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 父愛如山

東山再起.

亞當并不是一位慈祥的父親，他不知道如何和兒子相處，所以雨果從小到大都和莉娜更加親密，當莉娜選擇拋棄了雨果和亞當，離開藍切斯到大城市里去求發展之后，這對于雨果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亞當只是不想破壞莉娜在兒子心中的完美形象，所以把所有責任都扛在了自己肩膀上，寧愿兒子一輩子都恨著自己，也要保留著兒子內心對母親最美好的印象。

可是雨果卻可以想象，當年亞當是多么深愛著莉娜，他所承受的打擊比雨果要更加沉重深刻，但他卻默默地承受著所有一切，還成為了雨果憎恨的對象。當年雨果選擇成為演員，離開了藍切斯，這又再次揭開了亞當的傷口，他先是送走了妻子，而后又看著兒子離開，只剩下他一個人孤獨地守在藍切斯的這片土地上。

雖然和兒子關系也陷入了冰點，但這些年來，為了維持這個謊言，亞當卻一直守口如瓶，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不想讓雨果內心的最后一絲溫暖熄滅而已。在洛杉磯打拼的雨果已經承受了來自社會的巨大壓力，當時雨果內心唯一的希望就是午夜夢回母親的溫暖，但是幫助雨果維持這一絲溫暖的卻一直都是亞當。

回想起亞當著十幾年來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雨果的淚水就無法停止，蘭開斯特一直以為母親是深愛自己的，但事實上，母親早就在十幾年來將他拋棄了，而一直留在他身邊守護著他的人卻是父親。

那一次次的爭吵，就是一次次的傷害，雨果無法想象亞當那倔強的脊梁上到底背負了多少壓力，雨果也無法想象被自己摯愛的親人憎恨的那種感受有多么可怕，可是亞當卻就這樣堅持了下來。

這到底是多么強大的力量，才讓亞當一直堅持到了現在。雖然別人一直在歌頌著母愛的偉大，但對于雨果來說，亞當的這一份父親卻是如此沉重，以至于讓他呼吸不過來。

“對不起。”雨果透過朦朧的淚眼，看著眼前那蒼老的父親，心中有著千言萬語，但卻都說不出來，結果也只能說出這樣一句話。

亞當沒有說話，他只是倔強地扭過頭，不愿意去看雨果，也不愿意出聲。但是在便利店那并不明亮的光線之中，雨果卻可以看到亞當那堅強的脊背在微微顫抖著，那背影隱藏在光線的陰暗之中，就彷佛過去十幾年來一般，在雨果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為他支撐起一片天地，而那啃心蝕骨的疼痛卻被他獨自承擔下來。

雨果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淚水還是一連串地滑落下來，他可以清楚地記得自己在電話里對父親的惡言相向，他也可以清楚地記得過去十幾年來對父親的抱怨和指責，這些所有言語就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地插在父親的心頭上，但自己卻從來都沒有發覺。

在這一瞬間，陳雨果和蘭開斯特的靈魂終于完整地重疊到了一起，雨果內心的各種滋味全部翻涌起來，他在想著，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像亞當一樣，雖然嘴上從來不愿意表示自己的關懷，但內心深處依舊牽掛著自己，而自己卻十年沒有回過家。現在，他卻永遠都回不去了，永遠，這是一個多么可怕的詞匯。

淚水根本就停止不下來，雨果在這一刻真的好想回家，哪怕只是遠遠地看自己的父母一眼，但他卻沒有回頭的機會了。想到這里，雨果抬起頭，朝亞當的方向走了過去，含糊的聲音從喉嚨里冒了出來，“爸……”但后面的話語卻怎么都說不出來了，雨果伸出自己的右手想要去觸碰亞當的手臂，但稍微抬起來之后，卻又無力地放了下來。然后就像一個傻子一樣，低頭嗚嗚地痛哭起來。

雨果的哭聲讓亞當心頭一陣發酸，他用力摸了摸眼眶里的淚水，但卻發現根本沒有辦法擦拭干凈，不得不用襯衫的袖子把淚水全部擦拭干凈，只剩下袖子上那一大片潮濕。然后亞當回頭過來，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想要去拍拍兒子那微微顫抖的肩頭，但卻在空中停了下來，右手在空中微微顫抖著，透露著亞當內心的害怕和慌張，他不知道應該如何直接表達自己對兒子的關心，這不是他擅長的事。最后，亞當只能把右手放了下來，輕輕覆蓋上了在雨果放在柜臺上的右手之上，然后輕輕拍了拍。

亞當看著像孩子一樣痛哭不已的兒子，鼻頭又再次發酸，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也只能趕快把右手收了起來，故作兇狠地說到，“像個娘炮一樣哭哭啼啼得像什么，老杰克看到又要說你了，像個男人一樣，把那該死的眼淚都收起來。”

這也是亞當擅長的唯一方式，他不會溫聲細語地噓寒問暖，他也不會溫柔體貼地端茶送水，他只是一個粗糙的西部男人，但這就是他深深愛著兒子的方式。

雨果用力點了點頭，然后用袖子把眼淚都擦拭干凈，抬起頭看著不知所措的父親，撲哧一下就破涕為笑。雖然亞當依舊在發火，但這對于雨果來說，卻不再可怕。

雨果那隱藏在淚水后面的笑容讓亞當有些窘迫，他不適應地咳嗽了兩聲，轉移開了視線，然后有些倉皇地轉移了話題，“你媽媽在紐約的地址我還保留著，交給你保管吧。”

雨果聽到這話，卻是搖了搖頭，“你覺得十幾年前的地址，現在還有效嗎？那可是紐約。”前后十七年的時間，紐約早就已經翻天覆地了，更何況，莉娜是否還依舊在紐約也是一個未知數。

亞當愣了愣，“可是……”

雨果打斷了父親的話，接著說到，“爸，你知道，我是一名演員，如果媽真的有心來找我，根本就不是一件難事。十年來，都是如此。”從他第一次出演了“小餐館”之后，至今十一年的時間都是如此。“當初她離開時就放棄了我，認為我是一個包袱;而現在，她既然沒有來找我，我又何必堅持呢？”

“當初，她才不過二十七歲而已，就像你現在，只是一個孩子。”亞當有些笨拙地解釋到。

莉娜年紀輕輕就結婚生子了，但是在二十歲的青春年華，想要出去外面闖蕩一番也無可厚非。當初亞當一直都無法理解，但這些年時間流逝之后，亞當也已經釋懷了，他沒有辦法給莉娜想要的生活，但是他卻沒有權力阻止她。所有的過錯，都已經在時間之中逐漸湮滅。

雨果卻是沉默了一會，沒有說話。其實在靈魂深處，雨果和蘭開斯特一樣，都沒有辦法釋懷的，當初莉娜明知道兒子和自己更加親近，但離開時依舊毫不猶豫地拋棄了孩子，相反還需要讓亞當來扯謊。不過現在雨果反而慶幸，當初莉娜沒有帶走自己，否則亞當就要真正的獨自一人了。

“我不想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么，也許她有苦衷，也許她沒有，但我們必須朝前看，不是嗎？”雨果知道，其實莉娜這十七年始終沒有找過自己的事，也許有無數解釋，可以往好處想，但也可以往壞處想，可是正如雨果所說，現在在雨果和亞當的生活里，卻沒有屬于莉娜的位置。

“她是你媽媽。”亞當的脾氣又上來了，暴躁地說到。

但雨果現在卻一點也不害怕了，輕描淡寫地說到，“你是我爸爸。”

這讓亞當再次一陣猛烈的咳嗽起來，雨果連忙將柜臺上的那杯水遞給了亞當，亞當猛地就把雨果的水推了開來，然后又拿起了柜臺上的煙盒，想要點煙，可是視線抬起來就看到了雨果那平靜的面孔，手里的動作就有些悻悻然地放了下來，最后無奈地接過了雨果的水杯，喝了兩大口，這才算是讓咳嗽暫時停了下來。

亞當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了雨果，然后粗聲粗氣地詢問到，“最近工作怎么樣？沒有什么糟糕事了吧？

“你看報紙不都知道了嗎？”雨果的一句話頓時又讓亞當七竅生煙，窘迫得不行，雨果呵呵地笑了起來，“你現在不反對我繼續當演員了？我還以為，你會希望我回來藍切斯呢。”其實看著亞當一個人守在藍切斯，雨果內心還是十分擔心，這些年，亞當就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這個小鎮子上，雨果很難想象那無數個夜晚他是怎么堅持過來的。

“你一個年輕人，留在這里干什么，等死嗎？現在又不是六十年代了，要走出去才有發展，是個男人就出去闖蕩一下才行。”亞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到，彷佛如果雨果敢回來藍切斯，他就要直接出死雨果一般。

“那你呢？你為什么一個人留在這里。”雨果的話讓亞當又噎住了，結果只能嘟囔到，“我和你不一樣。”

雨果看著父親，微笑地說到，“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洛杉磯？”

“不要不要”亞當想都沒有想，斬釘截鐵地說到，“我在這里生活了一輩子，我跑去洛杉磯干什么，那種大地方烏煙瘴氣的，就是一堆麻煩，我不要你想都別想”

看著亞當如此強烈地排斥，雨果一陣無語，“難道你不打算過去看看我嗎？”

亞當眼睛一瞪，兇狠地看向了雨果，“我又不是沒有見過你，跑過去看你干什么？”這老人家還真是……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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