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尚不足乎
陳燮掉頭就往外走,二話不說抱起一個躺在走廊里的傷兵,就剩下一口氣了。傷口在大腿上,血還在往外溢出,應該是失血過多,再不救就不行了。
“XXX,治不好老子的傷,老子拆了你的店。”這家伙中氣十足的,挺著個圓滾滾的肚子,陳燮懷疑鉛彈沒打穿皮下脂肪。既然如此,那就一時半會死不了,先救這個兵。
“自己滾出去,還是老子給你丟出去?”抱著傷兵,陳燮站在門口。
床上的軍官瞪著陳燮,以為自己聽錯了,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讓我滾?你知道我是誰么?”陳燮把手里的傷兵往一張床上放好,對跟進來的劉高鳴一聲怒喝:“還不快去準備?他快死了。”一句話就給劉高鳴嚇的退了出去,轉過頭陳燮大步上前,一手揪領子,使勁一拽給拉下床,拖死狗似的出了門口,往院子里一丟,轉身就回去了。
滾地葫蘆似的軍官滿頭星星,領子被揪著的瞬間,巨大的力量勒住脖子,差點是他窒息。躺在地上回過神來時,渾身上下疼的要死就不說了,正準備起來呢,一把寒光閃閃的刀架在他脖子上,一個小廝語氣緊張道:“別動,耽誤老爺救人,我先殺了你。”
拿刀的手有點抖,現代工業結合傳統工藝生產的唐刀,別的不說賣相是一流的。不用猜,這玩意能輕松的割開他的喉嚨,就像殺雞似的簡單。
“本官是登州平海營游擊鄧……。”刀鋒往下一壓,長生的手更抖了,聲音也在抖:“廢話真多,我還沒殺過人,不要逼我。”
傷口是被銳器捅的貫穿傷,這條命能保住就不錯了。陳燮大致的看了看傷口,救人要緊,先輸血吧,好在自己是O型血,這家伙只要不是什么RH開頭的血型,就不會有別的麻煩。
劉高鳴看見陳燮拿一根針筒,自己抽自己的血的時候,身子抖了一下。門口幾個還能走動的傷兵,也站在那里看。
目睹著血液順著管子往昏迷的傷員血管里滴的時候,一直麻木的看著現場的士兵,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是在干啥,神醫的血流進了同伴的體內。至于那個游擊,當兵誰肯多看他一眼。
四百CC血沒有給陳燮帶來太大的影響,強化過的身體比牛都壯實。手術進行的還算順利,不是陳燮的技術有多高明,而是沒時間多想,一門心思專注手術的時候,陳燮都沒意識到自己的眼神很好,腦子反應也很快,好多以前學過的知識,在需要用的時候都及時的想到了。一個小時后,手術結束了。傷兵的呼吸便的正常了一些,雖然還在昏迷之中,陳燮知道這條命救下一半了,剩下的一半要看老天爺的。
有劉高鳴和一干學徒的協助,陳燮不再是孤軍奮戰了。這些人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雖然不能作為大夫用,當助手還是勉強湊合的。連續做了三臺手術后,沒有需要陳燮親自動手的傷員了。大部分傷員都是輕傷,簡單的縫針劉高鳴和學徒們都能做到,他們跟陳燮學了緊急救護處理傷口那么久,這點活不算啥。
這時候已經午后了,陳燮走出來時,傷兵們麻木的眼神里多了一些神采。納頭就拜的場面沒有出現,但是心里埋下了一顆種子是肯定的。走到那個在地上**的軍官面前,陳燮低頭看了看,長生的刀已經收起來了,軍官好像已經沒勇氣罵人了,縮在地上一塊墊布上,靠著院子里的花池,用怨毒的眼神看著陳燮。
陳燮很意外的看見了一個身穿便裝的男子,搬把椅子坐在走廊上,身后還站著兩個官兵。
看見陳燮,此人笑著拱手道:“神醫辛苦了。”陳燮還真不認識他是誰,好在劉高鳴及時低聲道:“登萊總兵楊國棟。”
“總兵大人客氣了,在下還有最后一個傷員要處理。”說著走到那個縮在地上的軍官面前,渾不在意的笑道:“鉛彈還在體內沒取出來,你覺得現在就想著報復我是不是早了點?”
鄧游擊悲憤的閉上眼睛,對面的楊國棟笑了笑,站起道:“神醫,楊某告辭。”
陳燮擺擺手:“不送。”出了回春堂的楊國棟,臉上的微笑消失于瞬間,對身邊一個美貌的親兵道:“回頭記得提醒一下老鄧,告訴他最好安分點。登州城大大小小幾十家商號,現在都靠著聯合商號一起發財。別弄的被人裝麻袋里,夜黑風高的丟海里,死都看不到尸體。”
楊國棟這個總兵看起來很牛,實際上在登州地面上,登萊總兵還是一個武夫。既然是武夫,你就得夾著尾巴做人。跟陳燮鬧是小事,斷了人家的財路,就得找你玩命。這個商號背后都是些啥人,楊國棟心里很明白。更不要說,陳燮的醫術擺在那里。
鄧游擊的手術過程簡單粗暴,麻沸散都沒用,直接往嘴里塞一根不知道從拿撿來的木棍,然后丟下一句話:“不想死于鉛毒,就乖乖的忍著。”這話要是別人說的,肯定被當做忽悠。但是陳燮說的,就算是忽悠大家也會當真。
所以,不想死的鄧游擊很配合,咬著木棍忍耐刀在身上割的痛苦。時間不算太長,也就是疼了十分鐘左右,鉛彈被取出了。陳燮丟下手里的家伙,對一個學徒道:“消毒,縫合。”然后就走了!
這家伙會不會死于感染或者破傷風,陳燮一點都不關心。方才要不是楊國棟來了,陳燮能直接給他丟出去。楊國棟為什么來,來了又不折騰,安靜的坐在外面看風景?這個興趣真是太特別了!所以,陳燮要弄個清楚明白。
幾個傷兵很快就把事情經過說了個明白,他們是前天出的海,兩條船去打什么海盜。其實就是去看看,能不能在海上遇見落單的海船。人家海盜是利用業余時間搞創收,作為大明水師的官兵,則是打著剿匪的旗號去搞創收,本質上是一樣的。茫茫大海上,攔住一條船,然后看看船上有沒有值錢的貨物,有的話就請船上的多有乘客吃板刀面。想吃混沌面,人家還擔心你在海上游游泳,鍛煉身體之余還能被獲救。
靠山吃山,靠水吹水。殺良冒功這種事情都是輕車熟路的官兵,干這種事情完全沒有心理壓力。要怪也只能怪出海打漁創收這個業務來錢太慢了。
鄧游擊的語運氣不好,這一次出海的時候,堵住的是一條裝備了兩面大將軍炮的貨船。僅僅是這樣就算了,滿載貨物的海船,肯定是跑不快的。被追上之后,一場海上的近戰不可避免,眼看大獲全勝就在眼前,對面火光一閃,一把火銃開了火,直接給鄧游擊放倒了。
鄧游擊倒下當兵的就亂了套,跳過去的士兵無心戰斗,被士氣大振的對方打的紛紛后退,海上的創收業務就只能暫停了。受傷之后,鄧游擊下令趕緊往回趕,早起回到水寨,讓人給送回春堂來了。趕上運氣好,陳燮剛才回到城里,馬車太醒目,余掌柜想不知道都難。
救人還救出個冤家,跟嗑瓜子嗑出個臭蟲沒什么區別。陳燮覺得挺惡心的!不過也沒太放在心上就是了,他現在手里有一百多忠誠度很高的家丁,裝備了線膛槍,三五百明軍打過來就是送菜。
收拾收拾,陳燮就離開了回春堂,在城里暫時肯定沒事,回去后防備一點就時。有了這個念頭,陳燮到了張府。張瑤這邊應該已經知道了消息,水根直接給人領到書房里說話。
“一介武夫,安敢辱我!楊國棟沒個說法,登州士紳必有所報。”這就是張瑤的結論,大明的文人有多牛叉,陳燮只有在書上看過,真實的目睹還是第一次。張瑤現在的身份不過個鄉紳,就敢這么說話。
就這么把責任拿過去擔起來,張瑤是真的把陳燮當子侄對待的心態。言下之意,你放心,小小武夫,滅他不難。這年月的話語權,掌握在文官的手里,尤其是御史言官,那真是想罵誰就罵誰?想彈劾誰就彈劾誰?什么?你要證據?這么高大上的東西,你一個武夫配么?
武夫牛叉的時候還沒來臨,得等到大明的邊防像篩子,建奴想來就來兜一圈,搶點錢糧人口,武裝游行一番的崇禎二年之后。祖大壽那種叫軍閥,朝廷知道他是軍閥,還得給他送銀子,免得他投降建奴。再往后,左良玉,江北四鎮那些,已經發展到朝廷根本就不買帳的地步了。只有東林那幫人還傻乎乎的認為,左良玉會聽他們的,會為了他們的利益而戰。
現在嘛,武夫還是武夫,還是文官想弄死就能隨便弄死的節奏。
這事情張瑤沒多說,陳燮也只好不去問。談起他想擴軍,要辦炮營的事情。這一下張瑤的臉色就不對了,仔細打量陳燮好一陣才問:“區區團練,刀槍佐以鳥銃尚不足呼?”
言下之意,你一個團練大使,辦個幾百人的團練,有刀有槍,還有鳥銃,已經很過分了。你辦個炮營,你想干啥?火炮這個東西,是你該玩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