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三次出手

黑色的衣裙和無邊的地下暗界，好似已經融為一體，無分彼此，只露出一張枯瘦陰森的老婦面孔，若有人見到，必定毛骨悚然。

飛了盞茶功夫之后，她的相貌突然詭異的變化起來，返老還童一般，臉頰漸漸變的豐滿，白皙，柔嫩起來，連渾濁的雙目中，亦像少女一樣，恢復了剪水雙瞳般的明亮神采。

她平坦干枯的身軀，也漸漸變的豐盈起來，曲線婀娜，玲瓏有致。

只是幾息功夫，她的相貌就煥然一新，成了一個二十歲模樣的絕色女子。

眉如翠黛，肌似凝脂，鼻梁挺秀，鵝蛋般圓潤的面龐上，鑲嵌著兩汪碧波深湖樣的雙目。湖面上仿佛又時刻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晨霧，朦朧而又迷離，惹人憐愛。

叫人忍不住去猜測，剛才那個陰險恐怖的殺手，和現在這個畫中佳人般的女子，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風霽月在空中掠過，速度已經快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天空中的飛行妖獸，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甚至還未察覺到異常，她就已經一掠而過。

又過了片刻，一面看不到邊際的黝黑山壁，出現在她的面前，山壁的半腰處，依稀可見一個洞穴的影子。

風霽月無聲無息，落在洞穴邊上，正要入洞，她的一雙美目，猛然一睜，精光電閃！

不深的洞穴里。竟然盤膝坐著一道長到異常的人影，如同雕像一般，動也不動，面無表情，莊嚴肅穆。

風霽月乍一見到此人，身軀一顫。瞳孔驟然猛縮，眼中閃過掙扎之色，身上的氣息亦變的兇猛而又狂暴起來。

人影緩緩睜開雙目，朝著風霽月深深看了一眼，黑暗的洞穴中，好似憑空出現兩顆璀璨的星辰，耀眼而又奪目。

剎那之后，星辰消失，此人再次閉上雙目。

一片沉默。

風霽月被此人看了一眼。如遭電擊，靈魂深處所有的秘密都好似已經被他看穿。

猶豫了數息之后，風霽月終究是舍棄了反抗或是逃跑的念頭，走入洞中，砰的一聲跪倒，唇角上勾，露出兩排潔白的貝齒，嫣然笑道：“霽月拜見老師。不知老師大駕光臨，叫老師久等了！”

聲如燕子的喃呢。溫柔平靜，細細聽去，似乎又如情人之間的噥語一般，帶著幾分撒嬌意味。

“連你也打算背叛我了嗎？”

黑暗中的陰影輕輕道了一聲，聲音威嚴而又疲憊，好似充滿了閱盡滄桑后的無奈。聽聲音，此人正是絕地宮主乾鼎。

風霽月聞言之后，臉上血色退去，似乎正經歷著極大的心理波動，微微嬌喘。飽滿的酥胸，劇烈起伏著，即使被黑色的衣裙，裹的嚴嚴實實，也能感覺到衣服下那誘人的侗體。

“霽月不知，老師在說什么，弟子不過是來血色地淵里尋找機緣罷了，何來背叛一說？”

乾鼎冷哼了一聲，細長的劍眉微微挑動，冷冰冰的瞥了她一眼，呵斥道：“你們四人，當真以為我已經老到快入土了嗎？只要我乾鼎還活著，絕地宮就永遠在我的掌控之下，就算將來傳給了尹西樓或者獨孤求仙，他們二人若敢違逆我，照樣沒有幾個門人弟子敢幫他們。”

冰涼的氣息，在洞中流淌，風霽月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乾鼎年輕時候的邪名，在大沙漠中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陰冷殘暴，心性詭譎，難以測度，令許多老一輩的修士都大感頭疼。

而風霽月敢忤逆他的命令幫助尹西樓，除了元晶石符的誘惑實在太大，還有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此老長年閉關，以求突破到離塵境界，宗門的事情已經很少再管，更極少出手，所以他的兇名也漸漸被人遺忘。

今天一見乾鼎出現在這里，始知自己等人的小動作，一直被他看在眼里

“老師既已知道，弟子自知無力反抗，請老師賜我一死！”

風霽月聲音嬌柔無力，

她的烏黑長發垂落下來，遮住半邊面龐，濕潤的紅唇微微顫抖，目中升起一片水霧，泫泣欲下。

“霽月，收起你的姹女魔功吧，我在金丹期的時候，已經著過你一次道，若是修到了今天的境界，還會受到情愛之事的蠱惑，那就真是修到狗身上去了。”

乾鼎目中閃過復雜的神采，瞬息之后，就漸轉嘲弄，這股嘲弄，似乎并非針對風霽月，而是對他自己。

聽他話中之意，這對師徒之間，竟似有著悖倫之事。

“我若要殺你，舉手之間而已，哪怕你的御風之術，已經有了我的八成火候！”

乾鼎的語調，再次一變，這一次冷酷異常，不帶一點情感，他的一雙眼睛，亦如死水一般，恢復到平靜無波。

風霽月聽了他的話之后，神色陡然一凜，眼中閃過古怪的瘋狂神采，抬起來看著乾鼎，瞳孔凝成兩點，仿佛尖叫般道：“乾鼎，你莫忘了當年奪走我的紅丸的時候，答應我為我做一件事情，莫非你如今成了穹天最頂尖的修士，就可以不守諾言了嗎？”

乾鼎冷哼道：“老夫行事，從來只看能得到什么，不問正邪是非，更不在乎什么狗屁承諾，當年本就是你媚惑于我，我至今沒有殺你，已是手下留情，你還敢奢望我去兌現那個承諾！”

風霽月聞言，沒有被嚇退，反而有如入魔一般，如云秀發，猛然一振，根根直立，鳳目含煞，射出兩道狂噪的兇光，厲聲道：“既然如此，你又哪來這么多的廢話，這一次，你打算從我身上，得到什么？”

乾鼎白凈的面皮，微微抽動，詭異的笑了笑道：“問的好！”

風霽月愕然。

乾鼎突然面色緩和了下來，悠然道：“我的五個弟子當中，你入門最早，論輩分，你是我的徒弟，但實則卻如同師兄妹，當年曾同在老師座下聽他傳授法門，我可以舍棄洪十六和言森，卻不能對你如此無情，我此來，并非是要殺你，只是不忍見你隕落在那三個小子手上，想要救你一命。”

風霽月微微一怔，眼中閃過沉吟之色，隨后立刻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你不過是擔心被月龍他們打上門來而已，那三個小子又有什么資格可令我隕落！”

“信與不信，完全在你，我只問你一句，收不收手？”

乾鼎的聲音異呼尋常的平靜，他的目光卻陡然凌厲起來，鋒利如刀，冷冰冰的盯著風霽月。

話音落下之后，洞穴中流淌的空氣，驀然晃動了一下，仿佛被凝成了無數根細長的尖針，根根直指風霽月！

風霽月突然生出混身冰涼，死亡臨近的恐怖感覺，好似只要她敢說半個不字，就會立刻死無葬身之地。

一滴冷汗，從她光潔的額角，逸出，滑落。

乾鼎長軀挺直，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目光陰沉，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二人四目相對，寂靜無聲。

許久之后，風霽月的眼神漸漸堅定起來，冷然道：“元晶石符，我志在必得，老師自己有了一門上古神通，卻不肯傳授我們，更不許我們去追求，莫非是擔心我們學了之后，篡了你的宗門領袖地位？”

乾鼎聞言，目中兇光暴閃！

他最大的特點之一，便是貪戀權力，掌控極強，能夠修到今天的境界，一部分原因便是強烈的驅使，做了絕地宮主之后，他更曾以雷霆手段，鏟除了所有反對的聲音，在絕地宮中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

今天被自己的弟子當面揭穿，胸中的暴怒，可想而知。

而風霽月說出那一番話后，好似突然輕松了許多，神色平靜，一派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之色。

乾鼎雙手之中，漸漸有法力聚集，他的手心里，驀然生出兩個黃芒閃爍的旋渦，旋渦中傳來恐怖的氣息，銳嘯隱隱，懾人之極。

風霽月被氣場激蕩的黑發飛揚，目光與他對視，寸步不讓。

又過了不知多久，乾鼎看著風霽月的目光漸轉復雜，緊繃著的臉，松弛了下來，黃色旋渦漸漸散成虛無。

“我給你三次出手的機會，讓你死了這條心，三次之內，你若能殺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搶到元晶石符，天塌下來，我也幫你扛著，三次之后，你若殺不死他們，便乖乖的隨我回宗門，以后都不要再提起此事！”

峰回路轉！

風霽月聞言，面露喜色，忙道：“多謝老師！”

乾鼎冷哼道：“滾吧！”

風霽月不敢停留，行了一禮，掠出洞外。

出洞飛出數百丈之后，此女眼中閃過狐貍般的狡猾之色，心道：乾鼎，任你老謀深算，終究還是要著我一次道，當年的那個承諾，你還是要還！

風霽月走后，乾鼎長身站起，走到洞口，望著黑暗深處，臉色在冷酷與柔和之間，不斷變換著，終是幽幽一嘆，自嘲般哂笑道：“千年道行一朝喪，終究還是做了一件多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