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活著的傳說(四)

寂靜。

現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微風吹過，此時，兩只歡鬧的云雀你追我趕，嘰嘰喳喳地飛過，但這清脆的鳥鳴聲，卻將寂靜的氣氛襯托地更加寂靜。

氣氛壓抑。

良久之后，花滿樓按了按被風吹動的衣袂，緩緩開口道：“請問，現在這個葉鋒，是否也正是百余年前的那人？”

這次他詢問之前，忘了再往山洞里丟銀子，而孫大爺竟也同樣忘記了，沉默了很久之后，方才幽幽道：“不知道。”

聲音之中，夾帶著難以掩飾的驚顫之意，雖然答案是“不知道”，但他心底的真實想法，卻是司馬昭之心，所有人都再明白不過。

這實在太過毛骨悚然，令人難以接受。

陸小鳳忍不住發問道：“小李探花那句話，有沒有可能是后人杜撰的？又有沒有可能，那話根本不是小李探花所說，而是某個好事之徒隨意捏造的？”

山洞里，孫大爺的聲音冷冷傳來：“你若是不相信，就不該發問！”

陸小鳳苦笑一下，再也說不下去。

孫大爺又冷冷補充道：“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你倒是還可以適才提出那個問題的姑娘。‘謫仙劍’葉鋒已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的事本就隱秘之極，更不消說他那柄斬龍劍了！”

經孫大爺這么一說，陸小鳳、花滿樓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上官飛燕身上。

誠如孫大爺所說，知曉葉鋒這個人的。本就極少，更不必說他那柄劍了，再加上上官飛燕上來便一口道破斬龍劍的種種細節，這就更讓人不解了。

上官飛燕輕吐一口氣，努力平復下情緒。緩緩道：“是我親眼瞧見的！”

陸小鳳眉頭一挑，追問道：“什么時候？”

上官飛燕道：“三日之前，城西半山腰……那日，他掠上我的馬車，跟我說了幾句話，問出霍休的位置后。直接找到霍休，一劍將其斬殺。”

什么？！

這一次，不單單只是陸小鳳，就連花滿樓也是聳然動容，一劍秒殺霍休？這怎么可能？！

陸小鳳追問道：“他兩人相斗的細節。公主可否詳細說明下？”

上官飛燕目露驚駭，點了點頭，緩緩將葉鋒、霍休相戰之事娓娓道來。當然，‘生死符’之事，自是只字不提的，至于初始戰斗過程，也全都省略，直接將她瞧見的那一劍的璀璨。道了出來。

嘩然。

陸小鳳、花滿樓全都呆住，就連山洞里的孫大爺也不例外。

他兩人皆是絕頂高手，雖未親眼相見。但是單單只憑上官飛燕的描述，都已想象出葉鋒那一劍的威力，是何等的驚天地、泣鬼神！

只聽孫大爺幽幽道：“百余年不見，他武功修為達到這般地步，雖然恐怖之極，但卻也是意料之中的……”

滾你的意料之中！

陸小鳳心悸莫名。卻是望著上官飛燕，問道：“丹鳳公主。敢問他找上霍休的原因，你知道么？”

上官飛燕臉頰驀地一紅。有一些扭捏，頓了頓，方才道：“他……他上來便跟我說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話，還說若是答應了我的請求，作為回報，我……我也必須答應他一件事，我……”

她已說不下去。

一個男人瞧見一個絕色美人，能提出什么令人難以啟齒的要求？她根本不需要再說，眾人誰也清楚明白了。

陸小鳳摸了摸鼻子，笑道：“雖然有些趁人之危，但這人倒也光明磊落……公主你答應了么？”

上官飛燕一瞪陸小鳳，道：“就算答應你這四條眉毛的大混蛋，我也不會答應他！”

說罷，她臉又紅了一下。

陸小鳳不知該用哪種表情來回應，只得岔開話題：“既然公主沒有答應，他又為什么一定要殺霍休？不，回答這個問題前，公主不妨先告訴我，你為什么一定要殺霍休？”

上官飛燕道：“因為霍休便是挾著當年金鵬王托付寶藏中的上官木！當年，金鵬王朝頃刻便將被敵國所滅，當時的金鵬王分別將國家的巨額財富分成四份，分別交給了四個人……”

緊接著，上官飛燕又將閻立本、嚴獨鶴、上官木、上官瑾等人事跡娓娓道來。

現場諸人，她原本就想忽悠陸小鳳、花滿樓入局，而孫大爺雖然是局外人，但偏偏這老怪物什么都知道，早已知道，那又何必瞞他。

陸小鳳輕嘆一口氣，頗有些唏噓感嘆。

豈料，下一刻，他卻是神色一轉，再度追問道：“丹鳳公主，你還是沒說他為什么要幫你？”

上官飛燕定定瞧著陸小鳳，整張臉都成了一個紅蘋果，幾度張嘴，最多卻只吐出“因為”兩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陸小鳳道：“嗯？”

“因為我對他做了這個，你這討厭的大混蛋！”

上官飛燕氣地一跺腳，腦袋突然往上一湊，蜻蜓點水般親了陸小鳳一口，而后用力咬了一下，隨即施展身法，宛如一縷青煙，隨即掠走。

陸小鳳呆住，然后輕笑一聲。

花滿樓輕嘆一聲，緩緩道：“她既然不愿說，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難道你瞧不出她對我撒了謊？”

花滿樓淡淡道：“我知道？”

陸小鳳瞪著眼睛，道：“你知道？”

花滿樓道：“我知道她撒了謊，但你總該好好想一想，無論她撒什么謊，為的不過是討回一個公道，若是單單只靠她一人，又如何斗得過閻鐵珊、霍休跟獨孤一鶴？”

“你夠義氣、夠朋友，甚至已可算是個俠客，但你卻有個最大的毛病。”

陸小鳳只有聽著。

花滿樓道：“這世上有很多人雖然很可惡，很可恥，但他們做的事，有的也是被逼不得已的，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從來沒有替他們想過。”

陸小鳳看著他，過了很久，才輕輕的嘆息了一聲，道：“有時我的確不喜歡跟你在一起。”

花滿樓道：“哦？”

陸小鳳道：“因為平時，我總覺得我這人還不錯，可跟你在一起時，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十足十的混蛋！”

花滿樓微笑道：“一個人若知道自己是混蛋，那么他總算還有藥可救。”

陸小鳳也笑了出來。

花滿樓道：“現在公主已經找上你了，我們接下來該做什么？”

陸小鳳笑道：“當然是依計劃行事，找西門吹雪來幫忙。”

花滿樓奇道：“你想到請他出手的法子了？”

陸小鳳道：“沒有。”

花滿樓失笑道：“但你卻是充滿信心。”

陸小鳳道：“我的確很有信心...

，因為已經不必我們去請，只需要一封信，他就會主動出手。”

花滿樓道：“哦？”

陸小鳳嘆道：“若是你跟他接觸過，就會明白，這世上有一種人生來就是為了殺人，而殺人在他們眼里，也是一件無比崇尚的事。只有在殺戮那一刻，他們才會發自肺腑的愉悅，其他時間不過都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的發生。”

花滿樓神色凝重，一個字也不愿再說。

陸小鳳繼續道：“他們也都是寂寞的，無比寂寞。若是得知有‘謫仙劍’這等高手存在，若你是他們，你會怎么做？”

花滿樓搖頭道：“我不是他們。”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我知道你對他的劍法素來極有自信，但跟葉鋒相比呢？”

陸小鳳搖了搖頭：“肯定不如！我常說這世上有五六人修為已至巔峰，霍休便是其中一人，但……”

他又搖了搖頭，嘆息道：“老實說，若是上官丹鳳沒有騙我們，非但是西門吹雪，我根本想不出這世上還有誰是葉鋒的對手，他恐怕真是天下第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