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死亡之宴

想想看，只是通過殺戮一兩個生命，如此“簡單”就能讓自身實力毫無頸，毫無滯澀，瞬間跨階提升……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左德就捫心自問，若是能夠讓他跨越六階壁障，直升七階的話，別說是一兩個兒子女兒了，就是讓他親族死光又有何妨。而若是能夠沖入八階，他甚至愿意犧牲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就算付出靈魂也在所不惜。

以己度人，莎拉薩的突然逃走就成了理所當然的最佳選擇，而龍之子薩菲拉斯下一步的舉動，似乎也為眾人的猜測作了進一步的證實。

“等等！莎拉薩！你聽我說啊！”薩菲拉斯同樣化作飛龍形態，就向自己的妹妹追去。在進入通道前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向戈隆這邊瞥了一眼。當他發現戈隆完全沒有在意他，注意力全在翡翠龍伊瑟拉身上之后，眼神中竟是流露出一絲無奈之意，然后目光就與大小姐阿美尼斯那雙充滿怨毒與鄙夷的眼神撞在一起。

“你給我好好等著！”

二人的目光之中，竟是流露出同樣刻骨銘心的恨意。

在眾人的攙扶之下，戈隆終于來到了翡翠龍伊瑟拉的身邊，劍圣艾利克斯揮舞著斗氣之刃，三下兩下便將那些束縛在巨龍身體上的鎖鏈削斷。伊瑟拉那龐大的龍軀轟然砸在地上。

巨龍早就已經遍體鱗傷，身體上最刺目顯眼的傷口無疑還是脖子下面那片逆鱗所在的位置，米歇爾正嘗試用雙手堵住汩汩噴血的創口，卻是毫無用處。

戈隆掙扎著站起身子，從紋身中取出了久未使用的魔導手炮雙頭蛇，在槍膛中壓入治愈波魔彈。他現在的狀態雖然施展不了薩滿神術，但是扣下扳機的力氣還是有的。

一連打了好幾發，逆鱗下面的那片嫩肉終于不再向外面滲血，當然，也有可能是伊瑟拉體內的血已經流干了……

戈隆這邊的人在手忙腳亂的搶救垂死的圣龍，左德將軍一方卻是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大將軍當然想把那個污血雜種還有自己的不孝之女一網打盡，剝皮拆骨，好好出下自己心頭這股惡氣。然而迪奧親王帶著他的皇室親衛卻不遠不近的站在旁邊。一副詭異的表情正看著自己。

這位皇室代言人的意思，以左德的老奸巨猾又怎會猜不出來。他只是想為自己與皇室留下最后一層顏面，不至于當場撕破臉皮。

表面上，在雷圖瑟斯失蹤之后，左德已經是帝隊最后的支柱，是恐帝杜隆塔爾所能夠依仗的最后之劍。大帝需要這柄利劍來震懾那些對帝國圖謀不軌之人。

然而只有真正的核心人士才知道，左德大將軍根本就是帝國最古老的貴族結社“骷髏會”的元老。大帝與大將軍，或者該說“皇權”與“骷髏會”之間存在的矛盾，甚至還要在國與國之間的矛盾之上。

舉個例子，這場全面爆發的大型戰爭，帝國就算打輸了，杜隆塔爾也能夠通過割地賠款，承認對方領土主張等政治手段解決危機。就算情況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國破家亡，大帝也還可以逃跑，就算被誰抓住了，也有希望不會被殺，畢竟他的身份還有一定的利用價值。運氣好的話，還會被好吃好喝的養上一輩子。

然而杜隆塔爾若是敗在骷髏會手上，除了一死之外不會再有第二種可能，而且還會死的慘不堪言，他的直系親屬也會一同陪葬。

反之亦然。

做為帝國最古老，潛能最大的秘密結社，代表可追溯到開國時期那批最古貴族利益的骷髏會，絕對不會允許一位完全不受自己掌控，不懂規矩，而且弒殺暴虐以己為敵的“恐帝”一直在位的。

事實上，恐帝與骷髏會之間的明爭暗斗早已經進行了很多年，各種暗殺綁架等陰暗手段暫且不提，單是政治斗爭，雙方都是損失慘重。而一直以敏感身份活躍在黑山官場的阿曼達伯爵，他的公開處刑就是皇室派系最近遭受的，也是最慘重的一次打擊。

然而大帝新婚在即，在這個敏感時期，盡管各國都是重兵壓境，但是那些慶賀使團都還逗留在帝都黑山，一邊觀察，一邊計算帝國還有多少底蘊。這將直接影響他們身后的龐大軍團下一步的行動方針，影響他們國王的野心大小。

換言之，若是在這段時間帝都黑山發生什么重大變故，比如說帝國最后的鐵壁，左德大將軍突然間叛國這樣的惡劣新聞，那么帝國就真的完了。

這也是迪奧親王為什么在察覺到左德已經對自己動了殺心之后，還依然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旁觀者，只要左德沒有把事情做絕，他也就不急著撕掉這最后一層臉皮。

而與之類似的顧慮，左德大將軍也有。

他也不想這么早就和皇室徹底翻臉，否則他也就沒必要邀請迪奧親王代表皇室來雪獅子城堡赴宴了。

骷髏會的準備還不到位，“恐帝”杜隆塔爾更不是省油的燈。而且現在“屠龍盛宴”搞成了一場笑話，對他，對骷髏會的打擊都是不小，現在就與皇室徹底鬧翻，憑左德自己還無法承受這樣的惡果。最壞的情況，他會像蜥蜴尾巴一樣被骷髏會那幫老不死的給割舍掉，將一切黑鍋全都砸在自己身上，成為那位暴君的出氣筒……就和之前那幾位骷髏會成員一樣。

大將軍這次信心十足，大張旗鼓舉辦的屠龍盛宴，毫無疑問是徹底搞砸了。逆鱗圣血被奪，宴會會場被砸，賓客死傷慘重，天賦之子減員近半，親生女兒背叛自己……在左德大將軍充滿榮耀的一生當中，這樣丟人的事情絕無僅有。

將一場原本可以載入史冊，寫入史詩傳唱萬年的“屠龍盛宴”辦成這個樣子，要說左德不怒自然是不可能的。憤怒之余，還有幾分后悔，但更多的，卻還是無可奈何……

他之所以會采用這種挑釁玩鬧般的方式，公然下手屠宰翡翠龍并奪取逆鱗圣血，當然不是出于貴族的顯擺裝逼心態……至少這還不是主因。

這場屠龍盛宴背后所隱藏的利益鏈條，還有其中布下的殺局……以他這位帝國大將軍，在這其中也只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而且還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枚。這原本是專為龍騎帥雷圖瑟斯準備的一場死亡之宴，其開始準備的時間甚至可以追溯到數十年前，上上任皇帝還在位的時候。只是后來隨著情況的不斷變化，這場死亡之宴也就一變再變，最后當所有條件全都準備到位之后，卻發現宴會的正主，雷圖瑟斯竟然已經“失蹤”了，而且據可靠情報，他再也回不來了……

于是這場死亡之宴關于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殺局部分，都被早早就剔除了，剩下的就是從翡翠龍伊瑟拉這條又蠢又可愛的母龍身上剝奪最豐厚的利益，為之后的終極計劃做好準備。

原本一切都是萬無一失，然而這意外殺出來的小食人魔，一個伊瑟拉一時興起隨意認養的義子，竟是會跳出來和自己，和這個帝國擁有最強軍事力量的左德大將軍作對。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能夠做到這一步。如果不是這個污血雜種，將自己從翡翠龍伊瑟拉身邊引開，薩菲拉斯與莎拉薩那兩個野雜種又怎么會有機會偷取逆鱗魂血，將一切都全部搞砸。

與左德一樣，戈隆現在的心情也很糟糕，雖然伊瑟拉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但是仍能夠感覺到生命正從這幅美麗的龍體中飛速流逝。

這一方面是因為伊瑟拉的逆鱗要害遭到重創，寶貴的圣血幾乎流失殆盡，更因為這位可憐的母親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哀莫……大于心死……

看著強撐著重傷未愈的身體，圍著自己忙來忙去的小食人魔，母龍的僵死木然的眼睛終于流露出一絲溫柔，龍的嘴巴動了動，一個聲音直接在眾人靈魂深處響起。

“夠了，孩子，你為我，為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在最后的最后，我終于還有一個孩子并不嫌棄我，不會怨恨我，愿意在我即將回歸龍神懷抱的前一刻，還守在我的身旁……我，我已經沒有什么遺憾的了……”

聽到伊瑟拉這遺言般的話語，旁邊的米歇爾竟是有些雙目濕潤。同為女人，盡管還沒有結婚生子，但她多少還是能夠體會到伊瑟拉此時的心情。

還有什么事情能比被自己最心愛的人背叛更加痛苦了，更何況那個人還是伊瑟拉愿意犧牲自己去拯救的親生兒子。如果兒女們真的需要母親的鮮血才能成長，相信伊瑟拉會像她的姐姐巨海神那樣，心甘情愿的奉獻自己的一切，因為這就是母愛，人世間最偉大的力量。

然而，薩菲拉斯與莎拉薩，竟然喪心病狂的選擇了最惡劣，最為禁忌的無歸之路。這種打擊不光是殺死了伊瑟拉的身體，更是直接殘戮了她的靈魂。

誰都能夠聽得出來，雖然伊瑟拉安慰小食人魔的話語中似乎已然無怨無悔，但那并不代表她真的已經放下了一切。戈隆這位義子的出現，雖然是她絕望深淵中投下的最后一道光束，但并不代表這道光就能夠照亮整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