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善惡轉輪

斑駁的光鏡之間，一個流沙卷涌的通道，通向下方，下方是黑暗的深淵。＋，

善哉老和尚看著通道，雙手合十，全身的元神法力，已經被自己封鎖，仿佛凡人，但面色卻平靜到了極點，見不到畏懼與憤怒，一雙眼睛，堅定明亮，渾身散發著大無畏，大舍身的凜然氣概。

“老師，弟子日后，必定殺了此二人，為你報仇雪恨！”

憤怒仇恨的聲音，從后傳來，帶著幾分陰惻。

無果小和尚已經醒來，知道了事情的結果，自然是憤怒與自責交加，咬牙切齒的道了一句，一張面孔上扭曲到有些猙獰，仿佛要入魔的惡佛。

“癡兒，難道因為他人做了惡事，你就要做更多的惡事，來發泄心中的仇恨與怒火，扭曲了自己的佛心嗎？”

善哉老和尚回過頭來，異常溫潤的笑著道了一句，聲音慈祥和藹。

“可是他們，可是他們……弟子……”

無果小和尚不善言辭，于佛理或許也未有多精通，聽的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善哉老和尚目光掃過葉白，不見仇恨，只有最濃重的悲憫，目光卻又清澈到仿佛能看穿他內心的一切。

即便葉白與許多厲害修士的目光對視過，依然生出被看穿般的感覺，眼中精芒閃了閃。

和聲道：“他們二人，也不過是被妄念纏住了道心的苦海迷途客，何必你去殺，若不知回頭。天道自有善惡果報！”

此言一出，葉白默然。

姬窈窕冷哼。

而無果小和尚則是先身軀一震，眼中浮現起古怪的掙扎之色，面孔忽而悲天憫人，忽而惡相橫生，仿佛陷入了某種內心劇烈的沖突之中。而他的身上。更是陡然涌起了兩股截然不同的道心氣息。

“無果，還不善惡轉輪，更待何時！”

善哉老和尚看的眼中一亮，陡然喝了一句，聲音里帶著幾分威嚴。

嗡——

話音落下，無果小和尚身上的兩股道心氣息，陡然卷動起來，呈一個旋渦風暴一般，發出了浩大的嗡鳴之聲。開始還涇渭分明，漸漸便融合到了一起，無分彼此。

“道心轉輪？”

葉白看的目光一閃。

無果小和尚閉上雙目，仿佛在體會什么天地至理一般，渾身散發出異常玄奧的氣息。

無果小和尚最期盼的善惡轉輪，終于實現，但這轉輪，卻是以他的老師的舍身為代價。心中的矛盾和痛苦，只有自己能夠體會。但肯定沒有一點喜意。

“這個小和尚，將來……”

葉白目光掃過無果小和尚，雙目微瞇。

“哈哈——”

一聲異常歡喜的清越笑聲，從善哉老和尚口中傳來，老和尚收回欣然的目光，再不看無果。大部朝洞中走去，步履如常。

“弟子恭送老師，多謝老師成全，此生定不忘老師舍身之恩！”

無果小和尚睜開雙眼，跪倒在地上。行了一記大禮，面上已不見邪魔惡相，目光清澈如水，卻又痛苦到異常，若還是血肉之身，此刻只怕已經淚流滿面。

光鏡叢林中，一道光鏡，格外亮眼，從地下升起，通向天空高處。

葉白仰望著上方的方向，目光微微有些復雜，他的臂彎里，還夾著一個鬼修，那是再次昏迷過去的無果小和尚。

“滾吧，小子，莫要再讓我碰到，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誓言來約束了！”

姬窈窕冷冰冰的聲音，傳入葉白耳中。

二人立下誓言之后，善哉老和尚依言放棄了抵抗，舍身伺虎，而葉白則是負責抹去了無果小和尚這一段的記憶。

二人之間的三千年約定，徹底了結，到如今大約過了兩千八百年的時間，了結之后，葉白自然就可以離開了。

葉白目光微閃了一下，一言不發，夾著無果小和尚朝上飛去，沒有放什么狠話，那不是他一貫的作派。但若真的和姬窈窕再次相遇了，而葉白又有足夠的實力，二人之間，必有一場惡戰。

地下洞窟里，姬窈窕冷哼了一聲，收回目光。

只幾息功夫，葉白就出了鏡淵，重見黃泉界獨有的，如同黃昏般的世界。

目光掃了掃，見附近并沒有其他修士，葉白沒有多停留，夾起無果小和尚，掠向遠方。

關于之后的去向，葉白早就已經想好。

無論是尋找兩個妻子的靈魂，還是尋找月龍道人，又或者是尋找紀白衣紀風起父子，拯救鐘離子羽，還是尋找復陽液，都必須到繁華之地打探消息，忘川河這一邊里，最繁華的地方，就屬陰司城！

那里就是輪回天盤的所在之地。

那里就是黃泉界主的盤踞之地。

那里更可能是包括幾大星域在內，最繁華的修士云集之地之一。

想到這里，葉白目光里，射出神往之色，要打探消息，當然是要去這樣的地方，當然，若是路上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葉白不去也無妨，他實在是太了解自己的惹禍性子了。

幾件事情里，關乎性命的是尋找復陽液，那個萬年天衰誓言，剩下的時間，還有三千二百年左右，葉白必須在三千二百年里，找到復陽液，但對于此事他依舊是一頭霧水，只能用高有道的卜算來安慰自己。

而葉白在與黃金雷帥分別之前，曾經有過五百年的約定，約定進了黃泉五百年后，在陰司城碰面，如今時間早已過去，也不知道黃金雷帥還會不會在那里。

葉白目光閃爍。身影如飛。

不需看地圖玉簡，因為他的通靈之瞳，始終開啟著，可惜清晰的看到，一道道憑空出現的，仿佛陷入沉睡般的靈魂。正朝著一個方向，無意識的飄去，那里，就是輪回天盤所在的陰司城，也是靈魂的最終歸屬之地。

葉白目光微閃，期待著從里面找到一兩張熟悉的面孔，當然沒有那么走運，全都陌生之極。

一直飛出了數千里之遠，葉白才將無果小和尚。找了一個偏僻的山洞放下，解開封鎖之后，飄然而去。

二人在未來，會不會還有碰撞，誰也不知道。

黃泉之大，大若一方星域。

星辰與星辰之間，盡是茫茫虛空，而黃泉界的各大小勢力之間。則是廣闊的山野。

不同于凡人的遷徙與開墾，這些廣闊的山野。大多幾乎見不到半個鬼影，只有一些魂元氣相對濃郁之地，才會有一些散修，或者是一百零八大勢力之外的，極小的勢力占據，以為修煉之地。

當然。也不乏尋常修士根本不敢來的兇地，險地，不過葉白暫時還沒遇到。

一路過來，有時候幾千里，幾萬里。葉白也碰不到半個修士的影子。只有那一個個沉睡的靈魂，在葉白的眼下飄動。

葉白早已不再用虛空雷步趕路，而是駕馭著黃金船。

有時候在艙中打坐修煉。

有時候則在船頭凝目冥思，眼中閃過一縷縷玄奧的芒彩，手中偶有掐訣的動作，一出手，就是一片黑暗，不知道又在推演什么神通。

一直過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前往陰司城的這一路上的，第一個一百零八大勢力之一的存在，終于出現前方。

九曲黃都！

這個名為九曲黃都的勢力，在黃泉界一百零八大勢力中，只屬中等，但占地之廣，卻令人瞠目結舌。

乍一看去，最先入眼的，是一道蔓延數萬里，彎彎曲曲的黃色巨河，仿佛天河一樣，盤踞在黃泉界的大地上，顏色渾濁，共有九曲，仿佛黃龍。

河水中央和兩岸，遍布著宮殿樓閣，遠遠就可看見，有星星點點的遁光樣的存在，飛來飛去，想來是修士們的居所。

世間修士，何其多也，當然不是人人都像葉白這樣隨意，連個固定洞府都沒有，闖蕩到哪里，直接在地下挖個洞打上禁制就修煉。

事實上，不少修士的洞府，直接就是一件隨身的防御法寶，走到哪里，就安置在哪里，除了防御之外，其中還有一些特殊的功效，譬如開辟出了特別煉制出的煉丹室，煉器室，或者培育靈根的房間。

當然，能夠住的安逸舒服一些，沒有多少人能夠拒絕。

不過，葉白似乎沒有興趣。

回歸正題，這座名為九曲黃都的地方，最繁華處，是坐落于第九曲上的那一片，占地數百里，仿佛完全由金子鑄就一般，閃爍著眩目的光澤，最高的那一座，高達數百丈，棱角嶙峋，一副俯視眾生般的氣概。

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這個名為九曲黃都的勢力的首領的修煉之地。

葉白遠遠看了幾眼，已經感覺到那里守衛森嚴，危險重重，絕非尋常之地。

心念一動，葉白收了黃金船，踩著虛空雷步，趕往那里。

用了盞茶功夫，葉白才達到了最靠近自己方向的第五曲處。

這里是一處河中大島，方圓百里，花團錦簇，靈根處處，生機勃勃，絕不顯得陰森可怖，仿佛明珠一般，坐落在河的中央。

似乎是一處坊市樣的所在，島上店鋪林立，修士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似乎察覺到什么，街道上的不少修士，猛然轉頭，看向某個方向的天空里，只見一道青袍人影，正腳踏劍光而來，速度中等，只遠遠看上幾眼，眾人就生出一座青山飛來的異樣感覺。

此人不簡單！

不少修士，目光閃了閃。

“血肉修士……”

人群之中，有修士邪笑著道了一句，聲音玩味。

“這個家伙，已經轉修仙訣了……”

更多的離塵修士，則是眼中亮起貪婪之色，又在瞬息之后，深藏了下去，仙訣的珍貴，可想而知。

當然也有老成持重的修士，察覺到了來人身上的殺氣，目光一凜。

來人自然正是葉白，葉白靠近第五曲之后，就撤去虛空雷步，改為御劍而來，靠近河心島之后，葉白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面色平靜，沒有太多的凌厲之色，不招人妒是庸才，這樣的場面，葉白早有準備，但篤定星空修士在不知北斗仙訣的情況下，沒必要來覬覦他，至于離塵修士，葉白早已不在乎。

目光掃了一圈，絕大多數是鬼修，血肉修士也有幾個，不過均是離塵后期的境界，這些修士里，并無熟人。

那些鬼修里，也不全是離塵之上的修士，也有不少元嬰修士，甚至境界更低的。

星空之中，離塵修士雖多，但也不是天天在死的，靈魂流落到黃泉界后，更是分散到沒邊。

這樣一來，一個勢力，想要發展，光是直接逮離塵之上的修士的靈魂來培育，已經不夠，基數更大的死去的元嬰和金丹修士的靈魂，也受到不少勢力的抓捕。

葉白悶聲落地，落地之處，是避開了修士群的角落，收回目光之后，在坊市中行走起來，一副謹慎而又戒備的樣子。

不少修士嘴角勾動了一下，大有深意的收回目光，不再看葉白，忙起自己的事情，坊市之中，恢復到了熱鬧之相。

葉白進出了數間店鋪，均是轉了一圈，便出來了。

這里店鋪的層次，大多比起九死星海要高不少，不乏中上品的厲害靈寶，但也有幾間面向低等級修士的店鋪，只有一點，絕不妥協，那就是所有的東西，只接受仙石的交易，其他什么靈石，魂石，通通不要。

當然，那些真正的好東西，也接受以物易物，具體如何，則要詳細談了。

這里的元嬰金丹修士，雖然境界很低，但不代表沒有仙石，誰都知道他們能夠轉修鬼道，背后必定有能人指點，賺的就是這位能人的仙石。

葉白進進出出，直到進了一點丹藥店，才和掌柜聊起來。

“道友見諒，在下的店鋪中，多是適合鬼修用的丹藥，適合血肉修士的，并無幾樣。”

掌柜是個有著一把山羊胡子的干瘦老頭，面孔也皺巴巴，有著離塵中期的境界，未語先笑，嘴角勾動出一個精明而又不惹人討厭的笑意。

“拿出來給我看看。”

葉白點了點頭，面上并無太多失望之色。

老者應了一聲，取出七八樣丹藥，為葉白一一介紹起來，多是血肉修士用的療傷丹藥，效果比起九死星海的好上一些，但又不如葉白從無上道宗的那兩個家伙手里得來的。

葉白一一看過之后，買了十來瓶，他得來的畢竟數量有限，早晚有用完的一天。

買過丹藥，店中暫時沒有其他客人，二人閑聊起來。

“在下初到黃泉，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不知道友可否指點一二？”

葉白隨口般問道，說完之后，取出一只儲物袋子，放在桌子，推了過去，動作嫻熟自然，沒有絲毫的生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