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八十四章 步淵決定

所有修士的目光，一起落在那神秘修士的面孔上。

此人雖是鬼修，面孔虛無之外，又籠罩一團黑色氣息，但仍舊可以看的出來血肉修士時的樣子。

是個耆耆老者，面頰瘦長，雪發白眉，一副仙風道骨模樣。瞳孔烏黑深邃，射出濃重的威嚴之色。

這張面孔，分明是連云道宗的開派祖師孤鴻道君的面孔。連云道宗曾一直供奉著孤鴻道君的雕像，步淵和靈韻仙子一眼便認了出來。

就算過往不談，如今的連云道宗里，也同樣供奉著此老的雕像，所有步連云和一干小輩，同樣是認了出來。

只是比起那雕像的飄逸仙氣，真正的孤鴻道君，多出了幾分半是豪雄，半是梟雄的懾人感覺。

葉白當年，在冰下海將孤鴻道君擊殺，孤鴻道君臨死前曾言，就算死了，和葉白之間的因果，也不會結束，就算輪回百世，也要回來找葉白算這筆賬。

現在，他果然回來了。

只是他等到的不是葉白，而是步淵三人。

步淵知道他和葉白之間的恩怨嗎？

“不用老夫自我介紹了吧？”

孤鴻道君冷冷說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法力。

眾人一震醒來。

“老夫當年，被宵小所殺，機緣之下，轉修鬼道，雖然重回連云，卻自感無顏面對后輩，因此才隱匿了面孔和鬼修的身份。”

孤鴻道君的聲音，陡然低沉起來，帶著幾分感傷，甚至還有幾分蠱惑人心的力量。

一干后輩們聞言，頓時就生出慚愧和悲憤的感覺。

自己家的這位開派祖師，默默守護著宗門，不圖名利，今天卻遭到懷疑。實在他們后輩的恥辱。

“當年殺了祖師的修士是誰，可還

活著，弟子日后若是能踏足星空，就算打不過他。也要拼死一搏。”

謝信神色激昂的表起忠心，也不知是真是假。

“正是！”

其他幾人，也紛紛附和。

孤鴻道君似乎并不在意，只欣然點頭道：“你等有這份心便可，至于這仇。就不必再提了。”

說完之后，孤鴻道君看向步淵三人，深深凝視了一眼步淵之后說道：“你可還有疑問嗎？”

步淵不言，目光深邃，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倒是靈韻仙子神色微微激動起來。

“弟子靈韻，拜見祖師！”

靈韻仙子拜倒在地。

見自己老娘拜倒，步連云也拜了起來。

而步淵在又沉吟了片刻之后，終是拜倒在地，見過祖師。

孤鴻道君凝視著步淵。微笑點頭。

劍拔弩張的氣氛散去，大殿中似乎一團喜氣，孤鴻道君走到宗主的位置上座下，又招呼眾人座下。

“無論他問什么，都有我來回答，無論我回答什么，你們兩個都莫要有任何異常。”

步淵的神識傳音，陡然在靈韻仙子和步連云的腦海中響起。二人聽的瞳孔凝了凝，就瞬間恢復到尋常，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但步淵肯定是不可能害二人的。

落座之后，孤鴻道君就先打聽了三人的情況。

步淵只說當年逃進空間裂縫之后，一直困在絕望之地，直到現在才回來。至于什么碰到葉白，季蒼茫等人的事情，提也未提。而他幾乎可肯定，大批修士從絕望之地里逃出來的消息，還沒有傳回海風星，更不要提縮在連云山中的孤鴻道君耳中了。

孤鴻道君聽到那空間深處的消息。不免又多問了幾句。

步淵擇話回答，應對的真真假假，倒也沒有露出什么破綻。

靈韻仙子和步連云此刻已經聽出來，步淵在刻意隱瞞葉白，季蒼茫等人的事情。

“照你這么說，你當初進了空間裂縫之后，就一直被關在那絕望之地里，是如何知道葉白他們的事情的？”

孤鴻道君問道。

步淵道：“祖師有所不知，我們在絕望之地里，雖然一直沒有碰上葉白他們，但卻碰到了萬雷門的一位道友，從他那里，不光知道了葉白他們的消息，而且知道了祖師也曾是萬雷門的宗主。”

孤鴻道君聽的目中精芒閃過。

步淵卻順勢問道：“卻不知祖師既然回歸，為何不回萬雷門，卻留在了這弱小的連云道宗？”

孤鴻道君聽的瞳孔凝了凝，便淡淡道：“我的確曾是萬雷門的宗主，但比起萬雷門，連云道宗才是真正屬于我自己的道統，當然是要來這里。”

步淵哦然點頭，并不追問。

孤鴻道君又旁敲側擊著打探葉白這一輩修士的消息，尤其是葉白。步淵推委，剛剛回歸，完全不知，連見都沒有見過。

孤鴻道君聽的或是點頭，或是不語，也不知信與不信。

問過步淵，孤鴻道君又挑了步連云旁敲側擊起來，步連云多猴精，又得到步淵提前吩咐，在境界上又比孤鴻道君差了一個小境界，根本不蹙他，同樣也是虛虛實實的回答。

這一番虛于委蛇的對話，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才終于結束。

末了，孤鴻道君道：“你們三人既然回來，這宗門里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三個了，老夫要去修煉了，這境界，如今都不上你們二人了。”

步淵三人謙虛應是。

眾人散去，三人的住處，則被安排到了如今的紫竹林。

三位祖師回歸，連云道宗自然是歡天喜地起來。

步淵三人，在幾個小輩弟子的引領下，在紫竹林閑逛，神色如常，暗地里卻在用神識交談著。

“爹，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何要瞞著這位開山祖師？”

步連云率先問道。

步淵撫摩著一棵紫竹，面無表情，淡淡道：“你們可知道，這位開山祖師，當年是被誰殺死的？”

二女自然不知。

步淵雙目微瞇道：“他當年——就是被葉白殺了的！”

此言一出。靈韻仙子和步連云中，波瀾頓起。

“鎮定一點！”

步淵道：“祖師或許還在監視著我們。”

二女聞言，壓下心中的震驚。

步淵又道：“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但錯并不在葉白，而且這位祖師守在宗門里，應該是為了算計葉白，只是葉白沒回來，卻被我們三個撞上了。”

靈韻仙子聞言。微一沉吟，就傳音問道：“他就真的肯定，你沒有見過葉白，沒有從葉白那里，聽說過關于他們之間的那些事情？對我們真的沒有防備嗎？”

步淵聞言笑了笑，傳音道：“一個弟子，把自己的開山祖師給殺了，這樣一件欺師滅祖的事情，有誰敢主動告訴別人？也就是葉白這個臭小子敢告訴我，除了我之外。他只告訴了蒼茫。而且他們兩個的爭斗里，牽扯到一樣東西，因為那樣東西，祖師更加篤定葉白不會把這件事情透露給別人。他卻不知道，葉白偏偏說了。”

“爹，那現在怎么辦？”

步連云悄然問道。

步淵聞言不語，眉頭皺結起來。

孤鴻道君和葉白之間的恩怨，就是他們二人之間的恩怨，和步淵，和連云道宗的其他人。都沒有任何關系。

現在，步淵要不要為了葉白，對孤鴻道君出手？

盡管步淵現在，和葉白之間的師徒情意。已經十分深厚，但在孤鴻道君的問題上，還是感覺到十分的為難。

二女似乎也感覺到了步淵的為難，沒有再多問。

十數日時間，轉眼過去。

連云道宗里，喜慶之意落去之后。恢復風平浪靜，孤鴻道君大半時間閉關不出，步淵三人，也沒有去打擾他。

步淵和靈韻仙子抽空，倒是把記載宗門歷史的典籍翻了翻，這一查才知，自從葉白那一次回來，連云道宗仍然陷入了長久的分裂之中，最后竟然是孤鴻道君回來，強勢統一的。

而孤鴻道君的手段，狠辣異常，門內門外，不知殺了多少，如今的宗門里，如有弟子稍有冒犯，便是被徹底滅殺，外面的宗門，若敢打上主意，直接滅門。

這也是三人回來之后，發現宗門內氣氛詭異，弟子們仿佛籠罩在一股狂妄，嗜殺，又恐懼般的復雜情緒中的原因。

“看來咱們這位祖師爺的心性，已經徹底扭曲，要把宗門往邪路上帶了……”

看完某一張玉簡之后，步淵淡淡道了一句。

“師兄，你是真的這樣認為，還是在為朝祖師出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

靈韻仙子瞥了他一眼，那一雙美麗的眼睛，明亮異常。

步淵默然。

“看來你的心，還是站在葉白這一邊的。”

靈韻仙子幽幽說道。

步淵道：“師妹，我不想否認這一點，如果祖師真的和葉白再起大沖突，我一定是站在……葉白這一邊的。”

“既然如此，你只需等葉白回來，提醒他一下，讓他親自出手處理了這樁事情就可以，何必親自動手？”

靈韻仙子說道，身為一個妻子，她并不希望步淵出手，尤其是步淵和孤鴻道君之間，本身沒有任何的仇怨。

步淵聞言，又是一陣沉默，終道：“讓我再思考幾天吧，葉白的確很厲害，但若是中了祖師的詭計，說不定也會吃大虧的。”

步淵一生，行事果斷，但在這件事情上，竟是少見的猶豫。

靈韻仙子沒有再說什么。

葉白自然是沒有回來的，跨星傳音符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事實上，步淵甚至都不確定葉白會不會回連云道宗。

等了幾十年，均是如此，步淵三人沒有感覺到，孤鴻道君出關的時間，漸漸多了起來，門中甚至有自以為隱蔽的耳目，在監視著他們，或許只要三人稍有動靜，這個老家伙就會逃之夭夭。

這一天，步淵進了靈韻仙子房中。關起門來，打上禁制。

步淵今天的面色，依然如常，冷肅無波。

“師兄。你還是打算出手嗎？”

靈韻仙子看著他，淡然問道，實在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盡管神色如常，但行動之間。細微的速度的變化，都無不說明，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步淵道：“我不會直接出手，我只想通知葉白，親自來解決這件恩怨。”

靈韻仙子奇道：“你要如何通知？我們三人中的任何一個離開宗門，都必定會惹來祖師的警覺。”

步淵聞言，笑了笑道：“就算聯系不上葉白，我還有另外一個人，可以通知，讓他去找葉白回來。”

話音落下。步淵摸出一張符錄撕開。

東大陸，萬雷門！

這個底蘊深厚的宗門，自從被葉白解決了地雷公的麻煩，重振聲威之后，就始終屹立于東大陸的頂尖之林。

當年，黃金雷帥回歸之后，大部分時間均是坐鎮在萬雷門里，消息傳開之后，萬雷門和西大陸的裘真坐鎮的水城湘都，一起成為東西大陸新的圣地。無數后輩修士，前來朝拜請益。

幾十年前，白銀雷帥的回歸，再一次引起轟動。萬雷門的聲勢和實力。均是再漲一截。

這對兄弟，在星空里均沒有什么牽掛，除非是缺少繼續修煉下去的資源，否則都不打算離開萬雷門。

這一日，白銀雷帥正在修煉之中，意識海中。陡然一動，朝著虛空里打出一指。

一團金芒，在虛空里搖曳，仿佛金色的燭火。

很快，金芒之中，現出了步淵的面孔。

沒錯，步淵要找的人，正是白銀雷帥，二人一起回歸海風星，當然設置了跨星傳音符，以方便聯絡。

“步兄，何事找我，難道整合連云道宗，還需要我幫忙嗎？”

白銀雷帥笑著打趣了一句，回歸萬雷門，又與大哥黃金雷帥重逢，白銀雷帥最近的心情，著實不錯。

“比這更麻煩！”

步淵苦笑著回答。

白銀雷帥目光一凜。

步淵沒再廢話，將孤鴻道君的事情詳細道來，連他和葉白之前的恩怨也講了講，只是沒有太多提大日雷珠而已。事實上，葉白之前，也只對他提到紫珠，沒有對他提到大日雷珠或者氣運神物之事，白銀雷帥聽完，面色幾乎是立刻凝了起來。

“白銀兄，我想請你，去一趟遠古雷霆，把葉白喊回來，讓他自己來處理這件事情。”

步淵最后道。

白銀雷帥思索了片刻，就點頭同意。

孤鴻道君是連云道宗的開山祖師，對步淵來說，意義不同尋常，但對白銀雷帥來說，他只是一個曾經的遙遠陌生的宗主，而葉白同樣是宗主，但與他的關系，就要親密多了。這個決定，對他來說，并不算太為難。

二人聯系完，白銀雷帥又去見了見黃金雷帥，兄弟二人，又就此事密談了一翻之后，白銀雷帥才立刻上路，趕往遠古雷霆。

一路奔波不提。

到了遠古雷霆，白銀雷帥才知道葉白竟然失陷在了那崩塌的絕望之地里，一時間，白銀雷帥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最終，此事被捅到軒轅剛那里。

軒轅剛獨斷道：“寶茶小子，你替你的本尊去一趟，與他這位開山祖師爺，徹底了結了因果。把阿肅他們也喊上，一來不可走漏了對方，二人也去拜見一下他們老爹的老師。”

至此，塵埃落定。

孤鴻道君的命運，也成定局。

而此人，又牽扯到了葉白的一樁牽掛，那就在眾生磨盤里的時候，葉囡囡的幻象曾經告訴他，殺了她的后人的，是葉白的一個老對頭。

葉白當時急著去找季蒼茫，沒時間去追查此事，寶茶道人卻記得此事，幫葉白將這樁因果徹底了結。其中冷狠與黑暗，不用多贅言。步淵和靈韻仙子等人知道這樁事情，也無話可說。

世間再無孤鴻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