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五章 異夢

靠近山壁的一件土屋里，煤燈散布暗淡的寒澤，印在少年的精致小臉上。

沒有人知道，短短幾柱香的時間里，林凡已將《道經》完全背出了。

村里人只知道他記憶超群，卻不知道這種超強的記憶隨著年齡增長，得到了強化。若在他五歲時，三天內背出《道經》都不可能。而現在，這手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領，早已是爐火純青。

“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啊。”林凡放下木簡，遙望窗外，一聲輕嘆。

林凡心中很糾結，很想練拳，又不想難為陳叔。

自己已經十五歲了，依照陳叔所言，他很快就會自動步入煉體大成的地步，擁有拔樹神力。盡管，他現在什么感覺都沒有。依然是一個連一桶水都舉不起來的文弱儒生。

還有三日，皇都王府的人就要來了。

玄村一直以來以狩獵為生，陳叔他們一直是村子的頂梁柱。林凡不知道，他們一走，玄村日后該如何生活？那些失去了丈夫，失去了爹爹的婦孺，該如何生活？

西玄村，難道就要一直這樣被欺壓下去？

他不甘啊！

這本該是個無眠之夜。但最終，興許是因為用腦過度的緣故，林凡的眼皮子忍不住打起了架。

沒過一會，林凡只覺眼前一黑，身體失去了只覺。竟就著冰冷的桌子。沉沉睡去。

睡夢中。他感到意識無比清新，整個人隨著一股洪流飄向空間深處。

又是這個夢！

林凡知道，自己做夢了，而且又做了同一個夢！

從他記事開始，這個夢，整整纏了他整整十一年！

以往他總感到害怕，強迫自己從夢中驚醒。而這一次，他竟然不再反抗。任憑洪流推著他駛向遠方，引領他走向未知的區域。

在這片空間里，時間已經失去額概念，林凡也不知自己隨同洪流飄蕩了多久，只覺得冥冥中，有一道道幻影從他面前掠過。

那些幻影，并非自己，分明是另一個與他一般大的少年。卻無時不刻的，不在牽動他的心緒。

直到某一刻，眼前景物一陣變換。他發現自己居然站在一處山谷里。

這片山谷寧靜祥和，鳥語花香。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相比寒冷的玄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這是……哪里？

林凡站立在一座石屋前，并未感到陌生，不曾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種別樣的熟悉與情愫。

他感覺，自己似乎來過這里！

“這片山谷……石屋……”

眼前的景象太真實了，讓林凡分不清真實還是虛妄。他情不自禁的靠近石屋，可就在即將推門而入的一瞬，幾句交談聲，使他的腳步卻猛然僵住了。

林凡呆立在原地，良久沒回過神來，而后才附耳在門上，靜靜的聽著一qiē。

“前輩，怎么樣，凡兒還有救嗎！”說話的，似乎是一個中年人。

“中咒太深，按理說已經回天乏術。除非，能斬斷這一世的因緣。”蒼老的聲音傳來。

“如何斬斷？”

“就讓他這么死去，是最好的方法……”老者繼續開口。

而后，他頓了頓，繼續道：“生死輪回，天命變數，本該如此。幸虧他身兼那一道傳承……還有一次重來的機會……”

“重來的機會？”

“這是對他的考驗。一個沒有經歷生死的人，永遠得不了上道。”

話到這里，林凡還沒回過神來，眼前的景象忽然崩散了。

凡兒？

他不禁想起那個中年聲音的稱呼。

是在說我嗎？可……那又是什么地方？重來的機會又是什么？

林凡感到自己的記憶混亂了，腦袋像是要裂開了般。很多陌生而又熟悉的回憶種子，被種下他的腦海，一點點的，開始生根發芽。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在做夢。但這真實的痛感，卻令他感到抓狂。

“轟……”

空間的前方，吞滅天地的神曦，滾滾沖擊而來。

林凡下意識的閉上眼，想象中的痛處并未傳來。等睜開眼時，他發現那些神曦如流水般正從自己身軀邊流過。

虛像？他想到了這個詞語。

自己……果然是在做夢嗎？

眼前的景象，眼前的一qiē，那么真實，卻又如此的虛幻。

就像一堆火上，架著一只雞。他分明能聞到那飄散的肉香，卻是吃不到嘴里。

“世界與我，誰是虛幻，誰又是實體？”

“我……究竟又是誰？”

“不……這一qiē都是假的！我的名字叫林凡！”

林凡緊緊閉眼，一連在心中默寫下十個靜字后，整個人忽然變得寧靜無比。

豁然睜開眼睛，砰的一聲，眼前黑洞的空間，恐怖的神嵐，轟然破碎！

仿佛經歷了一個紀元般漫長。此時此刻，暴動的空間，靜謐下來。

“結束了嗎……”林凡低嘆。

這個做了十一年的異夢，讓他害怕的同時，又有些驚奇。他總覺得，在這里，能找尋到他想得到的東西。例如，力量……

嗡隆！

思量間，驀地，一道門戶忽然出現，融入虛空。

門框中，無盡混沌，無邊無際。

“十一年了，我們終于見面了……”

一個嘆息傳來，悠遠而蒼涼，恍若隔世。

林凡心中一震，便是看到從門框中，走出了一個少年。

少年看上去與他一般大，卻是體型修長，英氣不凡。淡淡相視間，有一種無形的大威嚴。若君臨天下，氣蓋四方。一瞬間，四周爆放的神曦，都是暗淡了許多。無盡深邃的空間，傳出一陣陣悲涼，幽怨的氣息。

“你是誰……”林凡心頭一顫，凝望著這個少年。

他自幼生在西玄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號人物。心中震撼不止。

少年的身軀時而迷離，時而凝實，若一縷魂魄，看不清輪廓。但林凡與之對視，卻有種莫名的觸動。

“原來，你是你，我是我。但在十一年前的那個雪夜，你我命運相連之后，便不分彼此了。”少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夢中嗎？”林凡摸不著頭腦，有點語無倫次。

“是夢中。但十一年來，你一直在抗拒。而現在，因為你渴望力量，所以才見到了我。”

“這里，便是你的精神深處，你我靈魂同存的地方。”

少年飄近，林凡嚇了一跳。才發現這個少年竟沒有雙足，離地三尺。竟然真的是一縷魂魄！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林凡一怔，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掃向這片暗淡的空間，顫聲道：“你我靈魂同存的地方？那我又是誰？”

“你叫林凡。可你……在十一年的雪夜，便死了。”

少年看向他：“其實，這副身軀的新主人是我。可我不愿隨意占用你的地方，故此才與你商議。”

我死了？

林凡心中一震，滿臉不可思議。自己居然已經死在十一年前的雪夜？怎么可能！

“你看……”少年把手一揮，一副畫面浮現虛空，勾起了林凡內心深處的記憶。

漸漸地，他回憶起來。

十一年，一個雪天，因為一時貪玩，他迷失山林。最后昏倒在雪地中。雪夜寒冷，天寒地凍，很快，他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骨。

不久后大雪了了，雪地上出現一個老道士的身影，將他抱在了懷里……

望著林凡的驚容，少年徐徐搖了搖頭，緩緩解釋道：“十一年前的雪夜，你已身死。是我師傅將我的靈魂附身在你體內，才讓你延續至今……現在，你該接受這個現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