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槍陣
“敵人又來啦!”遠方傳來斥候的聲音。
轉瞬之間,原先平靜的隊伍馬上騷動起來。軍官大聲呵斥,士兵們急速跑動,整個隊伍如同蠕動的青蟲,每個部分都在有序而快速的活動著。
當敵人的騎士部隊出現的時候,他們眼前看到的是一方整齊的長槍陣。這不是普通的槍陣,所有的士兵都沒有用盾牌,而是雙手握持著超過普通長槍兩倍長度的超長槍。后面的長槍架在前面人的肩膀上。這槍陣也遠比普通的槍陣厚實密集。而且由于前后隊列的影響,長槍天然就形成分段的殺傷。就算第一排的長槍刺入戰馬和人體折斷,后面還有第二、三、四……根長槍在守衛著。
靠騎兵的正面沖鋒是不可能突破這樣的陣型的。硬攻就是送死。
正如預料的,敵人看到這可怕的槍陣,立刻放棄了進攻的打算。在槍陣后方,輜重車輛開始繼續前進。一切安然無恙。
在車輛退遠后,槍陣也開始逐步撤退。非常小心的撤退,沒有給追兵留下哪怕一絲可以利用的縫隙。
這一天里,已經是三次了。三次追兵出現,三次都在這可怕的,宛如鋼鐵刺猬一樣的長槍陣面前無奈的止步。
“那些圣吉恩的膽小鬼!”帕羅軍官看著遠方的追兵掉頭離開,發出勝利的挑釁。
盡管幾乎沒有人料到敵人竟然膽敢追擊,不過這槍陣是一直以來為防萬一而準備的,事實上也幫了大忙。也許是命運的作弄。連續兩天的大雪極大的阻滯了帕羅人軍隊的速度,讓他們在第五天被敵人咬上來了。
望著追兵頭頂上的飛蛇旗幟,幾乎所有的帕羅人都咬牙切齒。那個湯瑪士真的是個噩夢,讓人無法醒來的噩夢。如果沒有這個槍陣的話,現在已經失去統一指揮,內部凌亂成一團的帕羅軍隊也許真的要吃大虧。
“恢復行軍隊列,跟上輜重車隊!”有人下令。
“正面突破那種陣型是不可能的。”那個軍官把所看到的情況一一匯報給艾修魯法特。敵人像刺猬一樣讓讓人無從下手。但是艾修魯法特臉上卻一點也沒有退縮的表示。
“這種看上去堅固的防御是最愚蠢的做法。因為一旦出現預料之外的事情,他們就來不及反應了。”艾修魯法特解釋道。“我們派弓箭手上去。”
“不行,我們剩下的弓箭手太少了。”
“沒關系,我們還有騎馬扈從。”艾修魯法特看了看天空。“讓騎馬扈從們在第一線,用弓箭射擊。我們按照最古典的對抗長槍手的方式,波狀攻擊。”
騎馬扈從并不是騎士,而是民兵,或者是弓箭手。一旦民兵隊長的職務不足的時候,那些立下功勞需要獎賞的民兵和弓箭手就會被提拔為騎馬扈從。他們的騎術其實不好,并不能真正勝任馬上作戰,所以他們主要負責偵查、巡邏等騎士不樂意去執行的任務。
“馬上射箭是需要很高明的技術。他們做不到的。而且騎馬扈從數量也太少了。”
“弓箭不行,就用火槍。這種東西是幾乎不需要訓練的。”艾修魯法特回答。“至于數量更不是問題……敵人這種長槍陣,只需要擊破一點,就意味著全體崩潰!”
斥候兵代表警戒的喇叭聲從遠方響起。“敵人來啦!”有人高喊著。但是這一次帕羅人軍隊已經很適應這種突發意外了。他們迅速的變動陣型,組成長長的方陣,完全擋住了追兵的路。除非將這支殿后的長槍兵擊潰,否則敵人是無法繼續追擊的。
令人驚訝的是,敵人這一次似乎不打算撤退。一隊隊騎兵就在長槍陣面前擺開陣型。戰馬的馬蹄踩在尚未完全融化的殘雪中,發出濕嗒嗒的聲音。馬鼻子噴出的白霧,似乎帶著死亡的陰霾。
追兵擺出的是非常正統的騎兵突擊的錐形陣,看那陣型就是擺明了要用戰馬直接沖擊這如鋼鐵刺猬一樣的長槍陣。純以數量上來說,帕羅人其實占據優勢。但是因為騎馬的一個人就會占用三個徒步人的空間,所以看起來,遠征軍的陣型遠比對方厚重。
天地之間寂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屏息靜氣,等候著戰斗的信號。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號角聲在天空上飄揚。一隊騎兵突然脫離大隊,開始向前突擊。不過每個人都看得出來,這一隊騎兵盔甲不整,沖鋒的隊伍也不齊。很明顯只是騎馬扈從,只是一個試探性質的攻擊而已。
不過事實上卻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敵人的騎兵出擊后,另外一波騎兵跟隨出擊,緊隨在這隊騎馬扈從之后。接著第三隊、第四隊……這些出擊部隊全部瞄準了帕羅人右翼,沖鋒而去。
騎兵接近了。帕羅士兵已經能聽清楚戰馬的呼哧聲和響鼻聲。槍陣一下子收緊了,一只只青筋鼓起的有力胳膊,使勁的端穩了長槍,對著來犯的敵騎形成了一道長槍的墻。這座墻有多少長槍,就有多少的死亡在迎接著沖鋒而來的騎兵。
騎馬扈從們停下坐騎,然后穩坐在馬鞍上朝著槍陣開槍。他們開完一槍后,立刻調轉馬頭從斜刺里離開,為后面第二波騎兵讓出空間。
第二波騎兵同樣停下戰馬,開了一槍后離開。然后是第三波。
所有的騎馬扈從加起來也不過是三百個。他們的子彈如果分散打在槍陣上,也許會和小石頭丟進深潭一樣,一點浪花都激不起來。但是現在他們全部集中在一個點上。在這一小段的槍陣里,帕羅士兵已經成群的倒下,形成了一個大缺口。缺口邊緣的槍兵也喪失了隊形,被傷員推擠得混成一團,他們只能絕望的看著第四隊騎士兇猛殺了過來。
騎士們避開了長槍的正面,從缺口里沖上去,貼近帕羅的長槍手,大肆砍殺。超長槍的不靈活這一刻顯露無疑。混亂的隊形之下,他們沒有辦法用長槍攻擊,只能成群的被砍倒,被戰馬撞倒,被馬蹄踐踏。
更多的騎士沖上來,沿著缺口繼續擴大戰果。長槍陣的正面是很可怕,但是側面卻軟弱得不堪一擊。
帕羅的指揮官立刻明白一切都已經完了。他顧不上指揮部隊,策馬掉頭就跑。登時,帕羅軍隊開始全面潰散。
帕羅士兵丟下長槍,丟下盔甲,丟下所有的東西,撒腿開跑。而遠征軍騎士全面沖了上來。現在戰場是他們的了。這已經不是戰斗,而是單方面的追獵。他們盡情的揮舞武器砍殺,轉眼之間把這片原野變成了一個可怕的屠場。就連那些不擅長馬上作戰的騎馬扈從都再次殺了上來,隨心所欲的殺死逃跑的帕羅士兵。或者把他們成群的踩死。
艾修魯法特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四散追殺。他帶著一小隊騎士沖進了輜重車輛之中。當槍陣崩潰的時候,目睹這一切的帕羅軍隊后勤兵立刻開始丟下車輛,解下拉車的馬并騎馬逃走。現在這里只剩下成隊的車輛,還有一些尚未來得及解套的拉車馬。
“快,給我搜!‘沒藥’在哪里!”
一小會之后,幾個騎士抓著一個俘虜帶到了艾修魯法特面前。那是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身上穿著考究的制服。他的手又白又軟,明顯不是擅長武藝的戰士。但是他身上的制服又說明了他是帕羅軍中一員。
“鄙……鄙……鄙人是后勤官……副官……”那個男人盡力讓自己微笑著解釋。但是艾修魯法特的瞪視讓他瞬間閉了嘴。這個后勤官的臉色因為恐懼而變成了灰色。烏云遮住太陽,風凜冽刺骨,但這一切都不如面前這個男人的瞪視寒冷。
“‘沒藥’在哪里?!”艾修魯法特問他。
“不……不……不……不在……這里……”他結結巴巴的說道。“那是……珍……珍貴……藥物……在……藍盾……騎士團……那里……”
“馬上吹收兵號!”艾修魯法特一秒鐘也沒有猶豫的下令。“集結部隊,馬上追擊。這些戰利品交給后勤隊處理!能帶走的全部帶走,不能帶走統統燒掉!”
“俘虜呢?”不知道誰問了一聲。
“按老規矩來!”
“但是,伯爵大人。如果我們得到的消息沒錯,那么帕羅軍隊主力和后衛分開比較遠,我們追上去的時候可能需要半天。我們的馬力已經不足了。”
“所有騎士換馬追擊。把已經疲憊的戰馬留給后勤部隊,把那些精力充沛的戰馬換上來。現在我們有充足的戰馬,足夠一個人兩三匹換著騎了。”
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場臨時的會議正在舉行。三四個穿著盔甲的人聚集在桌邊,愁眉不展。魯道夫將軍死后,軍隊已經有些接近崩潰的跡象了。雇傭兵們一批批的偷偷逃走,步兵們士氣低落到極限,現在連騎士團也開始不穩。帕羅軍中并沒有再聲望和地位上足以代替魯道夫的人,而該死的湯瑪士則在后面窮追不舍,反復騷擾殿后部隊。
“后衛部隊已經被湯瑪士殲滅。我們現在失去了大部分輜重了!”有人低聲的說道。“那個湯瑪士……他怎么還有這種程度的戰力?”
“他現在看起來像是要把我們一口吞下……”另外一個人提議。“明天開始,我們讓騎士團殿后,其他部隊恐怕經不起湯瑪士的攻擊了。”
“如果騎士團戰敗的話,我們恐怕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有人反對。“還不如丟下步兵,讓騎士團輕裝撤退。這樣至少可以保證騎士團幸存。”
“但是這樣的話……”爭論還沒有結果,突然之間,外面響起了凄厲的叫聲。
“夜襲!夜襲!”
參加軍事會議的人沖出帳篷,看到的正是大隊騎兵正踏破簡陋營寨,狂沖進營地,一邊放火一邊殺人。火光之中,可以看到那面可憎的飛蛇旗幟獵獵飄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