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兩百七十三章 我的選擇

劉琰迅速將字簽好，深吸一口氣，“我舉報司徒魯子敬，結黨營私，徇私枉法，盜國之公器私用！”

陳曦看了一眼魯肅，魯肅面無表情，而劉琰看著這個情況，冷汗都從額頭滲了出來，果然，不止是魯肅嗎？完了！

“坐坐坐，看把你嚇得。”陳曦笑著說道，而劉琰冷汗淋漓的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監察體系是怎么回事？”陳曦看著劉琰詢問道。

劉琰一頭的冷汗，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好在這個時候荀悅和糜竺也已經趕了過來，至于崔琰，崔琰人沒在長安，所以并沒有過來。

“監察體系怎么回事？”陳曦看著荀悅詢問道。

荀悅神情復雜的看著魯肅，“劉大夫第一個發現司徒結黨的。”

“威碩，說說唄，啥情況。”陳曦看著劉琰詢問道。

劉琰顫顫巍巍的將所有的事情講了一遍，某些地方都有些顛三倒四，但在場都是聰明人，也都聽懂是什么情況了。

劉琰算是名士頭子，自己能力雖說不強，但朋友遍天下，陳曦從元鳳五年開始就給劉琰加了監察的職責，劉琰也努力的去干，他這個人能力不行，但努力還是有保證的。

既然陳曦給他加了擔子，劉琰也就努力的去干。

然而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就很意外，劉琰的監察體系第一個發現了魯肅的問題，當時查到的時候劉琰都快嚇死了。

因為魯肅是劉琰的頂頭上司，搞監察，查到了自家上司頭上，劉琰第一反應是查錯了，第二反應是不可能。

畢竟魯肅一直以來的表現很值得其他人信任，再加上魯肅的地位真的很高，真要在十二元老之中排個順位，陳曦第一，魯肅鐵定第二，其他人都沒得搶的那種。

故而劉琰查出一些東西之后，趕緊封存了，然后由更謹慎的專業人士去查證，而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哪怕沒有明確的證據，劉琰也也意識到自家頂頭上司，司徒魯肅鐵定有問題，但魯肅有問題，劉琰僅有的能告發的對象只有陳曦和劉備，至于廷尉滿寵，滾犢子吧，廷尉是對司徒負責的。

問題是對陳曦和劉備告發，劉琰這點東西是真的底氣不足，而且劉琰自身能力也有問題，所以劉琰選擇先行觀望，搜集證據。

在這一過程之中，劉琰察覺了冀州串聯問題，然后劉琰找了一個由頭去政務廳舉報。

本質上，劉琰的行為其實就是拉一個大案吸引大家注意力，然后在深挖的時候，想讓其他人自己發現魯肅的問題。

這個思路是沒問題的，但劉琰并沒想過這個案子本身也夠大，大到政務廳最后其實沒有去思考劉琰是怎么遇到這種意外的？

冀州當時已經快完成封閉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專門去長安犯傻，但劉琰卻遇到了不可能出現在長安的詐騙犯。

其實這就是一個由頭，一個劉琰找的舉報的由頭。

然而這次舉報失敗了，更糟糕的是，劉琰的舉報直接干掉了郭嘉的副手，還是李優當場釘穿在椅子上的。

劉琰還敢挖嗎？

別說劉琰的能力遠不如郭嘉，就算劉琰有郭嘉的能力，處在劉琰現在這個位置，也得麻。

畢竟對于劉琰來說，相當于自己還沒爆出自家上司有問題的證據，先證明了內控的郭嘉有問題，李優疑似消滅證據。

這還咋弄，當然是當什么不知道，得過且過，畢竟劉琰的能力上限在這里放著，要求的太高也不現實。

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后續，陳曦去了恒河之后，劉琰從羊耽那里得到了一份關于官僚體系內部的法務扭曲情報。

沒辦法，羊耽為了給辛憲英展現一下什么叫做努力的天才，梭哈全家，賭政科大題不是解析官僚體系的運轉，就是監察體系架構的欠缺，然后動用資源先去調查了。

后面的結果也都知道，政科真的考了這個，然后羊耽考了一個榜眼，被李優弄去當張掖郡守去了。

當時李優評價羊耽的政略大題是不僅僅深入思索，應該還實地考察了，比他想的還要好不少。

實際上李優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羊耽真的是實地考察去了。

羊耽作為自由人，去實地考察，因為是純萌新，反倒不會引起任何的懷疑，而羊耽遇到大名士劉琰，將自己不解的東西告知給劉琰。

還是那句話，劉琰就算是廢物，也是在官僚系統摸打滾爬，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坐穩了真兩千石位置的元老，就算比陳曦這群人弱，但最起碼知道官僚系統正常是該咋樣。

羊耽說的時候沒什么感覺，劉琰聽的時候冷汗都出來了，回頭等羊耽走了，劉琰就覺得人都有些發冷了。

“子敬還有什么要說的嗎？”陳曦半闔著雙眼，有些嘆息的說道，“我知道你是最薄弱的一環，但到了這一步，那一份文書也只能保證你的性命了，你還有什么辯解的沒有？”

魯肅搖了搖頭，將自己的發冠卸下來。

“我們說好了一起幫天下百姓爭一口氣的。”陳曦將魯肅的發冠拿起來，當年他們兩個薅了發冠，無拘無束，一起吹牛打屁，當時在座的諸位除了他和魯肅，也就只有糜竺了。

所以陳曦早早給了魯肅文書，又將糜竺死死的按在自己的名下，就是避免這倆人有一天出事。

雖說陳曦很清楚，魯肅只要不在自己麾下，不再是完全的從屬關系，就必然會有一天出事，但真到這一天，陳曦還是非常的疲累。

“是啊，當初說好了批量生產智謀之士的。”魯肅帶著幾分感慨說道，“想當初確實是少年義氣。”

“我做到了，至少我已經朝著這條正軌去走了，百姓也走上去了。”陳曦看著魯肅說道，“你有很多回轉的機會，那公文一直都在你的手上，你隨時都可以使用，為什么一定要拖到積重難返。”

“如果真的積重難返了，我應該已經撕了那封公文了。”魯肅輕聲的說道，“我好幾次將那封公文拿出來，看著上面我簽下的名字，說實話，如果是現在的話，我恐怕都簽不下去了。”

“前年雪災的時候，三公卸任的呼聲其實就是對我的試探是吧。”陳曦嘆了口氣說道，以前沒有意識，現在知道了，也就意識到了。

“是的，順帶也證明我這個司徒其實還算重要。”魯肅點了點頭說道，“整個元鳳年，能對三公卸任一事發聲的人，起碼都知道天象操控于你的手中，既然如此，還呼吁讓我卸任，自然是試探你啊。”

陳曦瞇著眼睛，隨后又恢復了常態，沒有意義了。

“從一開始就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我們走的不斷用教育，行伍來填補官僚，讓這個公器三項平衡，另一個則是現在你要走的方向。”陳曦頗為唏噓的說道，“子敬，你應該知道我有多失望。”

“其實，子川，你忽略了人心。”魯肅嘆了口氣說道，“我其實也不想，你覺得我背后推動的人除了世家，還有誰？”

“還有新興的豪強，寄希望于和古老豪門合流的那些人。”陳曦咬牙切齒的說道。

“那些人是誰，子川你知道嗎？”魯肅看著陳曦說道。

陳曦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最后又落到了魯肅身上。

“不僅僅是這樣，你其實看的更遠，也知道的更多，但你卻在這一點上畏畏縮縮。”魯肅看著陳曦，而諸葛亮等人的神色異常復雜。

“孔明，我下獄之后，你坐這個位置的時候，小心一些。”魯肅看著諸葛亮說道，“他們拿子川沒有辦法，但是拿我們挺有辦法的，偶爾你也注意一下你們諸葛家和你的妻族。”

諸葛亮聞言面色一沉，他之前也有所察覺，只是還沒意識到問題會大到這種程度，除非背后還有更深層的力量。

“奉孝，你注意一下你兒子的交友范圍，別和公衡一樣，差一步就踩進別家的圈套。”魯肅也沒有在意諸葛亮的臉色，轉頭看向郭嘉說道，“有時間多注意一下你背后的軍事力量的需求。”

陳曦的臉色一沉，而諸葛亮則是微微變色。

“文儒，別動不動用肅清的那套手段，這個時代，國家各階層的力量遠遠超過曾經的時代了，你那一套并不好用了，實際上你就算是調兵過來了，也肅清不掉我。”魯肅看向李優很是誠懇的說道。

李優則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他已經意識到攪合到魯肅背后的力量有多么龐大了。

“子川，我想你現在應該已經清楚我背后到底有多少使勁的人了吧。”魯肅看著陳曦平靜的說道。

“就為了賭一把吃掉我所創造的一切嗎？”陳曦嘆了口氣說道。

“難道還不夠嗎？”魯肅平靜的說道。

“真的是欲壑難填。”陳曦心態復雜的開口說道。

“有機會，試一試而已，真成了，你也會妥協，對吧。”魯肅嘆了口氣說道，“雖說我覺得你肯定不會妥協，但他們認為會，說實話，到了我這個程度，也不需要其他的裝點了，但他們需要。”

“怎么總有一種你甘之如飴的意思。”陳曦看著魯肅疑惑道。

“也不算是太抗拒，既然已經被綁住了，那么能挑戰你一次也挺好，最起碼能讓那群人徹底死心。”魯肅平靜的說道，陳曦看向魯肅愈加的復雜。

眼見陳曦數次張口，沒有發聲，魯肅打斷了陳曦的話音，“別說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其實仁孝這個理由只是其一，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我自己，我真要拒絕，還是能拒絕的。”

能拒絕嗎？也許能，但魯肅不可能拒絕自己祖母的。

江北的魯家，只是一個豪強地主，而這樣一個家庭出了一個三十二歲的三公，這種程度在官場已經沒有什么往前的可能了，剩下的就是壯大自己，這是很現實，也是很實際的情況。

魯肅的祖母只能說是做出了一個豪強地主正常的選擇，魯肅接受了這個選擇，所以有了后續的一切。

“軍隊有多少？”陳曦沉默了一會兒詢問道。

“有多少付出了，但覺得自己沒有足夠的回報，覺得自己不如那些建國的世家，就有多少了。”魯肅沒有給出答案，但卻給出了一個可以讓陳曦等人思考的回答。

“軍頭嗎？”陳曦嘆了口氣。

“這個詞倒是沒問題。”魯肅瞬間理解了意思。

“軍隊是國家的軍隊，不是個人的軍隊。”陳曦認真的說道。

“可江東那么一個表率，會敗壞很多的東西。”魯肅平淡的說道。

“倒也能理解。”陳曦有些苦澀的點了點頭。

魯肅的情況已經讓陳曦明白了很多的東西，和后世不同，漢朝沒有明確的文武，十二元老的背后其實都有著各自的軍事力量，區別只在于結合的是否緊密。

魯肅相當于很多不滿于當前局勢勢力一次總體的發聲。

還是那句話，不敢懟陳曦，只能去選擇迂回的辦法。

“可惜，我這次一點都不想妥協。”陳曦嘆了口氣說道，“仲豫，送子敬和伯寧去詔獄吧，讓宮廷禁衛分五百人守住詔獄，其他人簽完公文，逐級查證吧，我現在就想看看官僚系統還能不能好好運轉。”

“會死不少人，又會空出來不少的官職，官僚體系之前才經歷了兩次的變動，這次再出現大規模的缺失，你怎么辦？”魯肅看著陳曦說道，這才是問題的核心。

就跟唐朝世家惡心李二一樣，硬實力確實不如李二，但你要治理地方，就必須要用這些人，沒了這些人，天下就沒辦法運轉了。

這也是為什么這個時候發動，因為只有這個時候陳曦需要他們，經歷了兩撥官僚體系的動蕩，官員已經存在缺口了，再來一波更大的，那就出亂子了，這就是在逼陳曦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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