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城墻,斑斑的血跡,裂痕橫生,垛堞平沒,無一不在向人說明北陵城下那發生過的一場場血戰!
“吁!”武恒飛勒住了戰馬。銳利的目光從城頭上jǐng衛的戰士身上掃過,每一個人都是那樣的專注,無數支弓弩都已經對準了自己一行,所有人都是刀槍明亮,衣甲束身,目露殺氣,面毅志堅!
“收起弓弩!”祝忠的聲音在南城甕城上響起,“來者可是武帥?小將祝忠。”城下的皓老人祝忠看著就像武恒飛,可是,為什么會這么老呢?
“正是老夫!”祝彪的弟弟,祝忠。武恒飛撫須笑了!
“開城門——”
咯吱吱的城門開啟聲中,祝忠帶隊城下迎列,一邊派人火速向將軍府傳遞消息。真是太意外了,北上大軍的影兒都還沒見,遠在延東的武恒飛卻到了城前。
“駕駕……”祝彪打馬前奔。
武帥到了北陵,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雖然由他統領二十萬新軍北上比較能令人放心,可他來了延東怎么辦?換人守了?
“是河東的肖仲明替了老夫位置。他部兵馬,柏平山一戰里被抽調一空,朝廷已經將河西與河東合編一處了。”武恒飛表情略有復雜。他‘靖邊將軍’換做了眼下的‘平北將軍’,職位是升高了整一個層次,但相應的北漢軍力則損失了半數。
如有選擇,武恒飛寧愿做一輩子的靖邊將軍。
小半年時間的避守,祝彪對外界的信息極度的匱乏,雖然昨天夜里宋瀅竹已經到了北陵城內,因為烏維馱昨天就開始撤軍了,今天上午連城外的最后一部胡騎也車馬北去。可宋瀅竹說道的盡是江湖上的消息,以及祝明這些時間里的收獲,國之大政她注意的太少了。
“大周到底是怎么回事?真要等我北隅六國徹底打爛了,打殘了,才出手?”沒有大周的支持。眼下北隅六國何以速勝胡狄二族?
陳國不就要國將不國了么?陳國若失,胡狄兜底從東殺向北漢來,羅明江以北地區怕都要不保!
“大周?哼,他們那五十萬兵馬早停在衛國、中山不動了,更可氣的是年后時節。中山也把北運的錢糧物資給停了……”
下午太陽偏西時分。二十多萬新軍、老軍、中山軍混編的部隊開到了北陵城下,武恒飛拉著祝彪等北陵諸將在軍中走了一圈,手指點向最后尾的小五萬新軍。“看到沒有?皮甲!是皮甲!”
沒有了中山國的輸血,冬季里召集來的二十萬新軍。四分之一將士都連鐵甲也裝備不上了。眼下北漢朝廷諸公的俸祿減半,全國上下官、軍俸祿減三層。
“大周倒是想干嘛?難道真像看到北漢倒塌不成?”暗面消息知道的遠比武恒飛多的祝彪,心底里真的發寒了。他現在都要懷疑,是不是大周要‘收封國,復疆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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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城。王宮大內含元殿上。
臉上許久rì子都不見笑容的漢王,今天面容溫和了許多許多,大殿上低凝的氣氛也減輕了許多。
北陵之圍告解,城中兵馬死傷雖不少,但主力仍在,兵甲器械更是一樣沒少。數月的敵我之斗中,守軍反而還繳獲了不少漢胡兩軍器甲。可以說近月來一直困擾袞袞諸公的新軍器甲問題,已得到圓滿解決了。
“王上,開chūn之際戰馬正瘦。烏維馱又受此之挫,單憑其部之力不到盛夏難有再復來之危。我二十萬新軍得器甲,再有數月空暇編整,胡騎復來之時未不能戰。
只是,柏平山慘敗我軍名臣宿將折損慘重。二十萬新軍編整之時以營為制自然可行,但到戰時……
臣請王上開恩,賜免南逃諸將的敗軍之責,或準其先在軍中效力。戴罪立功。”
原先的太尉王麟書已經被罷職還鄉了,折損了全國半數軍力。其罪因雖然在李輝祖身上,但是人死事清,奪去了李家封賞,拿掉了李家家兵家將也就是了。王麟書貴為太尉,責任就自然地挑起了打頭,能罷職還鄉已經是姬釗看在老臣子份上開恩了。
當然,對于李輝祖的‘北征’,姬釗本人又豈能無責任?
君王豈能有過?過錯盡在其下臣工身上罷了。
原兵部尚書蔡珽慎繼任北漢太尉之職,而且兵部尚書的位置還繼續坐著。非常明顯,他被漢王依之為肱骨了。
這對祝彪相當的有好處,因為他與蔡珽慎的關系很不錯。而今rì蔡珽慎上奏的這檔子事,雖然七成的用意是在收攏柏平山一戰敗亡南逃回的那一批將領‘忠心’,但另外三分心思,也是想著給一些人表表功,提提位。
姬釗眉頭一皺,揮手就想讓蔡珽慎退下。但是,心里不能不承認,蔡珽慎的這番話真的有道理,切中了新軍的死穴。冬季編練的那二十萬新軍,合格能戰的將校實在是太少了。
“罷了,就依愛卿之言,免了這群鼠輩之罪。責命兵部速速理出一份名薄來,孤王要親覽。”
“臣遵旨。”
這一對奏結束,殿上的氣氛就更松動一些了。蔡珽慎退入武班席,立刻就收到了不少朝臣善意的目標。比如說云瀚!
有了王上殿上的這一句話,兒子的罪就沒有了。云崢守在北陵城也有幾個月了,沒功勞也總有苦勞吧?再緩一緩時間,走個門路從禁軍里把他弄出來,下到新軍中至少也是一個平級的中郎將。
“傳孤王旨意,驍騎將軍祝彪,定策有功,堅守北陵更造化于國,晉安倍將軍!”
“臣遵旨。”剛剛入列的蔡珽慎,又一次出列領命。誰讓他還兼任著兵部尚書的位置呢。安北將軍的大印要趕緊的鑄造了。
余子良在下面心里樂開了花,安北將軍,才二十一歲的安北將軍,呵呵……這未來就是要授勛封爵的料啊!
自己眼睛真是比珍珠都亮!
“丞相。”
“臣在。”
“中山王如何?可有回話?”
“臣慚愧,三度遣使。問責月余,始終無有答復。”
“可恨,可惱。丞相有何教孤王?”溫和欣喜的面色從姬釗臉上退去,有的只是雄獅樣的憤怒。
官庫里空的都能跑老鼠了,中山國竟然敢仗著唐王的勢。違背北隅六國盟約。不就是賣女求榮。賣出一個唐王的舅家么。北隅盟約就敢違背嗎?那可是六國封王在大周開國太祖跟前歃血盟下的誓言,丹書鐵劵為證,五百年北隅安定的基石啊!
“王上,臣以為可遣使往běi精求見唐王。中山國違盟背約。皆唐王之勢也。五十萬周軍逗留中山、衛國,亦唐王守備府之兵也。
眼下神都上皇垂危,太子理事,我北漢遣使數萬里迢迢至于神都,必得罪于唐王。不若至于běi精。此舍遠而求近!”
高守訓始終認為北漢應該親唐王而遠太子,因為眼下大周的局勢太有可變性了。但姬釗不這樣認為,太子出身的他,自己疼愛自己的太子不說,內心里正統思想作祟,也始終以神都為頭。以至于,高守訓以為,這甚至都可能是北漢近期來走入困境的最大因由。
年前入冬柏平山之戰打下后,北漢已經接連幾次往神都派遣使臣。且言語中怨氣多指向唐王,能給太子提供不少的炮彈。
高守訓這是要姬釗整體調整‘外交’策略呀。
“豈有此理。唐王擁兵自重,坐視大周屬國屢遭胡狄敗創,治下更還有鐵牌組織這等勾結外族壞我中原江山之惡類,本王豈能服軟于這等不肖祖宗之徒?”
因為鐵牌組織牽連到了大周官場。姬釗就已經對唐王另眼相看‘三分’了。一年多的查證糾察,也從沒見唐王屬下主動配合,如此內心里對姬發就更加的厭惡。今年前后又出了這等事情,姬釗對姬發的感情都要轉變為痛恨了。北漢有北漢的尊嚴。豈能拜在姬發腳下?!
不可能!——這就是姬發的態度和堅持。
北陵城將軍府。
武恒飛沒有要祝彪的窩窩,他在城中尋了一處院落住下了。將軍府還是祝彪的小巢。
“從武帥去后你臉色就一直這么難看,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是朝中有大變動了嗎?”泡了一盞清茶給祝彪去去酒氣,單玉屏擔心的看著自己丈夫那滿是深寂的臉色。
唐王鐵牌組織后臺??能不能劃等號呢?之前可是說過,在大周一州刺史是罩不住鐵牌的。那唐王呢?
要說之前祝彪還懷疑大周要‘收封國,復疆土’了,那么他現在就懷疑,大周是不是又要打‘內戰’了。
北邊兒的那位大軍閥——唐王姬發,于是想要收拾干凈自己后路,有備無患,后顧無憂的去全力投入到皇位的爭奪中!
所以坐視北隅六國,漢、趙、陳、燕等屢屢敗創,損兵折將,丟城失土。如此北隅六國實力自然大減,特別是一線的漢趙等四國,而陳國涅陽大敗之后,衛國也傷筋動骨了,只剩下與他能穿一條褲子的中山國還損失有限。
北隅諸國勢衰,他自然收拾起來就容易,而相對的胡狄二族的實力也會在連連的激戰中損失不小,到時候他橫掃塞北,也輕松許多……
前世的認知告訴祝彪,龍蟒之人是不會在乎人命多寡犧牲多少的,為了達到目標他們能踐踏世間的一切,還可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組織起一個見不得光的‘玩意’去和胡狄勾結,完全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