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章 故事后的故事

有時候指的并不僅僅是跨越種族，跨越血緣之間不可告人的黑暗戀情。其實有關于這一類的戀情，在吟游詩人那優美的唱詞中反而會是一種浪漫與唯美的另類體現。就好像帝國大元帥雷圖瑟斯與翡翠龍公主伊瑟拉之間的愛情故事，那份曲折離奇，一人一龍歷經坎坷后終能修成正果的完美結局，一直以來都是上至貴族豪庭，下至平民百姓津津樂道最感興趣的話題。

但是禁忌之戀并非就只是這些……其中還包括了一些常人真正無法接受的東西，比如說女性之間超越友誼之上的感情。

出身貴門豪庭的女性，她們的人生即可以說是幸運的，但某種意義上講，她們又都是最不幸的。雖然豪門貴女一出生便衣食無憂，想要什么就能夠擁有什么，但她們唯一無法得到的，就是情感上的自由。先不說像老街大老板卡桑德拉那樣的沒落貴族千金，一旦身后的家族失勢她們的下場就連奴隸都不如。

普通貴族家的小姐，無論她們擁有何種天賦，無論她們背后的家族何等的強大，無論她們是否擁有家族實權者的喜愛，即使家族靠山順風順水，這些女孩最終面臨的命運也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作為維護家族利益的工具被使用，甚至是被犧牲。其中聯姻正是其中最為常見的一種選擇，哪怕是七大公國，甚至是王族也不能例外。

貴族豪門內部風氣荒唐，就連豢養孌童，虐殺亞人奴隸這樣變態的事情都能夠被當成是一種雅好廣泛傳播，甚至成為貴族之間互相攀比或是打壓看不順眼之人的素材。至于超越血緣關系的真正禁忌之戀，雖然不能像其他事情一樣絲毫不加掩飾甚至是大張旗鼓的炫耀。但也不能算是什么大事，當今帝國皇帝杜隆塔爾大帝的生母其實也是他的親姑姑，這件事情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荒唐的貴族圈對此類事情有著難以想象的包容力。但是有一點必須要強調。那就是這種包容力針對的僅僅就只有男性。沒錯，只有男性做這種荒唐事情才能夠被原諒。才能被接受，這就是不公平的地方。出身豪門的女性在婚嫁之前必須保證絕對的純潔，否則她們在婚禮儀式上那繁復花哨的教廷神圣法術的祝福之光中就會暴露，然后淪為整個貴族圈的笑柄以及家族的莫大恥辱。落入這種下場的小姐們結局往往只會是三種，多數是被送上教廷的火刑架，少數變成奴隸市場上的貨品，還不是高級的那種。只有極少數不潔之女會被軟禁起來，在黑暗的居室內度過剩下的一生。至于結婚之后。當小姐們變成了夫人太太，倒是會被允許擁有秘密情人，在不令家主蒙羞的情況下稍稍滿足一下生理或是心理上的需要。當然這也只限定那些娘家勢力比較強大的正室正妻，而且情人就是情人，還必須保證是“隱蔽”的，哪怕只是形式上的“隱蔽”。

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之下，出身豪門的女人想要挑戰自己的命運，走出一條不同尋常的路顯然并不容易。帝國不是沒有高層女性將領，高級女性官員，但出身豪門的正牌大小姐卻還真的一個也沒有。

至少在明面上是這樣……

所謂的傳說。就是指指眾人口口相傳，有時是會和真實差之毫厘謬之千里的，就像沒有人知道。萬眾敬仰、畏懼、嫉妒、忌憚的帝國鐵壁，傳奇戰神，出身皇族的龍騎將雷圖瑟斯，真身竟然會是一個女人……

沒錯，她正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皇族公主。卻是一位不甘被命運束縛，在婚期來臨之前離家出走的公主。吟游詩人們的描述并非全盤虛構，其中不少橋段都是真實的，就連人龍之間的禁忌之愛也是真實的，唯一的錯誤。也是他們根本不會知曉的真相，就是將女扮男裝的公主錯認為是王子。

故事終究還是故事。就像故事之后的故事總是無人問津一樣，故事主人公故事之后真正的故事往往十分的平淡、乏味、甚至是……苦澀的。

雷圖瑟斯與伊瑟拉一人一龍。這一對另類戀人能夠走到一起是多么的不容易，那些經過藝術加工的詩詞歌謠中的記述非但沒有夸張，而且是遠遠達不到分量，畢竟帝國大元帥的真實性別是被列為最核心的國家機密，整個帝國知道的人也是寥寥無幾，根本不允許留下任何書面痕跡記載，那些吟游詩人又怎么會知道。所以其中真正的困難也就無人得知。

雷圖瑟斯與伊瑟拉之間的感情沒有人能夠懷疑，甚至她們自己也認為這份感情永遠都不會退卻。

然而事實證明，在面對歲月的無情消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真正永恒不朽的。

只要是生物就擁有最基本的，而在這其中，維系物種繁衍的毫無疑問是這其中最強烈的一種，像是龍族這種站在所有物種頂端的究級生物尤其如此，然而眾所周知的是，兩名女性無論多么的相互愛戀，她們之間也不可能誕生出一個真正的后代。

兩人當然不會因此而怨恨對方，畢竟這在她們互相結合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那份空虛與心靈最深處的缺憾卻不可能消逝，二人都在強自壓抑，但這種心靈上無可愈合的創傷卻是潛移默化，無聲無息地折磨著二人，于是伊瑟拉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易怒，甚至經常會無理取鬧，于是雷圖瑟斯投身于戰場，往往數月不歸。

寂寞空虛的人形巨龍于是只能以人類的方式來排解心中那份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憂郁。直到她在某個午夜酒會上遇到了那個最不應該遇到的人……

偉大的戀情就這樣一點一點變質，也許伊瑟拉對于雷圖瑟斯的愛情并沒有消逝，但無可否認的是，孩子與她的秘密情人卻已經強行擠在了二人之間。伊瑟拉的痛苦與憂郁并沒有徹底消失，她開始受到另外一種心靈層次的譴責與折磨。但是這與成為真正母親的喜悅相比卻又算不了什么了，畢竟她不是人。而是一條不會受到人類道德約束的遠古巨龍。

雷圖瑟斯當然知曉這一切，但她并沒有斥責妻子，也沒有一劍斬殺妻子那個膽大包天的秘密情人。而是默默地撫育著和她毫無血緣的孩子，默默地注視著和情人幽會的妻子的背影。默默地承受著這無比沉重的一切……

這次也是一樣，當悲怒的妻子掀掉自己的面具，指著自己破口大罵的時候，雷圖瑟斯始終一言不發，就那樣默默地注視著妻子，直到翡翠龍公主哭倒在地上為止。平心而論，雷圖瑟斯對待那三個名義上的兒女的感情也是十分真摯的，畢竟她們體內流淌著自己最愛的女人的鮮血。畢竟她內心深處也渴望能夠宣泄強行壓抑的母愛……于是雷圖瑟斯努力讓自己像一位真正的父親一樣，去照顧她們，去教育她們，去愛著她們。

當妻子感覺到不安，告訴她愛女瑪利亞出現意外時，雷圖瑟斯也是無比焦急地查詢著自己那個性格驕傲但卻天資卓絕的長女的下落。說來也有些奇妙，這些兒女雖然和她沒有絲毫血緣上的關系，但是性格卻是與年輕時的雷圖瑟斯，那個敢于拋棄皇族身份，離家出走的任性公主十分相似。不僅自由，而且十分的叛逆。

長女瑪利亞竟是隱瞞父母，也沒有攜帶能夠暴露她身份的家族傳奇魔法裝備。就那樣隱姓埋名隱藏真正實力混進了教廷的圣火騎士團。她甚至沒有什么具體的目的，僅僅只是聽說圣火騎士團要去執行一件偉大的史詩級任務而已，這對少女而言完全是一場有趣的游戲。

后面發生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沒有傳奇魔法道具保護的瑪利亞，在被拖入地獄深淵之后，便被魔化成丑陋的迷宮魔怪，一頭暴龍巨獸。她的那份天賦，她體內流淌的龍族血脈也只是讓她變得十分強大而已。直到她遇到了化身食人金剛的戈隆，然后被擊殺。

雷圖瑟斯并不知道女兒加入圣火騎士團之后的事情，但她畢竟是帝國大元帥。對于隱藏了神滅具深淵契約的地獄迷宮有多么可怕也十分清楚，沒有攜帶傳奇魔法道具的女兒會遭遇到什么。雷圖瑟斯即使不用調查也能夠猜到。

但她心中始終還抱有一線希望，相信那個受到自己悉心教導的女兒會受到幸運之神或是上古龍神的眷顧。最終虛驚一場地回到她們的身邊。

直到今天那幾個亞人族突然到訪她的軍營……

那群人帶頭的是一個還算有點名氣的半身人法師，帝國的情報處證實這個家伙作為亞人類勢力派出的代表，也參與了這次深淵迷宮的探索。而他帶給自己的，正是她的女兒，瑪利亞那可憐的只剩下上半身的尸體。

那個半身人法師言之鑿鑿的聲稱自己知道兇手是誰，并將一個失魂落魄的精靈少女交給了他，告訴他這個精靈女孩曾親眼目睹了自己女兒慘遭殺戮的那一刻，并和殺人犯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在憤怒的雷圖瑟斯面前沒有人能夠說謊，所以帝國大元帥相信了這群亞人族所說的話，并支付給他們一筆報酬獎勵。當然，她也留下了那個據說是知情者的精靈少女。

附帶的，她還知道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深淵迷宮的探索已經結束，而那些活下來的幸存者，卻是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被分散傳送到了帝都的近郊。

這原本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但是正沉浸于喪女之痛的雷圖瑟斯卻是無暇去管這件事情了，她甚至顧不上仔細審問那個名叫露娜月之影的精靈少女，就匆匆趕回黑山，回到自己的家。但是當她看到自己的妻子之后，卻是無法說出那個殘忍的真相了。其實她知道伊瑟拉早已知曉了愛女之死，但她卻依然自己欺騙自己，甚至試圖從她這個“父親”身上得到一個虛假的謊言。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要敲碎她最后一點希望呢。

伊瑟拉終于昏睡過去，雷圖瑟斯默默地將她抱起，安置在她們的睡床上。為了維護自己的性別秘密，這座多拉格城堡內并沒有固定的仆人，只有在主人離家的時候才會安排一批仆人來這里清潔衛生，操理家務。至于其他的事情，就只能是主人親自動手了。

看著妻子那睡夢中仍不時抽泣出聲的面孔，撫摸著她那迷人的翡翠色長發，雷圖瑟斯心中也是一片混亂和悲傷，她輕吻一下妻子的嘴唇，然后向浴室走去。

多拉格城堡的浴室十分寬闊，哪怕是一頭真正的巨龍恐怕也能容納的下。浴室由十八根巨大的石柱支撐，一面墻壁被完全打通，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多拉格城堡位于黑山上層區域，這面開墻俯視下方，不用擔心會被偷窺。雖然沒有仆人打理，但是浴室內部安置了十分先進的魔法循環系統，可以保證時時刻刻浴室內都擁有干凈地熱水。

雷圖瑟斯一邊邁步向前走著，一邊一件件褪去身上的鎧甲。這些史詩級的武裝被她隨手丟在地上，沿路撒出一條直線，片刻后，一具可能是諸神所創造的最能夠將力與美完美結合的女//體出現在浴池邊。蒸騰的氣霧令她的身形若隱若現，而下一刻，她已是邁步走進了水池中。

混合了特殊香料的熱水將女人的身形完全淹沒，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張完美的臉龐才從水中徐徐升起。被水沾濕的頭發鋪散在女人臉上，看不清她的表情。忽然，帝國元帥那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兩道刺目的亮光仿佛能夠照亮整片星空。雷圖瑟斯的目光仿佛能夠看穿黑夜，超越無限的距離，直達黑山山腳下的城門，而此時此刻，在她的瞳孔映照之中的，卻是一位身著女裝的絕美少年……

戈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