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嵐走進混沌的那一瞬,即感覺心神猛地一震,無數記憶山呼海嘯般地涌來,她不由趔趄了一下,金雀忙攙住她:“你沒事吧?”
安嵐雖是站穩了,但身上卻極為僵硬,往昔的一幕幕具化成帶刺的長鞭,朝她的靈魂狠狠抽來!那力道較之剛剛謝云給予她的,要狠厲十倍不止,這鞭子若是實體,若是抽在身上,定是當即就能令她皮開肉綻。
她額上很快冒出冷汗,呼吸亦跟著加重,瞳孔微縮,雙腿下意識的往前走,只是因那看不見的劇痛,她的腳步愈加趔趄。但這里,四面八方都渾濁不清,她辨不出任何方向,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并且,她亦不知自己要找什么,要去哪。
金雀趕緊抓住她,有些慌地道:“安嵐你怎么了!”
金雀對這里的感覺也不怎么舒服,一進來就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感,好似有什么東西沉沉地壓在心頭,甩不開也趕不走,但同時,心里又觸摸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安嵐勉強回過神,再次站穩后,呼吸卻依舊有些困難。
她已然明白,為什么她的香境世界無法圓滿,這座皇城為何遲遲不能顯現。
因為這個地方,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她存在心里的執念。香境中心的建立,需來源于大香師心里最強的執念,但她,卻一直在不自覺地壓制她心里的執念。不是皇城無法顯現,而是,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有了遲疑,所以皇城無法顯現。香境無法圓滿。
原本堅硬的心,因為品嘗了愛情的滋味,享受到了被人呵護的感覺,于是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柔軟起來,進而生出了依附別人的。
所以,當她走進這里后,她存在心里的那些執念即化成鞭子。狠狠地抽打過來。命令她看清自己,看清這一路走過來的腳印。
每位大香師,心里都藏著一把利刃。為了心中的理想,對別人下得了手,對自己也能狠得下心。若沒有這樣強大而堅定的信念,如何支撐起這樣憑空顯現。幻化成真的世界。
而她的理想是什么?
她曾經歷過那樣漫長的絕望和不甘,沒有前方也沒有后方。但心里那團熊熊的烈火,在那數不清的日子里,無論遭遇多少凄風苦雨,都無法熄滅。
在那些艱難的時光里。她不是沒有可以選擇安逸生活的機會,只是她不愿付出那樣的代價。因為她心里一直有一條朝圣之路,那是靈魂的驅使。如果不能到達終點,那么。她寧愿死在叩拜的路上,也不會回頭。
謝云施施然走到這片混沌前面,審視地看著迷霧中那兩個細弱的身影,然后輕輕搖頭:“逃了這么久,就是為了逃到這樣的地方嗎?”
他說話的同時,那片柳葉刀已經破空而去,看準了安嵐的脖子。
金雀還未反應過來,安嵐即拉著她往旁退了一步。
這里,到底是她的世界,這一處,又是她執念最深的地方。所以即便她暫時不能對抗謝云,卻還是勉強能避開,并且,她能令那片柳葉刀停住。金雀瞪大了眼睛,看著那柄離自己不足一寸遠的,泛著寒光的刀刃,張口結舌地道:“這,這——”
“呵……”謝云倒是笑了,“這樣就想攔住我嗎?”
他的話剛落,就見那片柳葉刀開始一點一點的往前移動,安嵐即講金雀拉到自己身后,金雀亦拉著她往后連退了好幾步,卻不想那柄柳葉刀也跟著往前移動了同樣的距離。
謝云低聲笑了笑,那柳葉刀即猛地往前飛去,與此同時,安嵐將臉往旁一偏。
那柳葉刀遂從她臉頰上劃了過去,帶出一片獻血,金雀隨之一聲驚叫。
謝云則有些可惜地嘆了一聲,正要再次控制那柄柳葉刀,卻就在這回,他一顆石頭忽然從他身后朝他丟過來,還砸到他的袍擺上,同時一個青嫩的聲音傳來:“壞人!”
謝云有些意外的轉身,就看到一個五六歲光景的小丫頭,站在離他不遠處,手里握著一把石頭子,一臉怒意地瞪著她,臟兮兮的臉上似還帶著淚痕。
謝云微怔,不知這小丫頭的怎么冒出來的。
“壞人!”小丫頭又將手里的石子朝他丟過來,居然又丟到他身上。謝云審視地打量了她一會,再轉頭看了看那隱身在混沌處的安嵐,片刻后,不禁一聲嗤笑:“原來如此,你如今的勇氣,居然連小的時候都比不上了嗎?如此說來,竟是我多慮了!”
安嵐頓覺腦子嗡的一聲,一時躲避不及,那柳葉刀又在她身上留下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
外面的那小丫頭似有所感,即接連著將手里的石頭子朝謝云丟過去,謝云回頭瞥了她一眼。他目中并無任何溫情和憐憫,他知道這不是真的孩子,而是安嵐內心某一部分的映射,于是,又一把柳葉刀出現在他手邊。
“不——”安嵐當即知道他想做什么,然而,她開剛開口,那小姑娘稚嫩的脖子上就出現一道血線。安嵐頓時失聲,瞬間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突然破了!
生命當真是這么脆弱,說沒了就沒了。
“安嵐!”金雀著急地握緊她的手,不過,就在她喊出安嵐的名字的同時,還有一個聲音,從虛空中隱隱約約的傳來,也是在叫安嵐。
謝云神色微變,居然這么快就有人過來了,雖不是白廣寒,但崔文君那個瘋女人也很麻煩,只是下一刻,他的神色卻又緩了幾分。安嵐的這個香境還未圓滿,在他眼里,到處都是可趁之機,所以他亦能一定程度地感知香境外的情況。
謝云看到崔文君過來的同時,謝藍河也找過來了。
然而,崔文君過來后,既不敢攻擊安嵐的香境,也不敢貿然沖進去。因為這兩種行為,都有可能導致安嵐受傷,所以她希望安嵐能撤去香境或是主動讓她進去。安嵐倒是明白崔文君的意思,頓了頓,就將崔文君帶了進來,謝云亦趁這個機會,也將謝藍河給抓了進來。
而崔文君一進來,都不用弄清楚眼下究竟是什么情況,馬上招呼出一叢荊棘,對著謝云的臉,直接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