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７、判決

如果這酒不是拭擦用的跌打藥酒，燭光不是熱氣熏人的牛油巨燭，美人不是被鐵鏈鎖著吊在空中，想必定然是一派浪漫綺麗的風光。

“招了嗎？”程鵬推開牢房進來的時候，正看到酷拉皮卡坐在牛油巨燭下面看書，完全不理會猶如蜘蛛網上的飛蛾一般被吊在空中晃來晃去的瑪奇，便隨口問道。

答案當然是明擺著的。

從被他們抓住到現在，瑪奇一直在保持沉默，拒絕回答任何問題。柳遠洋和王集前后使用了至少上百次拷問指令，用得體力值都快耗盡了，她依然猶如南極的冰山一般毫無反應。

甚至就算王集拿出古代酷刑，在她腳底板涂上蜂蜜，找來一只山羊添了半天，也不見她的臉上有分毫動容——仿佛那山羊舔的不是她的腳心，而是一塊無關緊要的石頭。

納悶的王集于是也在自己腳底涂了蜂蜜，讓山羊來舔……

于是他就因為游戲角色狂笑不止，精神狀態嚴重異常，而被直接踢下了線。至于他的游戲角色，則狂笑一陣之后兩眼翻白，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呢。

王集親自驗證了古代酷刑的效果之后，程鵬他們也就失去了再拷問的興趣——連這種招數都無效，那別的招肯定也白搭，大家也別浪費力氣了，還是討論該怎么處理她吧。

現在之所以還把她吊在空中蕩秋千，只是寄希望于萬一——或許她跟很多窮兇極惡的罪犯一樣，不怕嚴刑拷打，但連續幾天睡不成覺，反而會意志崩潰呢……

當然，即使是最富有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的溫德也對這種笨法子不抱任何希望。事實上他倒是建議讓李維過來試試——作為一個黑暗精靈城市的城主，李維部下有一位特長是偵察和審問的英雄，那只黑皮御姐拷問手段著實高明，甚至能讓幾乎沒有知覺的元素生物都開口求饒。

問題在于，李維和那位拷問專家是那個城市僅有的兩個英雄，要是都離開的話，城市立刻就不設防了，所以他走不開；而瑪奇雖然是俘虜，卻依然屬于獨立的，大家也沒辦法把她帶到英雄無敵五的亞山大陸去受刑……

“唉！為什么這么好的機會輪不到我呢！”李維唏噓唏噓又唏噓，當真是滿臉唏噓，看得出他的的確確感到非常遺憾。

“所謂的拷問只是版而已……你這么興奮干嘛？”程鵬好奇地問。

“這種問題層次不夠的人是無法理解的，腦補的境界，你這種只知道練功和的人是永遠也不會懂的！”

短短的插曲之中，程鵬他們就召開了一個會議——關于如何處置瑪奇的會議。

在程鵬看來，這個問題其實不需要討論——瑪奇是幻影旅團的成員，那么自然就是酷拉皮卡和艾倫斯特的仇人，就算酷拉皮卡不殺俘虜，起碼艾倫斯特是會很高興可以親手報仇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溫德和羅乾卻都極力反對處死瑪奇，甚至連周東都有些支支吾吾，說一些諸如“只是個醫生而已”、“冤冤相報何時了”之類的怪話。

言下之意很清楚，他也是支持溫德他們意見的。

其實程鵬不是不能理解同伴們的態度，說白了美女總是有所優待的，瑪奇雖然身為幻影旅團的成員，雙手沾滿了鮮血，罪行之重，可謂罄竹難書，可不管怎么說，她的確是一位很漂亮的美女。

程鵬可不是那種不解風情的野蠻人，他也懂得欣賞美，對那樣賞心悅目的美人下達“處死”這樣的命令，的確是大煞風景。

但和欣賞美相比，他更在乎的是原則。

幻影旅團的所有成員，沒一個不是窮兇極惡之徒，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背著至少二十個通緝令，起碼有三四百條人命——不，這么說未免有些虛偽，因為程鵬自己殺掉的對手數量只怕十倍于此。

但是，程鵬雖然做不到像洪七公那樣可以坦然宣布“我殺的每一個人，都是經過反復調查，確定對方的確罪大惡極死有余辜”，他也曾經為了奪寶而伙同朋友闖入僧院，對守護和氏璧的和尚們大開殺戒……可至少有一點，他是頗有自信的。

他不曾因為自己的興趣而隨意殺戮，更不曾隨意殘殺毫無反抗之力的普通人！

江湖如戰場，既然有勇氣踏進來，就要面對殺人和被殺。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打上伊利亞騎士團，可以毫不在乎地殺進凈念禪院，因為這就是江湖的規則。

但幻影旅團的行為卻完全違背了規則，他們經常對根本不在江湖之中的普通人痛下殺手！

這種做法，程鵬不能認同；這種惡人，程鵬也不肯放過！

于是就殺不殺瑪奇的問題，大家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論，其中拍桌子摔杯子的火爆場面不斷發生，若非爭論的地方不是游戲之中，而是完全和平區的小型虛擬會議室，只怕整個房間都能被他們給拆了。

好在程鵬并非孤軍奮戰，除去中立的菲爾之外，王集和柳遠洋都站在他這邊。

柳遠洋和幻影旅團也有宿怨——當初他剛來獵人世界，誤入流星街，可是被幻影旅團欺負得很慘。他又不是那些狂熱到以受虐為樂的變態，一番苦頭吃下來，縱然以前還對幻影旅團那種自由狂野的風氣有所向往，也已經完全轉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反旅團分子。“只有死掉的蜘蛛才是好蜘蛛”便是他在爭論中一而再再而三強調的話。

至于王集……他和幻影旅團素昧平生，別說恩怨，就連面都沒見過。但對他來說，任何都只是經驗值或者任務而已，瑪奇是美是丑，是男是女，對他都毫無意義。在他看來，瑪奇唯一的價值就是可以給殺死她的人提供一些經驗值——不管怎么說她也是四星巔峰的角色，殺死她可以獲得的經驗值還是不錯的。

人會對經驗值有什么好感或者惡感嗎？當然不會。

至于瑪奇的另外一個價值“九分之一的密信碎片”在他看來倒是很無所謂的，因為他早就把艾倫斯特也視為了會走路的經驗值，隨時都打算干掉這殘廢的中年人，將剩下的碎片統統搶到手。

雙方爭論了好幾個小時，吵得精疲力竭，最終程鵬還是艱難地說服了溫德、周東和羅乾。

“我們都知道，被劇情擊殺之后，雖然在‘世界’里面消失了，卻可能出現在某些獨立的副本里面。”他說，“如果你們真的對瑪奇這么有興趣，等有關幻影旅團的副本出來之后，我陪你們去刷副本，給你們每人抓一只——不過能不能帶出副本，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他知道，將副本里面的角色帶出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他人當然也知道，大家都不是笨蛋。

但他們最終接受了這種交換，放棄了保下瑪奇的打算。

其實程鵬知道，他們早就已經被說服了，只是需要一個臺階下而已。

因為，大家終究都是好人。

好人和惡人之間，終究是勢不兩立的！

再怎么美麗，再怎么可愛，再怎么風華絕代……一切的一切，在“善”與“惡”的核心價值體系面前，都會黯然失色。

無論溫德、周東還是羅乾，都不是那種看到美女就腿軟，把做人的原則拋到一邊的人。惋惜歸惋惜，孰輕孰重，孰是孰非，他們還是分得清的。

這場會議決定了瑪奇的命運。

當程鵬推開門進來的時候，酷拉皮卡的目光已經從書上轉移到了門口，而當程鵬詢問瑪奇究竟有沒有招供出一些關于幻影旅團的秘密時，他沒有回答，只是看著跟在程鵬身后進來的柳遠洋。

酷拉皮卡很聰明，看到進來的是這兩個人，便已經明白了異人們討論的結果。

他右手一抖，原本緊緊捆住瑪奇的鎖鏈立刻松開，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變回猶如戒指般的裝飾品。

在束縛被解開的瞬間，瑪奇一直冷淡的表情微微變了一下，眼中騰起了一絲殺氣，但瞬間又平息了下去。

被酷拉皮卡的鎖鏈束縛了整整一天之后，她的念和體力都已經幾乎被完全吸干了，現在的她虛弱到了極點。別說還被吊著，就算被放下來，也根本就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她能夠做的，只是抬頭挺胸，平靜地面對死亡。

唯一幸運的是，這些人并不是那種以凌虐他人為樂的變態，從被捕到現在，除了一些在她看來近乎玩鬧的小兒科手段之外，他們不曾用過真正稱得上是拷問的手段。

瑪奇盡量舒展身體，讓自己稍稍舒服一些，然后便安下心來，等待最后時刻的到來。

當看到那個名叫程鵬的高手的眼神時，她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將會到此為止，

那個男人的眼神很清澈，沒有任何的迷惑或者猶豫，也看不到尋常男人們眼中不時浮現的欲望，只有一片清澈的殺意。

“我們決定殺了她。”程鵬開門見山地對酷拉皮卡說，“在復仇者的名單上，你是第一順位。”

酷拉皮卡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

“我把親手復仇的權利讓給那個大叔，我覺得他比我更需要這個。”說完，他便在柳遠洋的陪伴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

程鵬點點頭，回頭走向了房門。

自始至終，他看都沒看瑪奇一眼。

死人沒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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