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切都已告一段落,范疇回到家后,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其他人早都回來了,都按照以往的生活方式,各自散了。該睡覺的睡覺,該進冰箱的進冰箱,也有不睡覺的,比如,看電視的,上網的,貼在天花板上發呆的......
屋子里多了一個花小鑫,就躺在范疇旁邊,臉色蒼白,消瘦,像一具尸體。
這種感覺很是奇怪,不過對于范疇來講已經不算什么了,他嘆口氣,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不去看花小鑫,因為明天上午,他還要去見花小鑫。
真他奶奶的別扭。
哦對了,他奶奶就在隔壁,跟竇娥在聊天呢......
瞧這個亂勁!
......
第二天清晨,城北,史家胡同。
范疇站在胡同口,探頭探腦的往里看。他很不理解,花小鑫昨天晚上為什么讓他來這里,他剛才已經沿著胡同的背陰墻根角找了一圈,連胡同口的兩塊石頭底下都翻了,除了發現倆蛐蛐之外,并沒發現花小鑫的魂魄。
他在外面繞了兩圈,心里像貓撓一樣,眼睛瞄著不遠處墻角的一個垃圾箱,正想著要不要去翻翻,這時卻從胡同里慢吞吞的走出了一個人,范疇驚訝了起來。
其實這很正常,胡同里面住了很多人家,這是一片棚戶區,出來多少人都是正常的,讓范疇驚訝的原因是,這個人他認識,但嚴格的說,也不認識。
因為這個人,就是在地下通道里面唱歌的那個殘疾大學生,范疇雖然見過他幾次,卻也不算認識,只是下意識地多看了他幾眼,心想原來他也在這里住,真是太巧了。
不過范疇也沒想跟他打招呼,他是來找花小鑫的,并不想節外生枝,于是就默不作聲的側過了身子。
“喲,這么巧啊。”
范疇不想和他見面,沒想到他反倒主動走了過來,打起了招呼。
范疇無奈,總不能裝著聽不見,于是也轉過身,擠出了一絲笑意,說道:“是啊,這么巧,你住在這?”
“嗯,從小就住這,你怎么大早上的到這里來,是找人啊還是辦事啊?”
范疇心說這人怎么這么啰嗦,隨口敷衍了一句:“啊,我就瞎溜達,閑的。”
誰知這人還不識趣,又往前湊了幾步,笑著說:“我也是沒事瞎溜達,既然這么巧,一塊吃點早餐如何?前面不遠有家包子鋪不錯,餡大皮薄,一咬全是油。”
范疇不耐煩了,其實他對這人的印象開始還挺好,但最近怎么看他怎么別扭,就沒什么好氣的說:“我吃完了,你自己去吧,不用跟我這么客氣,**。”
這人又笑了,一點也不在意范疇的態度,自語道:“我叫顧小北,今年24,大學剛畢業,你看,這不就認識了么。”
他這么一來,范疇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勉強笑了下說:“其實我今天是有事,在這里等個人,你有事就去忙吧,回頭我有空去老地方看你。”
“老地方?你指的是清香拉面館么?”這個顧小北似笑非笑地看著范疇。
“什么?你怎么知道這個地方,你......你難道......”范疇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的看著顧小北。
“呵呵,老大,不逗你了,快吃點東西去吧,我都餓死了......”
“你是花小鑫?”范疇脫口而出,一把沖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滿臉的激動。
“哎輕點輕點,我現在腿腳不好,唉,花小鑫,顧小北,叫哪個都不錯。”
范疇松開手,倒退了幾步,上上下下打量這個“顧小北”,后脊梁不由得竄出一股涼氣。
這是現實版的魂穿啊,居然讓這小子趕上了,難怪第一次在地下通道遇到他,就看他有點不對勁,現在想想,花小鑫那家伙別的本事沒有,唱歌還真是不錯,至于小魚讓他唱英文,那就是難為他了,這家伙上學時候英語就沒及格過。
“你真的是花小鑫?我靠,你這模樣比原來精神多了,快說說,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靈魂奪舍啊,還是借尸還魂?”
花小鑫嘆了口氣:“說來話長,我說,那家的包子要是不早點去買,一會就賣光了......”
十多分鐘后......
范疇和花小鑫一人抱著一方便袋的包子,坐在花小鑫現在家徒四壁的房屋中,就著一碟咸菜,邊吃邊講起了這幾天的經歷。
這事兒,還真的是說來話長。
那天,花小鑫突發奇想,約范疇去西山歪脖樹見面敘舊,就在他獨自一人在山中溜達的時候,沒想到碰上了鬼打墻。他在樹林里胡亂的闖來闖去,怎么也走不出樹林,漸漸的意識模糊起來,后來發生什么,都不清楚了。
當他醒來的時候,卻是一個紅衣女鬼纏著他入洞房,把他嚇得不行,后來就覺得自己輕飄飄地飛了起來,低頭看著躺在床上的自己,心里知道這是魂飛了,但卻無法控制自己。就這么穿出了屋頂,魂魄在空中渾渾噩噩的飄蕩,那種不上不下的滋味很難受,來陣風都能把他吹得四下亂飄,幾次差點被風吹散。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一家門口的槐樹,落在上面孤獨無依的望著四方,覺得自己這次肯定已經完蛋了。
正在默默哀傷,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低低的哭泣,轉頭看去,竟是一個面目清秀的年輕人,脖子上掛著鎖鏈,被兩個兇神惡煞一般的鬼差抓著,穿過了無人的大街,一步三回頭的往后面看著,滿眼都是悲傷的淚水。
花小鑫心知這是傳說中的鬼差勾魂,嚇得一動都不敢動,生怕鬼差把自己也抓走。但眼睜睜的看著它們走遠,卻連理都沒理自己,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與此同時,一股奇怪的吸引力不知從何而來,花小鑫又不由自主地飄了起來,心里一陣迷糊,就此失去了意識。當他再次醒來,睜開眼一看,自己躺著一張木床上,手邊有一個空的藥瓶,胃腸里一陣難受。想起身下地,卻咕咚摔了個跟頭,再一看,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個殘疾人。
花小鑫說到這里,苦笑著看看自己的腿說:“我就這么接收了顧小北的記憶,他家境貧寒,父母在前幾年相繼去世,大一那年又被車撞斷腿,好不容易把大學讀完,卻找不到工作,無奈下去賣唱,卻又沒那個天賦,偏偏這天好不容易賺了幾十塊錢,又碰上城管,不但錢都交了罰款,連吉他都差點被沒收。”
“回到家后,越想越氣,只覺人生無趣,上學時欠的債還不上,未來的路又沒方向,干脆一了百了,于是吃了一整瓶安眠藥自殺,沒想到,意外的成全了我。至于后來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范疇聽的是目瞪口呆,聽他講完,搖了搖頭:“想不到你居然有這樣奇特的經歷,嘿,要不是我,換個人都不能信你,可是,為了小魚,你真舍得不回去了?”
花小鑫笑了:“我就知道瞞不過你,說實在的,我也很納悶,小魚沒看上花小鑫,卻對顧小北有意思,你說,我要是回去了,小魚怎么辦,顧小北怎么辦,我現在很為難啊。”
“你他娘的,怎么不問問我怎么辦,怎么不問問你爹怎么辦,果然是本色不改,難道你真想用這個身份,讓小魚嫁給你?就你現在這德行,能給她幸福么?”
“不就是唱歌么,怎么啦,一天一百多呢,我現在才體會到,什么叫患難真情,別看我現在吃包子啃咸菜,心里美著呢,小魚又不嫌棄我,她還鼓勵我好好唱歌,將來去參加比賽,沒準就出名了呢。說真格的,我還真挺愿意過這種自給自足的生活,比過去充實多了。”
“拉倒吧,你這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要是小魚不理你,我看你啃咸菜還能咽得下去不......你說,小魚現在真的對你有意思?”
“當然啊,怎么了老大,吃醋了?嘿嘿,你現在可搶不過我了。”
“吃個屁醋,你個混蛋小子......”范疇嘆口氣,白了花小鑫一眼,緩緩地說道:“其實,她是我妹妹。”
“什么?你妹妹?開玩笑的吧,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有個妹妹?居然就是小魚?可她怎么又不認識你似的?這......”
這次,輪到花小鑫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