙內心愛上海倫之后沖堊突的體現，雨果的打算是阿蒙喝酒的分量一點一點增加，這是對于阿蒙內心掙扎逐漸升級一種悄無聲息的體現，這一點也許劇本里沒有寫，在電影上呈現出來也不明顯，但是對雨果塑造角色卻有很重要的作用。當阿蒙意識到自己真的愛上海倫之后，他對酒精的依賴就越發明顯了，因為他知道這是一段不可能實現的愛堊情，而他又不能直接表現出來，酒精的麻醉是唯一的出路。

雨果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史蒂文之后，史蒂文沒有太多猶豫，直接就點頭同意了，雖然讓雨果整天喝酒進行工作，這顯得不是很正常，但史蒂文卻愿意相信雨果對工作的敬業程度。而事實也是如此，當約瑟夫得知雨果為了角色喝酒時，吃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是，我是同意了，但是現在才剛剛起床，你就開始喝酒”史蒂文覺得這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只有常年酗酒的老酒鬼才會一大早就以酒精拉開一天的行程，而不是咖啡。”你吃早餐了沒有”

雨果攤開雙手表示了無奈，“當然，三明治加兩個雞蛋，還有一杯牛奶。”他的話語搭配在史蒂文的吃驚之后顯得很有喜感，讓連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雨果卻是很無辜，“伙計們，拜托，我不是酒鬼。”

所有人都沒有理會雨果，而是看向了他手邊的酒杯：事實在說話。

雨果原本還想張嘴解釋的，但他最后還是搖了搖頭，一臉郁悶地說到，“你們知道嗎等投入拍攝之后你們就知道了，我是為了工作迫不得已在喝酒，這不是一件享受的事，對我來說。”

那個“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表情讓史蒂文也笑出了聲音，轉身再次邁開了步伐，朝著攝像機方向走去。

雨果之所以會大清早就忍耐著胃部的不適開始喝酒，自然是為了演戲。今天晚上雨果需要拍攝兩場重要的戲份，一場是他和連姆飾演的辛德勒正面交談的戲份，辛德勒是為了阿蒙濫殺無辜的事過來勸他，要學會寬容，辛德勒知道阿蒙喜歡喝酒，所以刻意灌醉了阿蒙，最后爛醉如泥的阿蒙成功地被說服了；另外一場戲則是他終于壓抑不住內心對海倫的愛戀，到海倫居住的地窖去看她，但結果卻演變成為了一場暴堊力，阿蒙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將內心的情感真堊實地展現出來。

第二場戲估計今晚拍攝有些困難，如果明天拍攝的話，那么雨果還是要大清早起來就開始喝酒。

最主要原因就是雨果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他沒有辦法一口氣灌下大量的酒精，那會讓他的反應遲鈍，那就真的耽誤劇組拍攝進度了。所以雨果只能循序漸進地喝酒，讓這種酒醉的狀態一點一點加深，不影響白天的拍攝情況，同時在晚上夜場戲開始拍攝時，他的腦袋也會進入一個混沌的狀態，但又能夠保持足夠的清醒，這對于拍攝都是有好處的。

這算是不是辦法的辦法。可以說，為了阿蒙這個角色，雨果真的是全身心投入，盡可能地從里到外都真堊實地將這個角色呈現出來。

對于雨果來說，大清早就開始喝酒，這實在是一種煎熬，比起酒精來說，他還是更加喜歡用咖啡來開始嶄新的一天。當然，這僅僅是煎熬的開始，接下來一天時間里雨果每場戲拍攝結束時都會端著一杯酒，就好像喝中藥一般慢慢開始喝酒，雨果還美名其日“增漲酒量”。

等到夜幕降臨時，雨果終于因為喝了太多酒而到衛生間里去吐了一次，但工作還是要繼續，否則雨果一整天的努力都報廢了。所以一邊用冷水清洗了臉部，一邊又喝了小半杯威士忌之后，雨果就重新投入了拍攝之中。

史蒂文看著雨果那踉蹌的步伐，不由有些擔憂，他前后已經三次確認過雨果的狀態了，雨果都是給予了肯定的回答，但他還是不得不再確認一次，“雨果，你確定沒有問題嗎”

“當然，就是為了等這一場戲了，不是嗎”雨果努力讓自己的腦袋清醒起來，因為他不能完全醉醺醺的，他還有臺詞要背。

對于雨果這樣肯定的回答，史蒂文也只能投入工作中了，確定所有人都準備完畢之后，史蒂文就喊了“開始”。

阿蒙、辛德勒和海倫三個人站在陽臺之上，海倫為兩個男人的酒杯里添了酒之后，拿著兩個空酒瓶轉身離開了。辛德勒用夾著香煙的右手握住了酒杯，在單人藤椅上坐了下來，“痛快的派對，阿蒙，謝謝。”

阿蒙右手拿著酒杯，襯衫打開了三顆扣子，倚在欄桿邊上，垂著頭沒有說話，但身堊子卻微微地搖晃著，彷佛一陣風吹來就會摔倒一般。結果的確是如此，只見阿蒙重心往后一坐，整個人直接就跌坐到了地上，右手的酒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而他出于本能享用左手去拉住欄桿，卻因為反應太過遲鈍而沒有拉住，所以整個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甚至可以聽到那可怕的悶響。

當劇組所有人看到雨果這狼狽地一甩時，不少人都咬緊牙齒閉上了眼睛，即使雨果不疼，他們都替雨果疼。史蒂文正猶豫著是否應該喊“暫停”去確認一下雨果的狀態，但卻看到雨果并沒有完全昏厥過去，依舊有動作，他想起了雨果在開拍之前說的那句話，“在我主動求助之前，你們不要暫停。”史蒂文猶豫了一下，狠狠握了握拳頭，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站在原地緊張地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