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您的心在動搖嗎?”嘉莉問。
“不,我沒有。”血旗老大低聲的回答。他的目光停留在營地大門口的那件裝飾性建筑上——那玩意是用人類士兵的頭盔做成的,其中很多頭盔里還殘留著被砸碎的主人頭骨。一小群地精正在這個新落成的建筑物上大口的享用蕈酒。
“您在動搖。主人,我建議您,我強烈的建議您,用理智而非感情去指導您的內心。”
“理智和感情?”血旗老大重復了一次嘉莉的話。
“是的,您是不是覺得這些人類都很無辜?覺得您的計劃波及到他們而感到愧疚?但是這完全是錯覺,這是因為您在自身內心的認同中,還在把自己當做一個人類。所以在異族和人類交戰的時候,您內心就會傾向人類一方,僅僅是這樣而已。這是典型的不理智。”
血旗老大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琢磨著嘉莉的話。
“但是哪怕你還是一個人類,這種想法也是錯誤的。您還記得您在圣吉恩的戰斗嗎?您殺了那么多帕羅士兵,是那些士兵和您有仇嗎?或者是他們做錯了什么?他們只是響應國家的號召,為國作戰而已。這怎么也不能算錯吧。他們也有妻兒老小,也有父老兄弟。但是您在那個時候,心里卻沒有任何動搖呢。而現在您又為何感到不安呢?”
“而且,您也應該想清楚。發生在奧倫城的事情,舍姆人也有責任。若非他們把這個城市交給教會,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我很確定您無法和他們達成妥協,至少此刻不能,除非您能把舍姆人打痛打垮!此刻的殺戮是為了未來的更少的傷亡。”嘉莉的聲音在他耳邊回蕩著,口吻溫和,但卻令人不寒而栗。“再說了,您還有沒有贏呢,考慮這些實在太早了。”
“你說的沒錯。”血旗老大把目光從那群地精身上挪開。“湯瑪士說過,勝利之后才有資格求和。如果是失敗,那只是‘投降’的一種較好聽說法罷了。他們看起來明天要和我們打上一場呢。”
血旗老大大踏步的從正門走進自己的營地。那幾個正在狂歡的小子們趕緊爬起來,向老大致敬。當然,血旗老大絲毫也沒有理會這些小小的地精,而是走進自己的營地,找到了一個地精的小頭目。
“老大。”小頭目認出了血旗老大。
“快去!把所有的頭目都給我找來。那些人類想要明天和俺們大干一場呢!……他們都在干嘛?怎么一個個都不見了?”
“老大,他們去那邊聽薩滿們講故事去了。因為野豬小子他們都沒參加那邊的戰斗,所以現在都去那邊聽故事呢。老大,讓我帶你過去。”
血旗老大沒費什么力氣就來到了講故事的地方。一大群薩滿正分散在這里,每個薩滿都占據了一塊地盤,身邊圍著一大群觀眾,他們正在向觀眾們講述今天發生在鐵拳城堡的宏大戰爭。
不過他們可不是單純的在講故事而已,因為這些薩滿已經讓自己進入一種通靈的狀態:一方面模仿著各種聲音,另外一方面在眉頭上方投射出朦朧的綠色幻象。這些若隱若現的幻象的內容正是今天的大戰,使沒有參戰的綠皮們可以觀賞這場大屠殺,并且聆聽戰場的聲音。
這種情況下,可以更清楚的分辨薩滿們的實力。因為越是強大的薩滿投射出的幻象就越是清晰,甚至可以達到身臨其境的高度。當然,擠過來的看客也越多。
但是不管怎么說,這些投射出來的幻象讓每一個觀賞的綠皮此刻都獸血沸騰,這些激動人心的戰斗場面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幾乎沒人發現血旗老大來到了他們中間。當然,他們更沒發現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黎明就要來了。
“口胡!”血旗老大發出了一聲讓整個營地都為之震動的大吼。“你們這些廢柴!要開戰啦!!!Waaaaa……gh……”
薩滿們被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所有的幻象都立刻消失了。但是一夜沒睡的綠皮們此時正是獸血沸騰,全身鼓足干勁想要來一場大戰呢。聽到老大的召喚,一個一個都跳了起來,操起各自隨身攜帶的家伙,回應著老大的召喚。
黎明時分,聯軍出營列陣。原定的計劃之一是趁著綠皮亂糟糟的準備布陣的時候發動突襲,不過事實上這個計劃馬上就被證明并不恰當。因為綠皮們似乎也在做這個盤算。聯軍剛剛列好陣勢準備發起挑戰的時候,卻發現綠皮的軍團此刻也已經準備就緒,從一處山坡后面涌進了戰場。
這里是距離鐵拳城堡一天路程的一處山區。雖然說已經是鐵拳城堡的后方,理論上可以算人類的控制范圍,但因為時常有小股綠皮滲透的緣故,這一帶是無人區。人類和綠皮各自占據了一塊并不陡的小山坡,而戰場正是兩個山坡之間的谷地。
血旗老大站在山坡的最高處。從這個位置他能夠清楚的看到人類的布陣。不過,說起來有些奇怪,因為他所看到的陣型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種陣型。這既不是打算中央攻擊的前凸陣型,也不是打算兩翼包抄的鶴翼陣,也不是看似攻防一體實則毫無特色的方形陣。聯軍布下的陣型非常奇怪,絕大部分軍隊根據地形,排成一條不規則的戰線,一副打算依靠有利地形進行防守的架勢。但是卻有一支大概兩三千人的獨立騎兵團放在正中間凸出的位置,一副打算正面沖擊的模樣。整體而言,完全看不懂他們想干什么,既不像進攻又不像防守。而將這支騎兵部隊孤立出來的做法更是完全讓人摸不清頭腦。
要不是他們的大炮選擇的放置很巧妙,可以覆蓋整個戰場的話,血旗老大簡直會以為這是一個三歲小孩隨心所欲地排出來的玩笑戰線。
但是加上大炮的話,某種意義上這種陣型就變得有點意思了。騎兵團發動突擊,和一支綠皮部隊正面交鋒,如果綠皮贏了,那就用大炮阻止他們追擊。如果綠皮輸了,大炮就用來阻止其他的綠皮部隊的增援。如此進行反復多次的嘗試,如果戰況不利就全軍撤退,利用地形掩護足以保證綠皮無法深入追擊。如果戰況有利,那么就進一步進行全線攻勢。切,這完全是欺負綠皮們的戰爭機械都還沒有運送到這里嘛!
血旗老大在心里為猜測著這種布陣相配套的戰術。然后他看到一名騎兵從人類最后方的戰線疾馳向第一線的那隊騎兵。他立刻意識到人類的進攻馬上就要開始了。
血旗老大的分析一點錯都沒有。此時趕赴第一線騎兵團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他是舍姆軍中的老將,名字叫艾里克。舍姆王太后確定了先王所定下的對綠皮作戰策略。而艾里克所指揮的騎士團團將是這個戰術的核心。
當然,也是最危險的部分。沒有將軍想要這份高風險的榮譽,所以平民出身的艾里克就被選上了。
“全軍,突擊,消滅綠皮!”艾里克舉起手中武器,“為舍姆而戰!”
“為舍姆而戰!”騎士們高喊著口號,驅動戰馬,如滾滾鐵流一般猛沖而去。人類的大炮也開火了,漫不經心的為騎士們開了幾炮助威,實心炮彈只造成了有限的傷亡。
綠皮們感到不太對頭,一隊地精的狼騎兵們狂呼著沖上來,試圖阻擋騎士們的突擊。地精們很狡猾,他們明白自己不管是自己還是自己的坐騎,從正面抵擋人類騎士是不太現實的,所以他們試圖從側后黏上沖鋒中的騎士,以達到阻滯騎士沖鋒的目標。不過這一次地精們是徹底失算了。沖鋒之中的騎士們迅速分成兩隊,其中一隊掉轉方向,將目標鎖定為沖上來的地精。另外一隊也立刻放棄了原本的目標,而是轉了個小彎。從側后沖向狼騎兵們。
這種戰術動作唯有訓練有素的騎士們方能做到。轉眼之間,本來打算側擊騎士們的狼騎兵反而遭到了騎士的前后夾擊。
一波騎槍立刻撂倒了一大批地精,接著騎士們抽出近戰武器,開始肉搏戰。人類騎兵遠比狼騎兵高,所以地精們只能攻擊到騎士們裝甲齊全的腿和腰,而騎士們卻可以很輕松的攻擊地精們的頭和胸。騎士們居高臨下,很輕易就給了地精可怕的打擊。在很短的時間內,這隊一千來號的狼騎兵就被打垮了,到處都是失去騎手而四處亂竄的狼,以及倒在地上被戰馬無情的踐踏過的地精。剩下的地精們掉頭就跑,但是卻被后方繞過來的騎士們堵個正著,戰斗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殺。等到地精們鬼哭狼嚎著逃離戰斗時,他們損失了至少一半部隊,并且剩下的也是混亂不堪的逃離戰場。而騎士們只受到很有限的傷亡。這次戰斗極為短暫,所以沒有任何綠皮部隊來得及增援這隊倒霉的狼騎兵。
騎士們脫離戰斗,迅速整隊再次沖向前方一隊獸人小子。
綠皮們的弓箭小子發動了攻擊。但是艾里克繼續指揮部隊前進,他知道一方面弓箭小子數量不多,另外一方面他們粗陋的弓箭對于甲胄精良的騎士們殺傷很有限。
正如他所預料到的,騎士們以很小的損失就穿過了箭雨,直擊向那一隊綠皮步兵。
如果此刻他們沖向的是一隊人類的步兵,或許情況就會比較糟糕。因為騎兵面對步兵沖陣,便如同以拳頭去擊打一個縮成一團的刺猬,殺敵一萬,自損三千。但是綠皮并不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他們對紀律和隊形的觀念遠沒有人類這么強。這就給了騎士們機會。
雙方白刃接戰,第一線騎士們一下子用騎槍從綠皮的隊列中削去了那么幾百號人馬。
在縱橫兩個里格,雙方陳兵七八萬的廣大戰場上,這點人員損耗還不至于對整個戰局產生什么影響。但是對于這一隊綠皮小子來說,打擊就挺大了。人類騎士橫沖直撞過來,人喊馬嘶聲中只聽見刀劍撞擊和金屬切入血肉的聲音不住響起,獸人們居然在騎士的正面沖鋒中扛了下來,而且看起來倒也殺得騎士的陣型錯動了一下。
只是這光景前后總共還不到一小會。更多的騎士正源源不斷的沖過來,僅憑綠皮這一隊小子兩千左右的兵力,實在難以抵擋人類三千騎士正面鑿穿的沖鋒。盡管兩側的綠皮正在朝這個方向增援過來,但卻已經來不及了。騎士們分出兩個分隊,擋住了最近的一股援軍。而在試圖反沖鋒的綠皮轉瞬之間便被騎士甲胄的洪潮吞沒,連個浪花都掀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