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博弈
題記:到我身邊來吧,你是天生的戰士,你心里渴求的從來不是安逸,而是刺激。
轉眼,就到了過年,這個百姓最大的節日,只要是有人煙的地方,都會沾上節日的氣氛,大雁山也不例外。
長香殿內,從年底到年初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也是上上下下最忙的時候。除去大香師外,香殿內的人,需要準備的事情,其實同山下的人家都差不多。殿內的事就不消說了,每個人吃喝用度等事,每年都是有預算,需提前統一安排,事情之瑣碎,必須三四個侍香人分撥著手才能理得過來。殿外的事就更加復雜了,那些錯綜復雜的關系和利益,絕不是一時半會能理得清楚,當然,殿侍長也不會輕易將自己手里的權力分出去。
所以,這段時間,安嵐已經基本摸清了殿內的事務,但對于殿侍長那邊的事,卻始終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去接觸。
自入了臘月后,安嵐膝蓋上的傷就全好了,臘月二十七那日一早,她照例去白廣寒那請安,只是將起身前,赤芍就進來道了一句:“先生讓我轉告安侍香,安侍香今日不必去鳳翥殿了。”
鳳翥殿就是白廣寒的寢殿,雖同安嵐的軒翥殿相鏈,但距離并不短。
安嵐蓋上手里的香盛,抬起眼:“先生出去了嗎?”
赤芍搖頭:“沒有。”
安嵐沉吟一會,便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赤芍姐姐告知。”
赤芍微微欠身,退出去前,安嵐卻又叫住她。
赤芍站住,木然道:“安侍香有何吩咐?”
“吩咐倒不敢,是有件事情想同赤芍姐姐打聽。”安嵐笑了笑,就站起身,“聽說前幾日,有位殿侍犯了錯,被送進刑院了。”
赤芍點頭:“確有此事。”
安嵐便問:“可知道是犯的什么錯?刑院那又是怎么處理的?”
赤芍面無表情地道:“殿侍的事,李殿侍長更為清楚,安侍香若想知道,直接去問李殿侍長會更好。至于刑院的事,我是無權過問的,安侍香可以直接問先生。”
安嵐看了赤芍一會,道了句“原來如此”,然后就讓她出去了。
天樞殿的內務原是由赤芍負責打理,她如今已能插手;但是天樞殿的外務,卻還是由殿侍長掌控,而且看樣子,不僅她不能接觸,就連赤芍也很難過問殿外的事。不過,先生掌控著刑院,若有適當的時機,不難找到機會……只是,她似乎從未見過,刑院的掌事。
正出神間,藍靛笑盈盈地從外走進來:“姑娘,景炎公子過來了。”
“嗯……”安嵐往門外看去,卻不見景炎的身影,便道,“怎么不請景公子進來。”
“景公子的馬車在外頭等著,說是讓我過來給姑娘收拾一下,就帶姑娘出去。”藍靛說著就拿過掛在旁邊的斗篷給安嵐披上,“景公子還特意交代我,說今兒天冷,讓我給姑娘多添件衣服。”
安嵐一怔:“出去?哪兒去?”
藍靛抬起臉:“姑娘忘了,前兩天景公子不是說要找個時間帶姑娘去景府看看。”
“我還以為是要年后。”安嵐說著就出了房間,走到露臺上往下一看,便瞧著景府的馬車直接聽到她下面的平臺處,馬車旁邊則立著一位衣著華貴的公子。安嵐腳步微頓,這段時間,她見景炎公子的次數倒比以前少了。
她看過去的同時,景炎也正好抬起臉,往她著看過來,嘴邊即露出一抹淺笑。
那笑意懶懶散散的,有些漫不經心,同他那身精貴的衣著打扮無比相稱。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為何笑起來,就能給人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安嵐心里帶著疑問,慢慢走到他跟前:“公子怎么今天過來了,眼下不是最忙的時候嗎。”
“風大,先上車。”景炎給她拉了拉斗篷的帽子,就把她帶到馬車門前。
安嵐只得先收住心里疑問,待在車上坐穩后,才又開口道:“公子真要帶我去見景公?”
景炎在她身邊坐下:“怎么,你是不愿見,還是不敢見?”
“不是……”安嵐搖頭,“只是,不知該以何等身份去見景公。”
“白廣寒的繼承人,天樞殿未來的接班人,這個身份足以去面見任何權貴了。”景炎垂眼,見她兩手規規矩矩地放在大腿上,水紅色的袖子將半個手掌遮住了,只露出四根青蔥般的手指,手指被衣服的顏色以襯,更顯得白嫩。她沒有涂指甲,指甲是原本的淡粉色,每個指甲上都有一彎漂亮的月牙兒,那形狀有些像她那雙眼睛笑起來的時候。
不過,她真正笑的時候并不多。
安嵐忽然問:“景公為何想見我?”
景炎抬起眼,看著她道:“你能找出景公不想見你的理由嗎?”
“安嵐并非這個意思。”安嵐輕輕搖頭,也看著景炎道,“年底,景府的事情怕是不比天樞殿的少,景公這幾天應當會很忙,沒有理由要選在這個時候見我,除非……”
“除非什么?”
安嵐垂下眼,用很低的聲音道:“除非,沒有多少時間了。”
景炎面上表情不變,但沉默了很久,直到安嵐有些不安地抬起眼,他才開口:“我之前并未同你說過景公的身體狀況,白廣寒亦未提過,你應當也不曾向別的人打聽過,為何會有這樣的猜測?”
安嵐道:“其中一個理由,剛剛已經說了。”
景炎道:“那么,另外的理由呢?”
“廣寒先生最近這五天,回了景府三次,每次回來,看起來都比出去時更加沉默。今日公子又忽然過來,并且目中帶有幾分憂慮。我想,這世上,能令先生和公子都擔憂的事,實在不多。”
“呵——”景炎笑了,伸出手掌,覆住她方在大腿上的手,輕輕握著嘆道,“是不多,只是如今,卻多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