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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八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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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0-08-30  作者:更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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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正文

卷四第八章

素鳴衍一邊陪易非天、石川華在廳里說著話,一邊等岐伯將膽敢冒犯采兒的強人捉回來。聽易非天說,十幾名武官打扮的人被他驚走之后,就出了北城門,北城門離軍營還有二三十里的路程,千賀武士一定能在他們躲進軍營前截住他們。就算他們躲進軍營,也沒什么好擔心的,大不了直接向蘇蓋文要人。

素鳴衍這么想著,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坐在那里竟不回易非天的話,轉過頭來問尤溪:“邊防軍的軍官大概不敢在大街搶人?剛剛給氣胡涂了,這茬都沒想到,你立即去追岐伯,見機行事。”

易非天不知檀那明河唱哪出戲,莫名其妙的對尤溪冒出這么一句話來,偏偏尤溪也聽明白了,沒有多說話,徑直出了門,身形化作一道幻影,瞬間就捕捉不到身影。

尤溪走后,素鳴衍說道:“本要留你們下來一起喝酒,遇到這樣的事,怕壞了你們的興致……”

易非天見素鳴衍話里有謝客的意思,站起來說道:“使團還要在羽嘉留一段時間,這酒倒不急著今天喝。”

易非天拉著石川華告辭離去,素鳴衍回到后院,采兒已無大礙,依著錦榻斜坐著,其父袁護及母親坐在榻前,青菱站著,正義憤填膺的數落這十多個膽大包天的強人。

素鳴衍走進來,袁護及妻兒站起來行事,采兒掙扎著要下榻。采兒在素鳴衍面前倒不拘什么禮節,只是父母站起來恭順的站著,她做女兒的斷無坐著的道理。

素鳴衍抓住采兒柔軟無力地手。絕美的臉色雪一樣白,沒有一點血色,疼惜的說:“你起來做什么,快坐著。”又讓袁護等人坐下,不要拘什么禮節,詳細問過采兒被人捋走的情形。

采兒將事情經過重講一下,婉轉的強調自己沒有給這伙人占什么便宜,見素鳴衍陰沉著臉不說話。心里又是擔憂又是委屈,袁護坐不敢坐實,忐忑不安。

素鳴衍喚藏金進來:“加強左右防務,侍衛營、千賀武士營在城外的將士,必須在入夜前進城,控制兩翼街道。監視總督府,讓人傳出話去。就說采兒救回之后,臥床不起,閉口不言。采兒幼弟被強人所傷,頭破血流,至今還昏迷不醒。”

“采兒沒事,如晦也只是給推倒,額頭擦破皮……”采兒不知道素鳴衍為什么傳下這樣的命令,急忙解釋。

“我知道采兒沒事,”素鳴衍笑著說,“不過要你受幾天委屈,你家人暫時也留在這里住幾天。”轉頭對藏金說。“快去照我說的辦,切記不要讓人知道話是從這里傳出去地。”

袁護不知道素鳴衍的用意,但是察言觀色,見他似乎對采兒被捋一事并不在意,忐忑不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掌燈時分,尤溪、岐伯回來了,青菱跑上去問道:“強人捉住了沒?”

尤溪微笑著說:“捉住了,不過又給人搶走了。”

“怎么可能?”青菱詫異得很。岐伯領著一百多名千賀武士出去拿人,尤溪又隨后趕了過去,誰能從他們手里救人?

尤溪朝素鳴衍說道:“確如殿下所想,那十幾個強人都是從流寇戰俘營偷偷溜進城的,穿的是邊防軍司的武官服。我趕過去,岐伯剛將他們截下,這時流寇戰俘營也得到消息,見有千賀武士在,沒敢公然搶人,我讓侍衛營地人押送,進北城門時,被人劫走,還傷了好幾名將士。”

“好!”素鳴衍拍了拍大腿,站起來叫好。

“好什么好?”青菱詫異的看著素鳴衍,“我還指望將他們捉回來給采兒姐泄氣呢。”呶著嘴,一臉不滿意地看著尤溪、岐伯。

素鳴衍不理她,說道:“藏金領人占領隔壁的宅子,將總督府的人趕了出去,偏偏蘇蓋文還沉得住氣,還不來見我。傳出話去,明天我要將邊防軍司地軍營一座座都翻過來。”

素鳴衍住的宅子,原是獨立出總督府的一座宅子,東面就連著總督的內院。素鳴衍幾年前就住這棟宅,這次自然也就住進來,儼然當成自己的私宅。隔壁的私宅空中,但是蘇蓋文心里有梗,回到羽嘉,也不住到總督府,免得早中晚都要到六殿下跟前請安,雖說他在羽嘉城里的私宅,城外的莊園無數,還是找了個借口,住進軍營里。羽嘉城里這么大的事情,這么大地動靜,就算他用棉被捂住耳朵,也不可能不知道。

看六殿下的架式,再不給個交代,就要將羽嘉城拆了。六殿下給他留了點面子,沒有將人完全從總督府趕出來,但完全將總督府附近的兩條街道控制起來,華燈初上,每一根高聳的燈柱之上都立著三名千賀武士,箭族閃著冰冷的寒光,巨大的翅膀投下的黑影,沉重的壓抑著人地心,侍衛營的戰士披堅執銳,虎視眈眈的注視著接近總督府的行人。

蘇蓋文懷疑自己此時進總督府都可能給控制起來,在事情沒有搞清之前,在沒有平復六殿下的怒火之前,蘇蓋文也不敢走進他的總督府。

蘇蓋文派了個隨員要進來看看情形,卻讓藏金將劍壓在脖子上趕了出去。

邊防軍司的武官在大街上強搶民女,不料卻搶了羽嘉郡王的侍妾,這消息早就傳遍全城,蘇蓋文找人查證此事,傳聞與事實出入不大,千賀武士營本已經捉到人,卻在進城前給另一伙人將人劫走。

闖禍的十幾人就藏在流寇俘虜營,蘇蓋文心里大恨,想不到自己對這般投誠的流寇如此優待,他們卻給他闖下如此禍事。知道得罪了六殿下,謝罪還來不及,竟敢又派人從千賀武士營手里搶人,真是膽大包天了。

蘇蓋文寧愿這十幾個人當場給擊斃,他們敢觸范六殿下的寵妾,本就當死。

石京度也慌了手腳,本來與六殿下立下各安其位的密約,讓他稍松一口氣,想不到立馬又鬧出這一出禍事來,六殿下的脾氣,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以前尚且如此,如今手里有權有勢,還不真將整個羽嘉城都鬧翻天?

“今晚不能處理,明天六殿下真有可能到各處軍營搜人,到時大人該怎么辦?”

“能怎么辦?必須今晚處理此事。”

“他們明知得罪了六殿下,后來還將人搶走,可見這十幾個人的身份也不簡單,只怕不會這么容易就將人交出來。”

“不交出來行嗎?”蘇蓋文的聲音冰冷無情,“關鍵這十幾個人,六殿下的人都打過照面,想用其他的人頂替都不可能。不說是六殿下的寵妾,就是普通民女,難道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強搶?”

石京心里想:若不是六殿下的寵妾,你還會說這番話。

“傳我軍令,調左右鑲營到城北駐防,監視流寇大營的動向,今夜他不交人,也得交人。”

今夜羽嘉城壓抑得過頭,易非天與石川華辭別素鳴衍,回到使團居住的驛館,就被告之不得隨意出去,緊接著又被蘇蓋文派來的人詢問解救采兒一事的詳情,從蘇蓋文派來的人的口中,易非天得知采兒臥床不起、閉口不言,似乎受了什么委屈。

易非天心里起疑,他與石川華送采兒回去之時,采兒只是受了一些驚嚇,沒受多大的委屈,此時應該恢復過來,怎么消息在別人的嘴里就變了味。他們被要求留在驛館不得外出,外面還加派了兵衛,限制消息流入,他們只得胡亂猜測,易非天隱隱覺得檀那明河或許有別的陰謀,畢竟發生此事,羽嘉總督蘇蓋文的壓力最大。又從守在門外的兵衛口中得知采兒的幼弟被子強人所傷,昏迷未醒,易非天記得他與石川華去見檀那明河時,沒聽人提起這事,心里愈發懷疑,終究沒有更多的線供他研究,也不知道檀那明河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石川華性子直,只當采兒又出了什么意外,擔憂不已,卻被限制無法外出,嚷著要強闖出去看采兒。他雖然武力強橫,卻沒有高階千賀武士隱身的本領,強闖出去,只會給整個使團帶來麻煩,使團以易非天的族叔易經玄為首,石川華打心里還是對易經玄有幾分畏懼。等了半夜,外線好不容易將消息傳進來,易非天才略知外面的情況,檀那明河的親衛控制總督府,強迫蘇蓋文交人,蘇蓋文將左右鑲營的精銳調往城弱,而城北大營則關押著人數最多的兩萬多流寇。

易非天大叫可惜:“我們錯過一次良機了。”

易非天大叫可惜:“我們錯過一次良機了。”

石川華疑惑不解:“什么良機?”

易經玄聽他們倆人詳細講過當時的情形,若有所思的低頭不語。

易非天也不賣關子,直接將心里的推測說出來:“劫持采兒,以及后來從千賀武士手中搶人的人都不是羽嘉邊防軍司的人。”

“怎么不是?”

“羽嘉邊防軍司的軍紀真敗壞到當街強搶民女的地步,那還有什么值得我們擔心的?若真是邊防軍司的武官犯事,哪里會搞出這么大動靜,需要蘇蓋文調數千精銳到城北鎮壓?最關鍵的一點,誰能從千賀武士手中搶人?

“你說是明河有意縱容?”

“不錯。所料不差,檀那明河身邊的百多名鳥人應是最精銳的千賀武士,岐伯更是突破地階限制的天階高手,就算被大批人馬圍住,他們也可以從容擊斃疑犯之后離去,怎么可能讓人將疑犯搶走。”

石川華在鏡城時,與千賀武士并肩作戰有數月之久,對千賀武士的實力十分清楚,何況岐伯在離開迦南之后,竟然輕易突破地階限制,成為眾人向往的天階高手,實在想不在有誰能從他們手里搶人:“明河將尤溪支走,便是要他故意放水,但是這么做,明河有什么好處?”

“若能明白劫持采兒地這伙人的身份。就不難知道檀那明河的居心。”

“這伙人是什么身份?”

“蘇蓋文捉十幾個人,竟要調動數千精銳,你說羽嘉誰有這個能耐?”

“除了明河還有誰,但是數千精銳是調往城北,城北有流寇戰俘營……”石川華突然想到的輕呼了一聲,接下來又十分不解。“戰俘營里的戰俘怎么可能隨便出營呢,還穿著羽嘉邊防軍司的武官服為非作歹?”

“這偏偏能解釋我以前地困惑。”易非天微笑著說。

“你以前有什么困惑?”

“羽嘉境內的流寇由來已久,盤根錯雜,并且根深蒂固,檀那明河就藩羽嘉,銳意剿匪,他麾下的侍衛營、樓迦羅人的戰力甚強,聽說他在秦山招兵買馬,麾下私兵有兩三千人之多。檀那明河用人甚明,又會攏絡手下,人人都愿意替他賣命,私兵戰力甚強,我們派出兩三倍的兵力,也沒有取勝的把握。然而檀那明河麾下的私兵,在過去半年時間里,所取得的戰績竟遠遠比不上羽嘉邊防軍司,這一直讓我相當困惑,什么時候。羽嘉邊防軍司有這么強的戰力?進山剿匪,可不比行軍征戰,邊防軍司即使人數,也占不了便宜。”易非天頓了頓。繼續說道,“有兩種可能,羽嘉境內地流寇在檀那明河的強烈打擊下,而檀那明河對待戰俘的手段比較毒辣,聽說上唐、望野一帶的工地上,每天都有幾十名苦役累死,流寇無路可逃,遂向邊防軍司投降,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口流寇早與蘇蓋文有勾結,此時向蘇蓋文尋求庇護,名義上是投降,但是還有相當大的自由,比如說攜有兵器,可以隨便離開戰俘營。”

“你是說戰俘營里的流寇與蘇蓋文有密約?”石川華問道。

易非天點點頭,他認為這種可能性相當大。羽嘉流寇中也有好幾家勢力與迦南西北事務院暗中有勾結,易氏予以扶持。期待關鍵時候能起大作用,但是羽嘉剿匪攻勢過于猛烈,這幾月來,與這幾家流寇失去聯絡,想來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就在城北的流寇戰俘營中。

易非天看向易經玄,問道:“此時派人潛入戰俘營,來不來得及?”

易經玄說道:“到羽嘉之后,我就讓人進戰俘營聯絡過,戰俘營里關著大小上百家流寇勢力,近兩萬兩千人,也是迫于檀那明河的強烈打擊,向邊防軍司投誠了,都免不了被樓迦羅人攻破山寨,與我們易氏暗中有聯系的幾家,都受到蘇蓋文的猜測,在戰俘營受到限制也多,卻有另外幾家大流寇勢力受到不同待遇,傳說他們既沒被解除武裝,也沒有被強行拆散,但是這幾家大流寇勢都被關在獨立地戰俘營里,外人不得進去,具體詳情不得而知,我起初沒在意,只是流言傳說,沒想到竟是真的。”易經玄有些懊惱,“此時派人潛入戰俘營,就算及時聯絡到我們的人,也沒有多少時間來策反這些流寇,看目前的情形,闖禍地流寇,身份或許不低,不然不會鬧這么大動靜。”

“不管如何,總要試一試。”易非天說道,“蘇蓋文調出數千精銳,逼迫流寇交人,這會兒一定還在僵持中,只要我們出面,給這群流寇一個可避難迦南的承諾,誰能保證這亂子不會捅到天?”

“事情若敗露?”

“敗露又有何懼,機會就在眼前,難道一點險也不去冒?”易非天急促的說,眼睛緊盯著易經玄,使團以他為首,此事需他同意。

易經玄沉吟片刻,毅然下了決定。

迦南使團居住的館子突然起了喧嘩,數十人從正門涌出來,守在外面的兵衛都過來阻攔。易非天、石川華趁著后院外無人,翻過院墻,正要沒入夜色之后,忽覺背后起了一陣波動,易非天扭頭看出,只見岐伯憑空從一株巨柏后走出來,說道:“殿下正想邀兩位公子到府上飲酒,趕巧兩位公子出來了。”

易非天感覺周圍還有幾處有異常波動,不知道有多少千賀武士在周圍隱身,就岐伯一個人,也不是他與石川華能對付的,岐伯說這些話,只是讓他們有個臺階好下。石川華性子直,讓人識破行藏,臉上有些掛不住,黑著臉不說話。易非天哈哈笑道:“聽說采兒姑娘突然臥床不起,閉口不能言,正要去看望采兒姑娘,奈何驛館周圍都被總督府的兵馬圍住,是不是城里出了大亂子?”

“倒沒什么亂子,都怨岐伯無能,捉住的十幾個人,又讓人給搶走了,正滿城的捉這些人,殿下地脾氣大,難免搞得滿城風雨。”

有岐伯貼身跟隨,易非天、石川華脫不了身,就算脫得了身,但是檀那明河顯然猜到他們的用意,這才派人在驛館外守著,這之前商議的計策再難奏效。易非天暗自焦急,心想二叔可不知道他們被岐伯押著去見檀那明河,若是依計行事,反而惹出大是非。岐伯似乎知道易非天心里的擔憂,笑道:“我讓人通知易經玄大人了,想來易大人不會擔憂的。”

檀那明河到底沒有為難使團的意思,易非天放下心來,安心隨岐伯去見檀那明河,只當今夜真的找他喝酒。

走入進總督府的那條大街,可以看見左右都被檀那明河地人控制住了,估計他將城外的人手都調進來了,燈柱、檐角等高處都讓樓迦羅射手占據,看情形,總督府也在檀那明河的控制之內,易非天暗嘆一聲:檀那明河在羽嘉真的一點也沒有顧忌啊!蘇蓋文哪里是他的對手,易氏無論如何最終都要面對這一強敵。

素鳴衍坐在琉璃燈前看書,見侍衛進來稟報岐伯果然將易非天、石川華請來了,對尤溪笑道:“我就說易非天不簡單,一定能看透我們的把戲,走,出去陪他們喝酒去。”笑容里藏著幾許落寞,“或許以后再沒有一起喝酒的機會了。”

尤溪唏噓一聲,跟著素鳴衍走了出去。

四人靜坐了半夜,易非天、石川華各懷心思,哪有心情喝酒,話極少,直到清晨的微光從窗戶透進來,藏金才走進來稟報蘇蓋文求見。

素鳴衍伸了伸懶腰,說道;“讓采兒出來給易大哥、石大哥敬酒,要好好的謝謝他們的援救之恩。”

蘇蓋文心尖尖懸到脖子眼,隨藏金進去見六殿下,連侍衛都不讓帶,走進大廳,卻見采兒姑娘依坐在六殿下的身邊,正悅色和言的跟易非天、石川華說著話,頓時愣在那里,誰說采兒臥病在床,閉口不能言,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蘇總督清晨就趕過來,可是捉到劫持采兒的強人?”

事已至此,只要硬著頭皮,蘇蓋文見易非天、石川華坐在席上,咽了咽唾液,艱難的說道:“戰俘出營犯事,卑職已將犯事者揖拿歸案,這會兒就在府外綁著,請殿下定奪。”

素鳴衍笑道:“倒沒敢勞煩蘇總督,我讓尤溪將人調進來,還準備親自拿人呢,既然這樣,那采兒跟我去認一認人。”轉過頭對易非天、石川華說道,“你們也見這些天,跟著出去認一認吧,免得認錯人,累及無辜。”

易非天見蘇蓋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里暗嘆:蘇蓋文這下次他跟石川華也恨上了,只當他與檀那明河聯合起來一起訛他,他倒沒有什么好擔心,本就是敵人,恨就恨吧。

若早知采兒安然無恙,蘇蓋文只會極力斡旋此事,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絕不會冒著兵變的危險調動數千精銳逼迫流寇交人。采兒真受了什么委屈,那也就罷了,那群犯事者也應有死的覺悟,誰讓他們闖下無法彌補的禍,也怨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但是現在……

蘇蓋文無力的垂下頭,知道這一切都是六殿下的圈套,采兒受辱是假的,六殿下的怒火自然也是假的,他只是要讓那兩萬多流寇知道,蘇蓋文是為了討好他六殿下才調動數干精銳向戰俘營要人的。

根據與六殿下的秘約,這兩萬流寇戰俘都將編入羽嘉邊防軍司,但是從此之后,這群流寇會聽命于己嗎?蘇蓋文悲哀的搖了搖,兩萬多流寇編入邊防軍司,非但不會增加自己手里的權勢,反而成為一個隨時都會爆發的危險存在。

易非天知道挑動流寇戰俘兵變的最好機會失去,他不知道素鳴衍與蘇蓋文之間的密議,就算知道,最佳的機會也失去了,蘇蓋文日后對這群流寇軍只會加倍小心防備。

素鳴衍心里十分得意,只要蘇蓋文與那兩萬流寇之間有間隙,蘇蓋文日后只會防備他們,卻不會給他們實力增強的機會,事事限制他們,以確保他們無法對羽嘉邊防軍司的正規軍形成威脅。而這兩萬流寇雖然編入邊防軍司,卻不會再甘心聽蘇蓋文調用,一旦覺察出蘇蓋文事事限制他們,只會生出更多更大的摩擦。屬于自己的機會也就有來了。

素鳴衍領著采兒,在眾侍衛地護衛下,出了府門,府門前的大街上黑黑的跪著數十名流寇,其中有最初劫持采兒十一人,有后來從侍衛營手里搶的人幾十人,都讓人拿繩子從后面綁住雙手。跪在地上無法動彈。侍衛營、千賀武士營已奉命撤回附近,坐在兩邊。

素鳴衍哪有耐心去細看這幾十名流寇的相貌,采兒也不敢去看這群窮兇極惡的匪人,易非天猜到檀那明河此舉是離間蘇蓋文與流寇的關系,猜不透其中地微妙之處,也上前認真看了一遍,將出手劫持采兒的十一人指認出來。

素鳴衍看著蘇蓋文,問道:“蘇總督,這事發生你的治轄之下。你認為當如何處理?”

蘇蓋文咬咬牙,說道:“此十一人盜取兵服出營,當衙強搶民女,按律當斬,其余五十七人,出營劫人,類同謀逆,按律當斬。”

“都殺了啊?”素鳴衍猶豫了半天,“本王不喜殺戮太甚,我看殺一半,放一半吧,就麻煩蘇總督挑選人了。”

對蘇蓋文恨意最深的莫過于跪著的幾十號人,都殺死了,豈不是讓蘇蓋文輕松了許多。素鳴衍不無惡意的想著,讓藏金監督行刑,他與采兒轉身進了院子,將愣在當場的蘇蓋文留在那里。

殺一半放一半?

無論放誰都不會感激自己的活命之恩,蘇蓋文看著六殿下的背影,心里透出一股股寒氣,無論如何,必須將對自己威脅最大地那一半人殺掉,蘇蓋文失魂落魄的請藏金率人將一干人等押赴刑場。

午后。藏金親自將三十四名流寇與三十四粒頭顱送回戰俘營。城北,左右鑲營嚴陣以待,流寇也在戰俘營構筑工事,加強防備,還沒編入邊防軍司,兩者就嚴重對立起來,藏金將三十四名流寇與三十四粒頭顱送回去,這種對立情緒更加尖銳。蘇蓋文就率領親衛到軍中坐鎮。流寇雖然人數眾多,但都是些防身的短兵刃,戰俘營又沒有幾天給養,只要攻不下羽嘉城或附近的軍事附堡,真要發生兵變,也只有全軍覆滅一條路。

在這樣的時刻,蘇蓋文不得不當場宣布將這兩萬流寇正式編入邊防軍司,以安撫他們憤怒的情緒,將在羽嘉城北重新開辟一處獨立的防務,讓他們駐防。那是沿干涸的楚布河谷向北行一百里地的一處大峽谷。離羽嘉城不遠,保證他們處于羽嘉城的監視范圍之內,又有足夠地距離,保證他們有異動前,羽嘉城有足夠的反應時間。最關鍵的,這處河谷附近的水源極小,限制他們地補給惟有依賴于羽嘉城。

世人將這兩萬流寇編成一營兵馬統稱為流寇大營,只設一名鎮守將軍,德羅巴當上鎮守將軍,內心可沒有一點高興的地方,他知道以他麾下的勢力,不足以讓他來當流寇大營的鎮守將軍,但是蘇蓋文希望流寇大營內部多一些矛盾,才特意將德才并不兼備的他挑出來當鎮守將軍。

就算低調行事,甘愿做一名傀儡,但是其他有野心的流寇頭子,要想掌握流寇大營,必須要頂替他這個鎮守將軍的位置才行,德羅巴似乎看到日后的悲慘命運,他又不敢倒向蘇蓋文,這次被處死的三十四人中,牽涉最大地幾家流寇勢力,這些人聯合起來,幾乎占到流寇大營的大半人數。

邊防軍司武官之任用說起來與六殿下沒有任何關系。

這次事件搞出這么大的動靜,都是因此牽涉到六殿下,好搶不搶,偏偏搶了六殿下,但是群寇對六殿下可沒什么怨言,他甚至覺得六殿下發這么大的火是應該,誰的老婆讓別人碰了,都忍不住要殺人的,何況六殿下還特意恩敕了一半人。

德羅巴覺得自己當上鎮守將軍,應該去六殿下府上謝恩,但又怕人去了會被扣下,一直猶豫到聽說六殿下要返回上唐,才倉促的遞上名刺,要求拜見。

“德羅巴?”素鳴衍看了看粗陋不堪的名刺,“流寇大營就要整編北上了,他怎么有這個閑工夫來見我?”

“這是禮單,德羅巴在流寇大營中地勢力不大,偏偏坐到火山口上,單這份禮單,就可知道這人還有幾分明白。”尤溪在旁邊說道。

“那就收下吧。”素鳴衍忍不住要打哈欠,“這次回上唐,也沒購置什么禮物給大家,德羅巴卻替我準備好了,你說我們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對了,費錢財的表示就算了。”

尤溪笑了笑,說道:“德羅巴倒也有所求,他剛剛在外面喃喃自語,說什么他出身卑賤,連個姓氏也沒有,卻當上流寇大營的鎮守將軍,這位子一定是坐不穩的,殿下可賜他勛爵之位,德羅巴一下子由下民變成貴族,想必對殿下會十分感激。”

授予治下平民勛爵之位,本是總督的特權,但是素鳴衍與蘇蓋文的密約里,將極為有限的一半名額給要了過來,所以也可以授予他人勛爵之位。素鳴衍頗為心疼的看了尤溪一眼,勛爵在青嵐沒有什么特別的特權,只能說是一個準貴族,只要有足夠的錢甚至可以向總督府購買。

素鳴衍又看了一眼禮單,將一個勛爵賣出這么好的價錢真是太值得了,連忙讓人將德羅巴請進來。素鳴衍聽尤溪說德羅巴善使雙錘,原來是羽嘉境內的獵戶,以為是個彪形大漢,想不到是個干瘦的中年人,眼睛閃著狡猾的光芒,與心中所想差距甚遠,側頭看了尤溪一眼,卻見他嘴角含著笑,原來是故意不說德羅巴的相貌。

既然授予勛爵之位,那接下來就要賜姓,素鳴衍微直背脊,問德羅巴:“鎮守將軍希望子女寇以怎樣的姓氏?”

德羅巴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舊羊皮紙,看情形有些年頭,舔了舔干梨的嘴唇,說道:“卑職祖上原是羽嘉的平民,后來觸律卻被貶下民,這是祖上所傳的族譜,卑職只想恢復祖上的姓氏就可以了。”

“甘……”素鳴衍輕聲讀了出來,“甘·德羅巴,這個姓氏不錯,這個名子也不錯,遠古時期,有個叫甘·德羅巴的下位神祗,不過教廷將其貶為邪神。”素鳴衍見德羅巴有些緊張,笑道,“你現在為鎮守將軍,說說今后有什么打算?”

“羽嘉的民眾甚少,有水源的地方也甚少,除了羽嘉城附近,其他地方的平民絕大多數都被脅從當了流寇,說是流寇,平日也多利用有限的土地耕種,真正會劫道殺人只是少數。卑職想請殿下恩準,將大營的一些人裁撤下來,利用河谷水源兩邊的土地進行耕種,這樣也能緩解羽嘉的補給予壓力。”

“聽說大營的防地是一處五里寬的河谷,雖然楚布河沒完全斷流,但是任你們在上游耕種,羽嘉城附近豈不是要斷水了。”

“卑職只敢分一半的水,卻不會讓下游斷流的。”

“哼,”素鳴衍冷冷哼了一聲,驟然換了一個口氣,“這是邊防軍司的事情,你需去對總督府說去,還有就是等到你真正掌握流寇大營的時候,再說裁撤的事情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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