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1 鐵血手腕

小鎮的警長小杰克泰勒從酒吧里走出來，四周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正在冒煙的獵槍，還有握著獵槍的亞當，“嘿，亞當，怎么回事？”

“便利店里來了一只黃鼠狼，開槍嚇跑它而已。”亞當粗聲粗氣地說到，聲音平靜得近乎冷酷，就好像被包裹在黃沙里的仙人掌一般，讓道斯不由自主就打了兩個冷顫。

杰克看到亞當朝天舉著的槍口，再看看躺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那個男人，不由好奇地走了過去，然后他就看到了那男人脖子上掛著的相機，立刻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嘴角就勾勒起了笑容，“最近都已經冬天了，估計是沒有食物了，到處流竄的黃鼠狼吧。”

安東尼害怕得不停發抖，其實他也是一個亡命之徒了，當初為了陷害雨果，他不惜刻意挑釁，被約瑟夫狂毆之后，也絕對不還手，就是為了把整個新聞鬧到不可收拾，從這里就可以看出他骨子里的狠勁了，但是此刻面對真正意義上的生命威脅時，他還是害怕了，無法遏止地害怕了。

槍響之后，安東尼只覺得自己就要死了，渾身血液都彷佛凝結成冰，又好像在急速狂奔；他渾身上下彷佛都在疼痛，但卻又好像尋找不到槍口的位置。在他意識到自己，大腿就感受到了一陣溫流，然后呼啦啦的水聲就控制不住地響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失禁了，但此時膀胱卻不是自己想要控制就能夠控制的，他只覺得渾身都在顫抖，害怕得想哭，卻沒有眼淚。

終于，安東尼睜開了眼睛，視線里模糊地看到了亞當和一名警官，看著亞當那雙駭人的眸子，他的靈魂都彷佛被灼傷了一般，這讓他猛然驚醒，他忽然就意識到：他沒有受傷！這個想法讓他慌忙上下摸索著自己的身體，確定自己沒有任何的槍傷，但意識到這一點時，他甚至來不及松一口氣，就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落荒而逃。

剛才亞當沒有瞄準他，但誰知道下一秒亞當是不是會把槍口對準他，亞當就像是一個瘋子，比雨果還像瘋子。安東尼可不愿意賭上自己的性命，反正他已經拿到了他想要的新聞，而且還獲得了額外的消息——亞當居然開槍了，他居然開槍了！

安東尼一邊感受著劫后余生的快速心跳，一邊憤怒地大喊著，“我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

可是身后卻傳來了亞當那粗暴的聲音，“跑快點，快點！”這簡單的一句話讓安東尼的聲音剎那間被掐住，然后如同喪家之犬般快速逃亡。他要離開這里，快速離開這里，即使再多呆一秒都不愿意。

道斯站在原地發抖，雖然他不是面對黑乎乎槍口的那個倒霉鬼，但他依舊可以感受到自己心臟快速跳動的節奏，猛烈撞擊自己的胸膛，讓他很難做出有效的反應。即使是重來一次，道斯也不敢相信，亞當居然真的開槍了，這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了。

幾乎不用想象，道斯就可以猜測到接下來邦德先生的舉動了，邦德先生是絕對不會錯過這次機會的，估計明天，最遲后天，就又要有一股輿論風暴席卷而來了。

可是，道斯此時卻是在想，那么他應該是什么立場呢？因為道斯幾乎可以說是現場唯一的證人，他應該站在同行邦德先生這邊呢？還是應該站在最近屢屢讓他吃癟的雨果那邊呢？答案似乎并不是那么難以決定。

道斯看到安東尼火速逃亡之后，視線不由就朝亞當看了過去，卻看到亞當依舊是一臉憤怒地看了過來，就好像剛才那一槍依舊沒有讓他平復心中怒火一般，這樣的反應又再次讓道斯意外了。

隨后道斯就看到了路中央的那一灘水漬，道斯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隨即回頭看了一眼安東尼狼狽的背影之后就恍然大悟了——自詡為“邦德先生”的安東尼此時卻一點也不詹姆斯邦德，他的屁股上濕濕嗒嗒地黏了一大堆塵土和沙礫，黃色的泥土和黑色的褲子行程鮮明的對比。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于是，道斯撲哧一下就笑了出來，別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幸福。道斯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舉起了手中的相機——這就是職業反應，但緊接著他就看到了亞當那憤怒的視線，道斯連忙指了指地上的狼狽，示意自己不是要拍攝亞當的照片，這才讓亞當稍微緩解了一下。

道斯立刻就轉身先捕捉了邦德先生落荒而逃的背影，然后再又記錄下了馬路上的痕跡。估計，這也能夠載入狗仔隊的史冊，成為讓人銘記的瞬間。

目睹了剛才邦德先生的狼狽，道斯此刻也猶豫了，如果說亞當只是像西恩潘、阿爾帕西諾那樣動手而已，那么他還可以冒險試試看，但亞當手里的獵槍顯然不是裝飾品，而且剛才亞當的脾氣已經被徹底點燃了，現在過去幾乎就是撞到槍口上——真正字面意義上的“槍口”。

可是來回看了看，道斯還是硬著頭皮走了上去，距離亞當和那名警官大老遠，道斯就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嘿，伙計，我只是過來詢問一些問題的，絕對沒有惡意。”可是亞當和那名警官依舊是怒目圓睜地看了過來，這讓道斯不由有些犯嘀咕，他原本還指望警官能夠給他一些保障的，現在看來是白日做夢。

但道斯也就是嘀咕嘀咕，他連忙開口說到，“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也許，你可以和我說說你的版本，讓我來澄清一下。你知道的，那狗仔肯定不會把這個消息隱瞞起來的。”道斯繼續試圖緩和氣氛，以期望達成他的目的。

可惜的是，亞當此時已經完全警戒了起來，根本不愿意相信任何記者，看著道斯靠近的步伐，亞當居然又再次舉起了獵槍，這讓道斯一邊驚呼著“噢噢噢，放松，放松”，一邊快速后退。

這一次，站在旁邊的小杰克卻是主動開口了，“亞當，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

亞當不耐煩地撇了撇嘴，“那該死的烏鴉侮辱了雨果。”

小杰克恍然大悟，雖然不明白具體細節，但他卻愿意相信亞當的說辭，于是他轉頭看向了道斯，“嘿，烏鴉。我們鎮子里的人都知道，亞當是一個很友善的人，他的獵槍只會針對那些該死的劫匪和小偷，剛才那個娘娘腔挑釁了亞當的底線，這是絕對不允許的。你最好告訴那娘娘腔，如果他試圖挑戰這個鎮子上任何一個人的底線，他就會享受到我們的全力還擊！”

道斯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看向了小杰克，猶豫了一下，開口詢問到，“剛才那個……呃，娘娘腔，他說了什么？我是說，他是否侮辱了雨果？”

當道斯提到了雨果，亞當立刻就再次警戒了起來，道斯卻連忙解釋到，“我沒有惡意，真的。我只是想過來采訪一下雨果的家人、朋友，你知道，雨果現在事業那么成功，但是他的家鄉和家人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我想讀者們會很樂意知道這些消息的。”

“我們不需要！”亞當想都沒有想，直截了當就拒絕了。

小杰克站在旁邊也解釋到，“對，我們還是保持平靜的生活就好，我們會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雨果。但是那些閃光燈和娘娘腔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好。”小杰克看了依舊板著一張臉的亞當一眼，“你知道，你們這些烏鴉總是想方設法在傷害雨果，甚至侮辱雨果，與其過來報道我們這些無聊的牛仔，不如好好調查一下事情真相，不要再讓那些污水往雨果身上潑了。”

道斯連連點頭，“我不能代替那個娘娘腔道歉，但我保證，我絕對不會撰寫不符合事實的新聞。”聽著道斯這義正言辭的發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準備拿普利策獎的記者英雄呢，但實際上，他只是一名狗仔而已，為了挖掘新聞不折手段的狗仔。

“嘿，亞當，你可以評價雨果一句話嗎？我是說，你是雨果的父親，對吧？”道斯開口之后，這才想起來確認一下，于是就又補充了一句。“我會把你的話如實反映在報紙上的，我發誓。”

亞當有些猶豫，他不想要相信這些該死的烏鴉，但他也知道，剛才離開的那個娘娘腔是絕對不會罷休的。所以，也許他應該為雨果澄清一點什么，但……亞當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沉默了一下，亞當開口說到，“他是我兒子，唯一的兒子。”說完之后，亞當就把獵槍收了起來，轉身走進了便利店。

小杰克留下了一句“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之后，也跟在亞當身后走了進去。

道斯站在原地有些發愣，甚至忘記把自己已經僵硬酸痛的雙手放下來，他今天又一次意外了，他沒有想到剛才展示了鐵血手腕、開槍絕對不手軟的亞當，卻說出了如此簡單卻又沉重的一句話。

雖然這只是最簡單的一句話，但道斯卻可以從這句話之中品味出無數深意。看著那消失在大門后面的蒼老身影，道斯就這樣沉默了下來。他忽然有些理解雨果了，理解雨果將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嚴嚴實實保護起來的舉動，就好像亞當不允許有人傷害雨果一樣，雨果也不想要有人傷害他的家人。

回頭看了看來路，邦德先生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但道斯卻意識到，邦德先生似乎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