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里密密麻麻的的擠滿了人。
其實這個帳篷一點也不大。與其說它是一個將軍說使用的大帳,不如說這不過是一個稍微大點的旅行帳篷。是那種商隊經常會使用的帳篷,一方面可以住人,另外一方面可以在雨天安置那些嬌貴怕水的貨物。
當然,此時此刻,這個帳篷被挪作他用了。此時此刻,聚集在帳篷里的可不是什么商隊的活計。這些人外表各異,有些穿著便服,有些穿著盔甲,還有一些甚至披著黑色、褐色或者灰色的兜帽斗篷。不過,有一部分部分人(有些穿著便服有些穿著斗篷)身上都有一種并不屬于普通人類的氣息。
這些人身上纏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黑色煙霧。如果有個教會的祭司在這里,他大概會下意思的喊出“黑魔法”三個字來。
這個判斷完全正確,因為這幫人確實大部分都是黑魔法師。不過此地可不會有什么不識抬舉的教會份子過來攪局。因為在這個帳篷的周圍,有著數量高達數萬之多的不死生物。在這樣規模的軍隊保護下,黑魔法師們沒有任何危險。
這正是隸屬于吸血鬼艾修魯法特的不死軍團。
此時此刻,帳篷中保持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寂靜,沒人開口,沒人說話。伴隨著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的,是強烈的不安。黑魔法師們用眼神、動作表現了他們此刻的心情。
每個人都已經知道了前線戰局的變化,而吸血鬼召集他們毫無疑問是召開最后一次作戰會議,毫不夸張的說,這場會議決定了他們的命運——至少是大多數人的命運。吸血鬼如果戰敗,那么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逃生的把握的。
血色公爵已經說過正午要開會,但自己卻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很不同尋常,因為血色公爵是一個血騎士,在遵守時間方面向來不含糊。這是他第一次遲到。
這種沉默又保持了一段時間,很多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們中的一個人身上。必須要說明的是,魔法這種技能,和世界上絕大多數的技能一樣,練習者的水平之間有著很大差異。這是先天的天賦和后天努力共同作用的結果。黑魔法的修行者,其中也有技藝粗淺的低手和手段高明的高手之分。而庸手很自然的把強者看成長者。
站在人們的目光集中位置的,是一個穿著便服,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的年輕人。盡管他皮膚光滑,沒有胡子,看起來十分年輕,但他的眼睛中卻有著歲月滄桑留下的痕跡。
“海茵大師。”不知道是誰說了一聲。“血色公爵還沒有來呢。”
“唔……”海茵將手收到口袋里,“好像確實是這樣呢。”他用一種和自己年輕外貌不符合的老氣橫秋的聲音回答。“但是,還不算過分。他遲到的時間還不是很久。”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人群中,有人平靜的說道。“莫非……和戰局有關?”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瑞恩人之前的軍事行動。一支瑞恩人的中等規模軍隊,也就是一支別動隊,從小路穿過,一舉奪下了梅諾。血色公爵曾經承諾自己可以監控那條小路,但是事實證明,他太自信了。
如果說這這個消息還不夠壞的話,那么梅諾對于瑞恩軍隊的歡迎則粉碎了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先不說那些原本就是被迫向血色公爵宣誓效忠的城內官員,過去一直都支持血色公爵的大小村子,這一次幾乎全部倒戈。瑞恩軍隊已經在當地人的支持下迅速鞏固了梅諾的防御,哪怕不死軍團現在出發去消滅這支別動隊,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啃下來的了。
局勢異常險惡。如果不死軍團繼續嘗試阻擊瑞恩人主力,那么別動隊就可以為所欲為。梅諾城發生的事情證明了別動隊可以輕易攻占一座城市。一旦別動隊和那些投降的濱族聯合(已經有很多謠言在說濱族那邊有異動),最后的結果甚至可能讓吸血鬼的不死軍團變成一支被敵人重重包圍下的孤軍。
但是如果不死軍團試圖去攻擊別動隊,那么就等于讓開大路,放瑞恩人的主力進入西瓦尼亞——情況只會更糟。
“應該不會吧。他既然召集我們開會……要知道作為君主本身就有遲到的權利。”海茵微笑著回答。
這個解釋遠不能滿足大家的需要。不安繼續在發酵增長。
“血色公爵是不是逃走了……”這是每個人肚子里都在疑惑,卻沒人敢說出口的話。
有人從帳篷外面走進來,但那并不是血色公爵,而是一個黑魔法師。
“你們……好像……都……很不安的樣子……”進來的黑魔法師環視了一下自己同僚,開口說道。“放心吧,公爵……大人……應該很快……就會來的。”
“你這么這么遲才來?”有一位明顯和這位比較熟悉的人問道。
“我去……觀察一下……那些……食尸鬼……的變化……情況看起來……完全超出了我的預計……”
這個話題立刻引起不少人的興趣。
“那不是普通的變異嗎?還是……”
“我相信……那是……血色公爵的……杰作。”黑魔法師回答。“是強大的……黑魔法……導致的變化……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我甚至不會……相信的。它們血管中流淌的是……真真切切的黑魔法之力……能夠忍受……哪怕是最為可怕的創傷……憑借這種力量,它們在戰場上……一定能夠爆發出無法估量的……破壞力。”
“還有那些巨獸。”不知道是誰提醒了一聲。
確實,還有那些被血色公爵喚為獸化吸血鬼的巨獸。昨天血色公爵將幾頭巨獸帶來不死軍團之中,立刻引起了黑魔法師們極大的好奇。他們馬上就察覺這種被血色公爵叫做“獸化吸血鬼”的怪獸的價值。它們不僅是令人滿意的戰士,而且能夠充當黑魔法釋放的媒介,可以極大的增強黑魔法的釋放距離。
至于這種怪獸是怎么來的,其實單是“獸化吸血鬼”這個名稱本身就透露了足夠的信息。毫無疑問它們是血色公爵的杰作,但是卻無人知曉這些怪獸是如何被做出來的。
“放心吧……血色公爵……制造出那么……優秀的士兵……可不是為了……逃走……”
一股熟悉黑魔法的波動突然傳來,所有黑魔法的修煉者皆有所感。下一瞬間,一切疑問和不安全部消失了,因為每個人都知道血色公爵已經來了。
艾修魯法特闊步走進帳篷中間。他穿著便服,很快來到大帳中間落座。他的部下們很自覺的形成了兩群。一群全部是黑魔法師,聚集在他的右首,另外一些則是原先叛軍或者后來投靠的普通人,聚集在左邊。在數量上,右邊遠比左邊多得多。
“艾里克,俘虜的事情怎么樣了?”艾修魯法特臉上十分鎮定,一點也看不出形勢惡劣所帶來的焦慮。他的第一個問題也不是關于敵情的,而是關于之前濱族的戰俘。
“一切按照您的計劃進行。”艾里克回答。“但是監管他們已經非常困難了,我的人太少,恐怕無法再干其他什么。”
艾里克的神色之間并沒有昔日的那種敬而遠之,因為就算是他也不得不佩服吸血鬼對于俘虜的處理方式。以區區幾千士兵(再加上幾千臨時招募來的看守)看管著數十萬俘虜,這本來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眼下卻居然能勉強做到了。這是因為吸血鬼的思路與眾不同,他不是簡單的將俘虜作為奴隸勞動力無限的壓榨使用,而是給了他們一個希望——給那些干活最認真的人自由。不僅是個人,而且還包括家庭——人們可以用努力勞動的方式贖回自己的家人。
每個月釋放的人只是一小批,如果按照這樣的速度,所有的俘虜都自由恐怕需要數百年,但是這卻給人一種虛假的盼頭,使得他們努力工作而不是醞釀著暴/動和怠工。
“至于進度……再過一兩年時間,您所計劃的,連同整個西瓦尼亞的大路就可以完工。碼頭建設的進度也不錯,一年內一定完成。不過您現在重點的事情不是這個吧?”
“沒錯。”艾修魯法特倒是坦然承認了。“我的重點是戰爭。至于局勢,大家都知道了,我對小路的監控失敗了,敵人已經占據了優勢。有人有什么意見和建議的話,現在可以提出來。”
四下一片沉默。沒人吭聲,就算是艾里克也沒說話。所有的人都看著艾修魯法特,等待著他的決定。
“我們有兩個選擇,第一個就是呆在這里,準備借助狹窄的地形阻擊瑞恩人主力——他們正在緩慢逼近。另外一個則是對付那支別動隊。我的計劃就是不理會別動隊,全軍前進,在山谷里和瑞恩人決戰。”
“山谷里無法進行決戰。”有人說了一聲。他說的是實情,整條山谷只容許五六千人左右的士兵列開陣型,這種規模的戰斗對于各自擁有數萬大軍的雙方來說,勝負沒有決定性。
“紫色石一帶可以作為戰場。”
“他們不肯決戰的。”艾里克回答。“如果我是瑞恩人的將軍,我會據險死守。靠不死軍團的攻堅能力,很難攻下那些被修復的營壘。我只用拖著不死軍團,等著別動隊從后方占領西瓦尼亞即可……我不知道在掌握了如此的優勢之后,他們為什么要和您進行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