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一章 欺詐之王

“……嗯……”

“那么，你的理智，恢復了嗎？”

“嗯……”

“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辦正事了？”

“嗯。”

戈隆機械化地回應著魅魔女王，此時的他就站立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除了他自己之外，還能站立的也就只有幾匹被嚇傻的無主戰馬了。

方才徹底失去理智后發生的一切戈隆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一直在殺戮，不停地殺戮，一直在用無盡的瘋狂來洗刷心中的狂怒。可值得諷刺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憤怒，不知道心中那股壓抑的復雜情感究竟從何而來。

好在戈隆并不是以多愁善感著稱的精靈，更不是喜歡鉆牛角尖自尋煩惱的人類。他是一頭食人魔，當血脈中人類的理智與邏輯無法給他一個滿意答案的時候，那么食人魔的問題解決方法也許就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一位偉大的食人魔智者曾說過這樣一句話……

“煩惱都是別人帶給你的，食人魔不應該有煩惱，所以只要將可能帶給你麻煩，令你煩惱的家伙全部都殺光，吃掉，那么食人魔就不會再有任何煩惱了。”

所以戈隆順應本能的展開了一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屠殺。這個方法的效果顯然還不錯，至少戈隆現在已經恢復了正常……至少表面上他已經恢復到之前踏入這片戰場，看到那個人類女人之前的狀態。

“這個女孩確實是我們正在尋找的所羅門王的后裔，只可惜她體內的血脈之力已經十分稀薄了，看來是被轉移了大半……不過好在還剩下一點，再加上你身上沾染的那一部分氣息，應該也勉強夠用了，契約能不能解封，現在就看你能不能得到那家伙的認同了……”

“那家伙？”

戈隆疑惑地問道，腦袋則四顧張望，然后不用魅魔女王回答，他很快就知道塞納奴露所指的“那家伙”是什么了。

在這迷宮回廊最里面的角落里，一個毫不起眼的魔法陣圖此時正散發出微不可查的魔力波動，這陣魔力波動是那樣的不起眼，甚至連戰場上那些散碎的戰爭器械上的魔力陣都比它更加強力醒目，如果不是戈隆從這魔法陣上感覺到了一丁點與魅魔女王十分接近的魔力特質的話，十有八九會將這東西給直接忽略掉。

圣火騎士團與亞人聯盟在這里交戰自然不是毫無緣由，事實上，就連戈隆自己來這里的原因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尋解封深淵契約的最后關鍵，眷屬惡魔之首，最后的迷宮樞紐，“末日之王”貝利亞。

所羅門王的六大眷屬惡魔分別代表地獄深淵最為強盛的六大族群，比如“火鬼之王”巴托•沃克沃利茲是身體素質較差，但是智慧極高，數量更是地獄智慧物種中數一數二的劣魔族；“虛空之王”克魯蘇卡贊雖然是元素生物，卻不同于投身于薩滿祖靈座下的地火水風四大元素生物，而是元素生物中的墮落分支——“黑暗元素”；“魅魔女王”塞納奴露毫無疑問就是魅魔族，這一種族無論男女，天生就擁有極強的“魅惑”天賦與幾乎能夠滿足任何種族審美的誘人容貌；“獄犬之王”哈斯摩塞克雖然嚴格意義上講并非是類人型的智慧種群，但卻是地獄種群中絕對不能夠缺少，戰力強悍并且數量眾多的“地獄犬”之王；“戰魔之王”西蒙斯•貝爾蒙特則是六大眷屬惡魔中最為神秘的一位，沒人知道他的種族，甚至沒有人看到過他的真身，他的一切秘密仿佛都永遠被他那一身厚重漆黑的地獄火堅鎧所覆蓋。有人說他其實是在所羅門王實驗室中誕生的僅有一頭的新種惡魔，有人則說他其實就是所羅門王為自己準備的后備軀殼，甚至還有人說他其實并非惡魔，而是一位將靈魂出賣給所羅門王的人族勇士……哪怕是上古神戰已經結束了萬年之久，關于這位極擅長近戰，在神戰戰場上也是無人能擋的大惡魔也沒有出來一個能夠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研究結論；至于最后的，也是公認實力最強大的“末日之王”貝利亞，她的種族則是毫無秘密，就是最普通也是最強盛，最能夠代表“惡魔”一詞，擁有著紅膚魔冠與倒豎膜翼的紅魔鬼一族。歷史上關于“末日之王”的記述不算多也不算少，但都是經過圣光之理教廷萬年以來不斷“和諧”過的情報，其真實可信度已十分值得懷疑，那些圣詩圣歌中關于這位首席大魔神的記述也只局限在“狡詐”、“殘忍”、“邪惡”與“多變”這一系列負面形容詞匯之上，毫無創意和可以參考的地方。

但至少有一點卻是能夠肯定的，那就是這位大魔神可絕不是什么好說話的角色。除了“末日之王”這個眾所周知的名稱之外，貝利亞還有另外一個同樣被人傳頌萬年永不褪色的稱號……那就是“欺詐之王”。

不知道也無所謂是哪一方勢力最先找到末日之王被封印的地點，這一臨時召喚法陣顯然已經接近完成，如果方才戈隆能夠沉得住氣，靜靜地躲藏起來，等待這場戰斗結束，那么獲勝的一方自然會召喚出那位眷屬惡魔，然后將其擊殺，之后戈隆就可以橫殺出來，收割最后的果實。這雖然是最好的結果，但是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么意義了，戈隆早已做出了選擇，無論之后會遇到什么，他只能自己來面對了。

隨著戈隆在魅魔女王的指示下補全魔法陣圖最后的部分并吟唱出惡魔召喚的咒文，隨著魔法陣圖那繁復奧深的圖紋逐漸被一道道點亮，一股仿佛能夠直接溝通天地的魔力驟然從魔法陣中逸散出來。感受這股魔力，戈隆神色愈加嚴肅，要知道這六位眷屬惡魔作為迷宮的封印樞紐，再加上萬年的封印禁錮，本身實力已降至萬分之一不到，可光憑這股逸散出來的魔力，就已經是絕對超越五階戰王的等級，戈隆方才雖然是一騎當千，橫掃千軍萬馬不可一世，但卻是占了“殺后場”的便宜，交戰雙方無論是亞人聯盟還是圣火騎士都已經是久戰傷疲之師，戈隆又是最強大的“食人金剛”形態才會有那種近乎奇跡般的一邊倒的戰果，可現在傷疲的一方卻換成是戈隆，而對手卻是一位擁有軍團級戰力，超越五階戰王級的上古魔神，戈隆的狂化已經結束，現在可沒有上前挑戰或者直接說是去送死的勇氣。如果不是現在的戈隆根本就沒有退路，恐怕他已經第一時間轉身跑路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當魔法陣的繁復紋路亮至極致，然后驟然乍滅，一個纖細的身影已然憑空出現在魔陣之中。她就那樣安靜的屈膝而坐，當看清她的樣子之后，戈隆卻是大為吃驚。原本他還以為出現的就算不是一位頂天立地，氣勢滔天，宛如之前“燃燒大君”一般的偉岸魔神，至少也是一個擁有紅魔鬼一族外貌特征的家伙，可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個戈隆無比熟悉，同樣能夠令他升起復雜情感的形象……一個“小丑”。

沒錯，就是小丑，但卻不是童話馬戲團的那個臃腫肥胖，引人發笑發恨的丑陋滑稽的小丑，而是一個身穿修身華麗禮服，氣質雍容尊貴，頭戴高頂圓禮帽的女性小丑。她的臉上同樣畫著濃重的油彩，但卻毫無可笑之意，那淡綠的卷發，粉白的面頰，烏黑的唇線，猩紅與暗紫雙色交織的眼影，看上去竟是有種難以形容的邪惡與媚艷，在她的左臉蛋上甚至描繪著一只振翅飛翔色澤艷麗的昆蟲，只是仔細觀察之下，那昆蟲竟是一只彩光閃亮的巨大蒼蠅。

不管她的形象如何的詭異邪惡，單以容貌氣質而論，這位末日之王的形象竟是比之魅魔女王不久前顯露在戈隆面前的真實肉//身實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末日之王”此時顯露的形象，竟是這樣一個顛覆史詩描述，令人無法置信充滿誘惑的妖異小丑。

在戈隆觀察貝利亞的時候，這位傳說中的大惡魔也在觀察著他，片刻后，貝利亞的嘴角突然歪斜出一個迷人的弧度，她輕聲笑道：“是你將我叫出來的嗎？大個子。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作為封印樞紐，除了靈魂形態的魅魔女王之外，其他幾位眷屬惡魔被迷宮探索者召喚出來之后都是僅剩下戰斗本能，毫無理智的魔力投影，一出現便只能戰斗至死。然而這位眷屬惡魔之首到目前為止卻是毫無異狀，顯然之前塞納奴露對于她的猜測并未出錯。這位末日之王也是少數能夠保持理智的存在，而起顯然比餓魅魔女王更勝出一籌。

對于末日之王的問題，戈隆卻是沒有做出回答。他并不是口舌靈巧，擅長交際答辯之人，面對傳說中的“欺詐之王”，說錯一個字都有可能令他的靈魂永世沉淪，后果慘不堪言。與其如此，還不如讓藏在他身體里的魅魔女王與之交流，至少她們都是侍奉所羅門王的眷屬惡魔，理論上擁有共同的目標，更沒有互相戰斗的理由。

可是還沒等魅魔女王做出回應，貝利亞竟是又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咦，仔細一看，你竟然不是什么大個子，還是個漂亮的男孩子呢，可這是什么力量體系，不是魔力，不是斗氣，竟然也不是某種神力？難道我被封印的太久了，凡生對位面底層規則的破解又邁出了一大步，甚至已經出現我連理解都做不到的新規則之力了嗎？還真是有趣，再讓我好好看看……等等，等等，看看我發現了什么？塞納奴露，你這個yin//蕩而又可憐的小賤//貨竟然躲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我最最親愛的妹妹，你怎么變成這樣一副可憐的樣子，靈魂竟是連回歸身體都做不到，不過你都是這個樣子了，那么更不用說了，我那幾個更加廢物的兄弟們一定是連靈魂和自我都失去了……”

這位上古魔神一說起話來竟是滔滔不絕，而且語不驚人死不休，她竟是一眼就看穿了戈隆甚至是藏在戈隆體內的魅魔女王的大半底細。就算不提力量，僅憑她所表現出來的智慧與眼光就已經無愧于眷屬惡魔之首的稱號。

“貝利亞，你還是老樣子，嘴巴賤的讓人恨不得將她給撕開呢，不過我現在可沒工夫跟你斗嘴浪費時間，現在要解封所羅門大人的神滅具的條件我已經滿足的差不多了，我想你應該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的……”

“干嘛要這么嚴肅呢？為什么你的臉上不能再多一點笑容呢？我最親愛的妹妹啊，為什么一萬年都過去了，你的執著依然那樣可笑，你的忠誠依然那樣扭曲，你的愚蠢更是絲毫不見減少呢？解封？我為什么要將那件該死的契約解封？解封它對我們又有什么好處？能令所羅門大人復活嗎？至于你所做的那些準備，嗯，所羅門王的后裔血脈竟然沒有被光輝之主的那群愚信者強行斬斷，甚至還有擁有血脈氣息的祭品，難得你連這些都能找到，更難得的是你竟然能讓這件祭品自己走到我的面前，難道你沒告訴他作為祭品會付出什么樣地代價嗎？又或者……其實你什么都沒有跟他說呢？”

聽到這里，戈隆的心臟猛然間一揪，他之前的擔心竟然變成了事實，自己還是被這些惡魔欺騙了。只是戈隆依然保持沉默，他既沒有質問藏在自己身體里面的女惡魔，也沒有試圖逃離這里的打算，戈隆就只是在等待，安靜的等待事態的進一步發展，真相一層層被揭開……就像之前說的那樣，他對于與惡魔合作會有什么后果早就做好過心理準備，此時更是沒有任何后路可以退縮。說好聽一點，現在的戈隆只能孤注一擲，一往無前。說不好聽的，就是他已經破罐子破摔，一條路走到黑。做祭品也好，做犧牲也罷，該來的就讓它來好了。當一頭食人魔落入陷阱或身陷重圍時，這種丑怪而強大的生物既不會哀求乞憐更不會思索試圖用頭腦來解決問題，食人魔只會用自己狂暴的力量，用堅韌的身軀來面對一切厄運與劫難。命運其實仍在自己手中，反正拼就對了。

戈隆的反應似乎有些出乎末日之王的預料，此時正饒有興致地注視著眼前沉默的少年巨人。在她道出真相之后，魅魔女王卻是沉默不語，她既沒有否認欺騙戈隆，為祭品一事做出任何解釋，卻也沒有表現出陰謀敗露后的氣急敗壞，就好像她對于戈隆會有何想法做出什么反應完全不在意一般，過了好半天之后，才以靈魂波動直接對貝利亞說道：“我們之間的問題以后再說，一萬年前發生的一切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可能忘記，不過我們都是永恒不滅的存在，有的是時間將所有的賬全部清算清楚。可是這一次的解封可不像你想象中那樣簡單。這孩子是所羅門王轉世之體的父親，命運之線的一端……難道我說到這里你還沒聽懂嗎？無論你如何看待深淵契約，心中對于所羅門大人的忠誠還剩下多少，這一次的解封都勢在必行！它的意義有多么重大你比我還要清楚，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深淵契約都必須解封。”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