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息

每次家里的親戚們都聚在一起的時候，‘前萬勝’都會默默呆在一邊，只是冷眼看著，很少會參與到其中，也許原因是他除了和小叔外，其他人基本都不會和他有什么共同話題。他和這些親戚之間，很有些交流障礙，很難真正融入到其中。

每到這個時候，‘前萬勝’總會有點格格不入。

父親說他不會與人打交道，應該多學習一下，姑姑也經常拿這個來說他，不過‘前萬勝’是個很高傲的人，不管其他人怎么說，他一直堅持自己的看法，認為和親戚朋友沒什么可談的，在家庭聚會里不受重視，是因為自己沒有賺到錢的原因。

如果能賺到錢，成了別人眼里的有錢人，自然和誰都能談上幾句，也會受到別人的重視。

他一直堅持這么看，兩年前回家那一次還為此和父親爭執過幾句。

在萬勝看來，這種想法真有些極端了，畢竟交流是雙方的，親戚朋友往來和有錢沒錢并沒有太直接的關系。還是‘前萬勝’太呆悶了一些，直接來說就是很不合群。

萬勝前世是個孤兒，為了能生活下去，做過很多方面的工作，與人打交道的經歷也有不少，所以到是和誰都能聊上幾句，就算那些記憶力不相熟的長輩，也能說上幾句客氣話。尤其是堂兄弟、表兄弟之間，更是有很多年輕人的共同話題。

但很快萬勝就用實踐證明，其實‘前萬勝’的極端想法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就算他能和別人都能里聊上幾句，但在家庭聚會中也是不受重視的，今天大家都是為了他回家。父母請客一起聚聚吃飯來的，但這一切似乎跟他都沒關系。

萬勝比‘前萬勝’強的地方在于能和其他人主動說上幾句，可也僅是如此了，他不是主角，依然不受重視，大家都相互聊著各種問題。萬勝就坐在那里，看著他們聊著，想插話也插不上了。

沒人主動和他說什么，根本對他不在意，反倒是他們會主動談起萬勝的問題。并且‘幫’萬勝決定了很多東西，比如‘回家找個工作’、‘去相親’，再比如拿萬勝的幾個堂兄、表兄來教育萬勝等等。

每當萬勝想發表自己看法的時候，長輩就來上一句，“你看你爸媽為了供你讀書花了多少錢！好好回家找個工作比什么都強！總在國外瞎混什么！”

萬勝被說的啞口無言。

幾次下來萬勝干脆也不說話了，他也學著‘前萬勝’默默坐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后來就直接到樓下去轉轉，走到個小賣鋪。難的進去買了包煙。

他前世抽煙，但現在早就沒這習慣了。

很專業性的打開煙盒，從里面掏出根煙。點上，大口吸了一下，然后一把扔到地上，又長長的呼吸了一口，他這才苦笑了句，“嗎的。假的！”

家里這種地方，基本貴一點的香煙都是假的。

這就是現實。

等回到家里。萬勝還是要面對現實，這種形式般的家庭聚會。他根本就是格格不入，他甚至只能和十幾歲的小侄子談上幾句，聊聊他的學習，聊聊一些好玩的事情，聊聊國內外流行的游戲等等，這更讓這群親戚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子，那種感覺令萬勝只能苦笑。

但萬勝也不在意。

前世他連家都沒有，現在能有個家，有父母他已經知足了，就算應付親戚往來比較麻煩，但他還是希望能給父母漲點臉，就算是格格不入，他也對每個人擺出笑臉，這是一件不怎么開心的事，萬勝不喜歡這樣，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結果倒是贏得長輩說上一句，“勝子懂事了不少。”

好吧，算是夸獎。

萬勝本來以為這樣就行了，可到吃飯的時候，他的心情又不太好了。

北方人吃飯有個傳統，男女是要分桌的。

女人只管做飯，男人管吃飯喝酒，往往都是一群男人聚在一桌吃喝，女人們都是分開坐的，他們會和小孩坐在一桌，然后……萬勝被分配到了小孩那桌，反倒是他的表弟，姑姑的兒子在喝酒的那一桌。

按照風俗，萬勝以前上學的時候，沒有結婚還只算個孩子，但現在他已經過了二十六周歲，怎么也不能算是孩子了，就算是表弟也同樣沒有結婚，這種區別待遇就很明顯了。

父親沒說什么，他下意識的有些習慣了。

但萬勝怎么都感覺很不爽，他和一群小孩子坐在一起，看著他們在眼前搶著飯菜，怎么也沒有一點胃口。

現在他終于體會到‘前萬勝’的感覺了。

這個有些極端的人，實際上，某些想法確實是正確的，在他這一家子里，他的地位確實不高，這完全就和金錢與成就掛鉤，他并沒有對其他人說起自己的工作，大家都以為他只是在國外隨便找個工作干干，還是個什么足球教練，那種工作絕對是不體面的。

但萬勝不喜歡顯擺什么，那根本沒有意義。

若是親情和金錢掛鉤了，親情也就根本沒關系，有和沒有都無所謂了，所以他只是坐在那里，也沒有去爭什么，只默默感受家庭的喧囂。

也許……自己也比‘前萬勝’強不了多少。

萬勝苦笑。

只在家里呆了一天，他就有點想離開了。

“看樓下，那輛車！”小侄子趴在窗口驚呼一聲，旁邊人趕忙過去一起看，很快不少人圍攏過去，連幾個長輩都離開座位走過去看看。

“真漂亮！”

“也不知道是誰的車，附近誰能有這種親戚？”

“凱迪拉克！”其他人都知道那車子是什么牌子，只是覺得好看，小叔倒是對汽車有研究，他只看了一眼就認了出來。

車子就停在樓下，車上下來一男一女，男的拿著公文包，女的長相很漂亮，他們從車上下來，就走進了這個單元。

一群人正在窗口看著汽車，就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

正站在門前的姑姑打開房門，就看到那一男一女站在門前，男的有四十幾歲，穿的西裝領帶很正式，他看著姑姑開口禮貌的問道，“請問這是萬勝的家嗎？”

姑姑下意思反問道，“你們找誰？”

才剛回答她就意識到，這是個很傻的問題，果然女人爽朗一笑，上前說道，“我們找萬勝，他應該是住這里吧。”

姑姑轉頭喊了一聲，“勝子，有人找！”

萬勝正坐在桌邊，聽到喊聲趕忙走了出來，看到這一男一女也有些納悶，自己根本不認識他們。

“你們……找我？”他看向那個中年人。

他想著自己應該在國內沒什么名氣，也不認識什么人，這兩人看樣子也不會是記者，那他們是來干什么的？

中年人正是付軍，他遞上了名片，伸手道，“您好，付軍。”

萬勝和他握手。

付軍趕忙說明了來意，“您就是萬勝先生吧，我們董事長邀請您去俱樂部餐館，他說你們約定好的。”

“你們董事長？”

“孫銘先生。”

萬勝這才了然，原來是孫銘，兩人在飛機上談了不少，孫銘也說要邀請他到大連實德俱樂部參觀，但他本以為那只是句客氣話，沒想到對方居然來的這么快。

這時那女人也自我介紹道，“你好，萬勝先生，我叫王麗霞，是付軍先生的助理。萬勝先生，您是在吃飯？那我們就等等吧。”她說著看向了付軍。

付軍趕忙道，“對，您在吃飯，我們就等等。”

兩人都非常客氣，萬勝也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雙方都不認識，不過他早就沒心思吃飯了，剛才就想離開了，聽到兩人的話，想想去國內頂級的俱樂部轉一圈也不錯，總比在這里閑坐著尷尬要好的多。

“你們等等。”

萬勝說了一句，走進屋里告訴了母親一聲，“媽，我有點事先走了，應該明天之前就能回來。”

這時長輩們才圍攏過來，問起那兩人是誰。

萬勝可沒興趣和他們解釋清楚，他隨便說了幾句，就跟著付軍兩人一起離開了。

直等到他離開，家里人都熱烈紛紛的討論起來。

萬勝解釋的很簡單，但其中有的詞匯還是帶出來一些事情，比如‘實德的老板’，在大連，很多很多人都知道孫銘，那是大連排行前幾的人物，這樣的人物居然會邀請萬勝？

他們都看向萬勝的父親。

“足球教練。”萬勝的父親就只有這一句話，實際上，他也納悶自己兒子是做什么的，當個足球教練能當到成為孫銘邀請的人物？更何況，他很清楚萬勝工作沒有多長時間。

他自己還納悶呢，就更別提和其他人解釋了。不過他笑的很開心，無論怎么樣，剛才兒子也算是替自己漲臉了。

最后還是小叔笑道，“還真別說，萬勝這小子，算是有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