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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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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0-01-01  作者:席絹
第二章

“嘯風堂”里,兩人對峙。

“給我冰魄寒蟬。”兩個月來,水柔柔每見葉驚鴻一次,就開口索求一次。

“為什么我該給你?”葉驚鴻不知是給問煩了,還是終于愿意理會她,懶懶地開口

應著,只不過眼光沒從書頁里移開些許。

嘯風堂,是燕樓的議事堂,平日更是樓主葉驚鴻處理公事的地方,門禁森嚴,一般

人不得進入,即使是葉驚鴻的寵妾亦然。若是不信邪硬要闖,落了個身首異處,只能說

是自己活該了。

水柔柔是燕樓里頂尖的十大殺手之一,身份更是尊貴無比,不僅是前樓主的獨生女,

更是現今燕樓的副座,地位“看起來”僅次于葉驚鴻,但是其實聽命于她的死士,絕不

少于葉驚鴻。他們是勢均力敵的!

三個多月前,葉驚鴻跑到富西城壞了她所有精心策畫的計謀,將她弄昏帶回來不說,

還將冰魄寒蟬占為已有!這口氣,她是怎么也咽不下的,所以這些天來,她一反以往對

他視而不見的態度,每次遇著,莫不是這般景況——堅定地向他索討原本該屬于她的冰

魄寒蟬!

“是你強奪走冰魄寒蟬,那原本是我的——”她語句如冰珠。

葉驚鴻打斷了她:“你的?無主之寶,隨意私納己懷,你還真是好意思。”

“若不是你,那東西原本應該落在我手中!”

“可它卻落在我手中。”涼薄的口氣,毫不介意讓人聽出他語氣里夾帶的譏諷。

水柔柔美麗冷艷的面孔煞青,像是極力忍耐住脾氣,然后冷道:

“那東西對你而言并沒有用,你不過是存心亂事而已。”

葉驚鴻搖頭,相較于她的冷凝,他的姿態漫不經心得幾乎像是一種罪過!

“有沒有用,不是你說了算數。”

“你——”她怒喝一聲,但是很快克制住自己。一雙美麗的杏目閃過許多思量,最

后道:“我可以跟你做個交換。”

“交換?”葉驚鴻終于擱下手中的書卷,從虎皮交椅上起身。像是總算被挑起了一

絲興致:“你有什么,是我要的?居然值得換我一只冰魄寒蟬?”

水柔柔抬高下巴,拒絕被他的嘲笑激怒。

“我可以與你解除婚約,讓你去娶那個女人。并確保她不會遭受殺害。”她說著,

眼光一瞬也不瞬地注意他的表情神態。

不料,葉驚鴻竟是笑了出來,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壓迫著她:

“你在說笑嗎?居然要求解除婚約,還一副施恩的嘴臉?我看你是瘋了吧!怎么?

苦戀邵十三太久,終于心智昏瞆了嗎?!”

“你別想激怒我!你我都知道,最想解除這婚約的人是誰!”她退開一步,不愿與

他有太近的距離。這人,即使長相俊美,但渾身卻是陰沉,任誰也不愿在他身邊多待一

刻鐘。

“是嗎?”他沒再進逼,兀自笑著。“不管你怎么想,柔柔師妹、我的未婚妻。”

這稱呼換來她怒瞪,似乎逗樂了他,因為他的笑意更深了:“想跟葉某談條件,你恐伯

得端出更有價值的東西才成,拿出這種婚約小事,真的是不值一哂。”

不值一哂!他怎敢這般輕慢?!

“你——”她怒叫。

不過她的怒火沒人在乎,因為葉驚鴻已經轉身走回他的位置上了,甚至還用他一貫

氣死人的平板音調道:“真虧了你,還能說成這般慎重!”揮揮手,是打發下屬的手勢。

意思是,她小姐可以退下了。

水柔柔當然不是好打發的,她灼視著他狂妄的身影,一字一字道:

“你就這么希望與我為敵嗎?”他不該輕忽她的實力!這些年她只是不想爭,而不

是爭不了,他最好明白這一點。

“言重了,你還不是個角色。”將原本看一半的書卷執起,眼睛也就凝在字里行間

了,回答得全無心緒。

“你竟敢瞧輕我!”

“已經是了。”有何不敢?他聳肩。

“你以為我當真對付不了你?”

“別只是說,勞駕做出點成績吧!”口氣像是懇求。

這個好斗的男人,根本不在乎燕樓現下好不容易維持住的權力平衡!

水柔柔這才驚覺,這葉驚鴻,已經將她列為要鏟除的對象之一了!兩個月前給讓她

在富西城難看,不只是為了引邵離前來,重要的是連她也給惹了,就是要她正面迎戰!

是她錯估了他!她以為葉驚鴻若想斗倒她,至少還要布局個三年,因為現在的燕樓內部,

仍是有太多問題絆住他呀……

但她估算得大錯特錯了!

她忘了算一點——他是葉驚鴻!

一個好戰份子,一個可以為了戰斗不顧一切的男人!

突來的了悟,讓水柔柔霎時忘了這三個月來追逐著葉驚鴻的原因,一股子冷然由心

底深處竄起,蔓延了全身……

終于,要興起新一波的內斗了嗎?

在這樣的多事之秋?

在天下高手都將要來到燕樓奪取冰魄寒蟬的現在?

居然還想內斗?!

他,葉驚鴻,真是瘋了!

可是,水柔柔回頭一想,卻想不起這男人幾時正常過了。他一直是瘋著的,不是嗎?

“冰魄寒蟬一定在他身上,他不可能將這種重要的東西鎖進庫房。畢竟天下沒有開

不了的鎖、破不了的機關!”燕樓某個荒僻的角落,兩個正在過招練功的中年男子,以

耳語的方式談論著。而那些微的聲音,早被拳風腳勁的招式給淹沒掉,就算是順風耳也

絕對聽不分明。

“我亦是如是想,如此重要的物品,任誰都會放在身上,以防有個萬一。以他的武

功,想靠近他可難了!”

“現在天下人都知道冰魄寒蟬在燕樓,這燕樓未來的命運,難卜。”

另一人卻是笑了,左臂隔開那揮過來的一掌,右手成爪,疾速往對方頸項大穴抓去

——但落了空。“那豈不是正中下懷?引來天下高手,讓葉驚鴻應付得左支右絀、心力

交瘁,我等正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別高興得太早,別人目標雖是葉驚鴻,但燕樓上下難道就能在這件風波里置身事

外?”

“自是不能,但是真正的高手既無須下邊的人費心,要真有折損,也極是有限。別

忘了,那葉驚鴻,忒喜歡身先士卒。”

此話一出,兩人都笑了。

當然這笑,也稱不上歡欣,畢竟這個葉驚鴻哪,好戰喜斗得教人難以招架,今日燕

樓會是如此,這人在功與過的責任上都得一肩扛起。

“那現在,我們如何?”交手數百招后,兩人終于歇手,個自盤坐調息。

“這得看小姐的意下如何了。”

“可小姐似乎無意對上葉驚鴻。”想到水柔柔這兩年的行止,不禁皺眉:“如果連

她也忌憚葉驚鴻,還有誰敢與之抗衡?她可是唯一名正言順可以聲討他的人。”

另一個卻不作如是想。

“小姐不想,但她別無選擇。她已經知道,想在燕樓生存下去,勢必得扳倒葉驚鴻。

因為葉驚鴻根本容不下她。”

“她終于明白了嗎?”感嘆著道:“就算成了夫妻,他也不會手軟,何況一直是未

婚夫妻身份。而她,心也不在葉驚鴻身上。”

“若是在又如何?葉驚鴻就會放過她?別癡想了!這葉驚鴻,即使不是孤兒身世,

也不會在乎家人在他面前一一死去吧?!”

兩人同時想到一年前那個仗恃受寵,硬闖嘯風堂,卻被暗置的機關給射殺的戚夫人。

那時,她正是死在葉驚鴻面前,葉驚鴻始終坐在虎皮交椅上,眼睛眨也沒眨,嘴角甚至

還噙著笑,冷冷看戚夫人自以為闖關成功地奔進,才嚶嚀著要對主子撒嬌,來自四面八

方的飛刀便已穿透她身軀。死亡太快到來,教戚夫人連最后一抹得意的微笑都來不及收

拾,就魂歸離恨天。

“真可謂含笑九泉,不是?”

那時,愛妾迷糊亡命,他只是對左右輕描淡寫這一句。然后,屬于戚夫人的風光與

記憶,就這么滅失。

這不是個愉快的回憶,因為兩人都暗自打了個冷顫。

任誰想起葉驚鴻的冷血無情,都不自禁要情怯膽寒,可是為了生存,早晚要對上的,

不能等著任人宰割!

雖然害伯,但是一定得做!無論如何都要拔除這個對燕樓、對江湖都是禍害的煞星!

“你想,我們等得到時機嗎?即使大小姐已經開始布局……”

“等得到的!一定會有那樣的機會出現,只要我們準備充足,機會一定會到來!”

“那現在?”

“繼續扮演著葉驚鴻最忠實的部下吧,右護法。”

“你也是,黃河堂主。”

同時一笑,卻不感歡欣,反而有著幾絲恐懼。

燕樓在江湖上的威望如何,或葉驚鴻給燕樓上下帶來怎樣的壓力,這些對裘蝶來說,

沒有半點值得關注的地方。當然,她也不會知道,被她貼身配佩帶的冰魄寒蟬,有多么

的被垂涎,就算不擇手段也要奪到手。

如果這是招禍的東西,她應該也不會太意外,畢竟,葉驚鴻親手給的東西,從來就

沒帶給她太好的下場。

幾只粉蝶飛過來,在她身畔繞了繞,然后又逸去,迎向黃昏的天空,形成天際一抹

美景。她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頭,專心給池里的魚兒喂食。五彩斑斕的錦鯉,幾

乎與天空化為一色,池水映著彩霞,百花在周邊盛放,到處都是一片鬧春的景致,好不

生機盎然。

“姐姐好興致,在這邊賞春喂魚。”嬌柔的聲音打破了黃昏的寧靜。

水池的另一邊,走近了一名白衣女子,她叫白秀芝,是一個長得非常輕靈的女子。

也正是葉驚鴻口中那位不吃人間煙火,只喝露水的“竹閣”主兒。

春風微微吹拂她雪白衣袂,像是隨時可以將她吹成一朵依天的白云,這白夫人,飄

忽得不像是個真實的人兒。

裘蝶今天也是一身的白,兩抹白影靜立于百花之中、彩霞蒼穹之下,感覺上是遺世

而獨立的。不過,因有兩個,便不叫獨,叫雙啦!

她來做什么?這兒可沒有白綢可供她了。這白夫人嗜白,總覺得除了她,再沒人穿

的出白衣的特色,上回撥下的季布,所有的白全給她占去,惹了一些風波,居然還讓葉

驚鴻注意到了,來她耳邊說了幾句。裘蝶從無意與任何人往來,但是別人就是不放過她,

連葉驚鴻都是樂于叨擾她的寧靜,這日子,又哪奢求得來寧日?

“你想問,我來所為何事對吧?”白秀芝幽幽開口。縱使她向來少言,但仍是敵不

過裘蝶的無言,這裘蝶,是可以一年半載當真不開口說半句話的。何況,有所求的人,

本就該主動開口,想等到裘蝶開玉口?下輩子吧!

然后又接著道:

“燕樓就要發生大變故了,你知曉嗎?”

裘蝶看著她,眼中沒有任何表情,像是無論怎樣聳動的言詞,也動搖不了她的鎮定

分毫。

“說是為了一件江湖至寶,已有許多武林高手前來,誓言要奪取寶物,不惜踏平燕

樓。”

那又如何?裘蝶將手上最后一把魚飼料丟出,拿出絲巾擦手,然后站起身,沒有打

算在這邊多留片刻。原本是有的,但現在只想回蝶閣。只有在屬于她的屋子內,才能真

正得到安寧。

裘蝶的舉動讓白秀芝更快地說著:

“他是我們的主兒呀!若他有個萬一,你還當燕樓上下會留我們養老嗎?就算你心

中沒有爺,總得要替自己打算吧!我們可是在同一條船上的。而我跟你下同,我跟著他,

是因為愛他!所以無論如何,定要保住爺的周全。蝶夫人,你都沒有話要說嗎?!”

沒有。沒話可說。就算有話,也不會是對她說。

裘蝶逕自走著,前方即是蝶閣,快到了。但她身后的人并不打算放過她,快步地緊

跟而來。

“你該勸勸爺的,現下爺忙著應付那些高手,都不來后邊了,只有你才能找爺講上

幾句話,你該做的!光是為這些年爺所供你的,你一點也不思回報嗎?你一點感恩的心

緒也無嗎?”為了阻止裘蝶的步伐,白秀芝輕身一閃,便已擋在前方。

裘蝶沒有抬頭,眼光定在對方雪白裙裾上那朵精繡的銀白梅花上,輕道:

“讓開。”

自是不讓。“你說話!”

“讓開。”她抬頭,蒼白而柔美的玉容上,鑲嵌著兩芒瑩然黑玉,那難得一現的威

儀,與她的柔弱格格不入。

白秀芝心中不免一詫,但是并不在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小姐,對任何稍有

武功底子的人都是不具威脅性的。

“我只要你一個承諾。你答應了,我自會讓開。”

不。她什么也不會應。不會有第二個人可以來脅迫她的不愿!一個葉驚鴻已太足夠!

想走,卻走不掉,唯一的允許是在這邊大眼瞪小眼。那么,就杵著吧!

白秀芝以為她絆住了裘蝶,可一刻鐘之后,她不再確定是誰在絆住誰了。裘蝶就是

不開口,雖無法走,可她也不開口,定定望著她,眼中沒有半絲畏卻。這讓白秀芝心中

打了一個突。她一直以為裘蝶是與世無爭的懦弱性子,畢竟是官家千金出身,不幸淪落

于江湖,茍活在刀光劍影中,沒有嚇破膽,也該是隨時恐懼著的。

但,一個畏縮的女人不會有這樣一雙眼,一雙目空一切、毫無表情的眼。

那么,這裘蝶,真正的性情究竟是……

“你們好大興致。”

淡然慵懶的語句自不遠處傳來,打斷了白秀芝的深思,也打破了這方僵持的沉默。

是葉驚鴻!

白秀芝立即看過去,但是裘蝶沒有,眼光仍是低垂,動也不動。

在拱橋那方,一襲銀灰錦袍的葉驚鴻像是正要出門,身邊跟著剛被收入他身畔的千

纖,像是要一同出門應酬。

“兩位姐姐在賞春呢!真希望我也能很快跟幾位姐姐相處愉快,爺一定也是這么希

望的吧?”千纖嬌語如鶯啼,是一副能歌的好嗓子,任誰聽了都要酥茫忘魂起來。

葉驚鴻沒應她的話,緩緩走過來,笑問:

“想必今日的風景特別迷人,才讓你們二位如此眷戀難舍。兩位聊些什么呢?”

“沒什么的,爺。只是一些女人家的體己話。”白秀芝淡下一張面孔,原本見著他

的喜悅,立即被刺眼的“新人笑”,給消蝕得涓滴不剩。

“你呢?”葉驚鴻問著裘蝶。

裘蝶抬頭,不敢不正視他,輕道:

“喂魚,賞花,談景。爺想聽更詳細的嗎?”這些個瑣碎,他向來懶得多聽一個字。

果然,他只是點頭,轉身就走。

“爺,您慢些兒,慢些兒嘛……”

葉驚鴻的步伐,對女性來說是大了些。就見千纖嬌呼地碎步跟上,好不辛苦的追趕。

白秀芝銀牙暗咬,瞪視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直到好久之后想到身邊的裘蝶時,已經

來不及。襲蝶已經回到蝶閣了!

那小小的蝶閣,其實是五處香居中最小最不起眼的一處,才一房一廳,連給丫頭休

憩的地方都沒有,佐證著裘蝶向來不受寵的事實,但卻沒人看得透裘蝶與葉驚鴻是處于

何種關系。

只有蝶閣,是不許任何人擅闖打擾的!

不管現下葉驚鴻專寵著誰,誰都不能仗恃著寵而對裘蝶頤指氣使。

葉驚鴻對裘蝶有何意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裘蝶對葉驚鴻似乎有著一種奇特的影響

力。這才是令白秀芝掛心的。

她不像其他兩個女人,此時全心全意想著要如何對付新寵千纖,白秀芝心里在意的

始終只有裘蝶一個人。

這種在意,必須要到她終于弄清楚葉驚鴻的心思之后,才會有擱下的一天。可……

她能有弄懂他的一天嗎?能留到可以弄懂他的那一天嗎?

除了裘蝶,其他女人從來無法在他身邊留太久的呀……

她不是裘蝶,那她,還能留多久?

如果葉驚鴻垮了,她們這些女子的下場會是如何?

埋首于女紅里,漫游的思緒終是游移到白秀芝那些話上。

下場嗎?不是被誰占為己有,便是被殺或驅逐,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別的嗎?對她

們這些弱質女流來說,江湖畢竟是男人的天下,被圈地于其中的她們,其實沒有多少選

“又發呆?”

從敞開的窗口掠進一抹身影,定身時便是安坐在椅子上的姿態,彷佛已落坐下許久,

連一絲塵埃都沒驚動,人已來了。

來的人,當然是葉驚鴻。除了他,這蝶閣還有哪個男人能近呢?可他,這幾日,未

免也太常來了吧?她起身為他倒一杯溫熱的參茶,心中浮現這個疑問。自從他自富西城

回來后,三天兩頭的便會來她這邊過夜,有時清晨醒來,不意發現了他沒帶走的披風,

才會知道他那一夜是在她身邊休息的;有時沒發現什么蛛絲馬跡,卻也隱隱覺得他似乎

來過……

總之,這些天來,他太反常了。這是為什么呢?

將參茶放在他面前,轉身就要拿巾帕給他凈臉,可是他一把抓住她,力道有些大,

讓她踉蹌地跌進他懷中。

“爺……”她輕吟。

葉驚鴻一手摟著她,一手在她身上摸索。但不是為了挑情——他當然有縱欲的時候,

但不常。只一下子就摸遍了她的脖頸、腋下、腰側,她身上能藏物品、能裁暗袋的地方

都摸完了后,問道:“給你的玉呢?”

她被他突來的孟浪給驚得臉都紅透了,完全不見平日的蒼白冷淡。急促道:

“在里邊,方才沐浴完,擱在一邊……”

“剛沐浴完?”注意力被轉移,他就著她被扯開的衣襟口,鼻尖一湊,就在那一方

嗅聞起來。“很香。”

唉,唉唉……這可怎么是好……她只能無措地任由他去。這些日子的他,愈來愈反

常了,從他說要她給他生個娃兒那日開始,他就變了。

難不成,這些改變,都是為了要她生孩子嗎?

“你……要娃兒是吧?”上仰的螓首讓她的眼神只能游移在屋梁上頭,似有若無的

聲音逸出唇畔。

湊在她頸子間的頭顱一頓,模糊問著:“什么娃兒?”

顯然他是忘了。

說不上是松了口氣還是失落,她回答的聲音里有一絲嘆息:

“沒什么,不說那個了。”他忘了也好,忘了那個兒戲之言,對兩人都好。就怕他

頑性一來,偏要她生出一個孩子哪!

她不想為他生下子嗣。就算不敢反抗他,心中真的是千萬個不愿意。他這樣的人

……以及,她這樣的人……都是不適合為人父母的。

由于看著上方,所以沒發現葉驚鴻的鼻間雖是又湊入她衣襟里,但是那雙眼,卻是

沒離開她的面孔,對她的失神,像是知道了些什么,又在探查些什么。

她以為這樣的沉默將會直到入睡那一刻,但是他卻是開口了:

“你想過嫁人嗎?”

嫁人?他說……嫁人?“沒有。”這些年來,一直都沒有。

“任何人都沒有嗎?即使是我以外的男人?”像是對這話題興致濃厚,他繼續問,

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裘蝶思索了一下,確定腦中還是一片空白,道:

“沒有。”

他笑,氣息噴在她頸子間:

“你這六年,真是一點也沒長進。”

沒長進?是嗎?她并不太好奇他語中的深意。

“你一直是那個嚇壞了的十四歲女孩。”他伸手扶住她后腦勺,讓她不得不正視她,

接著道:“雖然有點晚,但不是無法補救。”

什么?他在說什么?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她一顆心戒慎起來,小心望著他,就怕

他來個什么驚人之舉。

“該長大了,裘蝶。”

什么意思?

“你不是個女孩,早是個女人了。”

心,愈來愈慌,怕他嘴角那抹笑。通常看見他露出這種笑的人,下場往往凄慘……

“我不想等了。”他是這么說的。

然后,沒在這邊過夜,從原來的窗口飛出去,留給她一夜無眠,以及一顆惶然的心。

這葉驚鴻,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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