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輪舞曲結束了。
艾修魯法特離開了舞池。他感覺到自己依然精力充沛,甚至氣都沒有喘上半口。但是他能看出來,其他的舞者,特別是他的舞伴(這是一個主動邀請他的女子,不過年紀偏大)已經有點累了。跳過一輪舞之后,這位中年女子已經顯露出明顯的疲態。
能夠看得出來,一曲舞蹈對人的體力消耗挺大的。但是艾修魯法特卻發現自己全然沒有任何感覺——他已經連跳了三曲,但是半滴汗都沒有流,更別說疲勞了。
我一定是受過嚴格的鍛煉。艾修魯法特在心里告訴自己,非常嚴格的鍛煉,所以擁有很良好的體力,甚至是超凡的體力。
不過這沒什么奇怪的。要是一個刀頭舔血的職業軍人沒有良好的體力,那才叫一件稀罕事呢。
和剛才一樣,每兩輪舞曲之間都會演奏節奏輕松愉快的曲子。在他打算做點其他事情的時候,一位穿著制服的仆人急匆匆的來到他身邊。
“艾修魯法特先生?”仆人問道。
“是我。”艾修魯法特回答。仆人馬上遞給他一條小紙條,然后就走了。
小紙條上用一種娟秀的筆跡寫著。“我在后院花園的邊上等著您。”不過后面沒有署名也沒有其他什么標志。除了這些字跡之外,紙條上還有著比較濃的香水味,看上去是出自一個女人之手。他回頭想去找那個仆人,卻發現那位仆人早已經消失在人群中了。
真有趣!艾修魯法特心里想著。不過他也知道一些此類的傳聞,舞會是社交的場合,而社交這個概念十分廣泛。除此之外,貴族家庭中不乏那種保持著夫妻的名義,但是實際上卻形同陌路的類型。難道自己被哪個女人看上了?
艾修魯法特想了想,最后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前面已經說過,這間屬于拉烏爾男爵的宅邸是一間很大的建筑。雖然它不是一座城堡,但是它實際的占地面積比起城堡來有過之而無不及。舞會所在的地方其實只是一個前面的大廳而已,在后面還有一個很大的花園。
艾修魯法特沒費什么工夫就問到了通往后花園的路。必須要說,雖然說這次舞會客人數量很多,但是幾乎都集中在宅邸的前廳部分。艾修魯法特來到花園口位置就發現四周沒幾個人了,走來走去的也只是男爵府邸里的仆人而已,一個客人也看不到。當然了,一個客人出來透透氣,享受一下片刻的寧靜也沒啥值得奇怪的。所以仆人們沒有對艾修魯法特的行動造成任何障礙,他們最多只是擦身而過的時候向他問聲好罷了。
“后院花園的邊上”是一個含糊的詞語,并沒有說明具體的位置。換句話說,艾修魯法特很有可能需要繞著花園走上一圈了。這位神秘女子挑選的地方也很有意思——既然花園入口處人都這么少了,那么里面,也就是所謂的“邊上”,那里恐怕就是一個無人的角落,隨便他們說什么,做什么,也不必擔心有第三者偶然的撞上。
“艾修魯法特先生。”一個聲音響起。艾修魯法特循聲看去,看到的正是之前和他跳了一曲的藍妮。
話說回來,剛才跳完舞之后,他就再也沒看到這個女人了。
藍妮站在那里,用一條手帕捂住自己一側的臉。
“你……發生什么了?”
“沒事,只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藍妮微笑著回答,盡管她的微笑有點勉強。“您該不是打算去花園里吧。”
“很抱歉,我正有此意。”艾修魯法特回答。“怎么?”
“我轉告一個消息——我聽說有人打算對你不利。他們已經在花園里埋伏好了,而且我幾分鐘前,親眼目睹幾個攜帶了棍棒的人進了花園。”
“對我不利?”艾修魯法特反問一下。
“是的,所以我特地來警告你一下。”藍妮回答。“我這樣子恐怕不能繼續跳舞了,我得回去啦。請不要無視女人的警告。”
“我會小心的。”艾修魯法特回答。
藍妮轉身離去,只留下艾修魯法特一個人,看著手中那張香氣撲鼻的紙條。攜帶了棍棒?嗯,舞會確實是禁止攜帶武器的,但是棍棒這種東西在任何地方都很容易找到。艾修魯法特想了一下,他覺得不論如何,自己必須明白到底是誰在背后推動這些針對自己的密謀。比如說今天這個亞拉,他就是第一次見到。
他畢竟不記得過去的事情——如果那是是他失憶之前惹下的仇恨,那么他也最好借這個機會將問題解決掉。有些仇恨會隨著時間而沖淡,但有些仇恨是會發酵的,拖得越久越不利。
他開始走進花園。正如之前說過的,男爵的這間莊園擁有一個很大的花園,里面甚至有一個小樹林。此時此刻,所有的仆人都忙著為舞會服務,花園里寂靜無聲,只有月光靜靜的照耀在頭頂。
艾修魯法特早已經發現自己有很敏銳的黑暗視覺。不過這沒啥,因為書上也說過,一個人如果經過足夠的訓練和合適的飲食,就能夠培養出黑暗視覺。雖然他自己也覺得自己的黑暗視覺可能有點夸張——因為他在晚上看東西和白天幾乎沒有任何區別,纖毫可見。
他在樹林邊上止步。如果這里要埋伏人的話,附近這一帶應該就是最好的位置了。而且他的聽覺也清楚的告訴他有人埋伏在樹叢之中。
“這里沒有其他人,”他大聲的說道。“所以我們還是出來談談吧。”
樹林中走出三四個身影,每個人都穿著舞會的那種華麗衣著,而且臉上戴著面具。艾修魯法特看到他們手中幾乎都拿著棍棒,一舉一動都透露出強烈的敵意。
嘖,好像不是可以溝通的對象啊。艾修魯法特環視了一下四周,就和之前的跳舞一樣,他此時完全沒有任何的畏懼。這并不是深思熟慮,而是一種本能。在藍妮邀請他跳舞的時候,他壓根就沒考慮過“我不會跳”這個事情。現在在這里遭到一幫人襲擊,他也壓根沒考慮到“我打不過他們”這個事情。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人從側后方邁步上來,揮動手里的棍子朝著艾修魯法特的頭上打來。
這是真的是最拙劣的攻擊——艾修魯法特的腦海里下意識的冒出這個念頭。他甚至懶得躲避,只是一瞬間伸出手臂抓住那個人的手腕。蒙面人掙扎著,艾修魯法特全力用力一捏,以恐怖的力量直接捏碎了他的腕骨。
骨頭碎裂的清脆聲音響起,接著那個攻擊者發出慘叫,捧著自己的手踉蹌后退。他抬頭看著艾修魯法特,眼睛中充滿了驚訝和恐懼。
艾修魯法特下意識的明白,他非常熟悉這種目光。他一定曾經無數次看到過別人用這種目光看著他。
一股警兆突然在心頭升起。艾修魯法特斜退半步,向后看去,正好看到有人從后方朝他猛撲過來。這個人手中拿的不是棍棒,而是短劍。這不是一次私下里泄憤的沖突,一次斗毆,而是一次襲擊,一次謀殺。
艾修魯法特突然之間感覺到自己的心開始劇烈的跳動。急襲而來的短劍夾雜著死亡的氣息,激活了他的本能。腦海里剎那之間有無數個畫面掠過,既清晰又朦朧,讓人一瞬間產生喘不過氣的感覺。他的喉嚨肌肉在抽動著,但是這不是恐懼,因為他明白這一劍看上去氣勢十足,實際上單調而愚蠢,完全不值得畏懼,就連動作也緩慢得像一頭烏龜。
他在最后一瞬間側身避開了短劍。艾修魯法特原本能夠在閃避的同時奪下短劍,但是在看到持劍者那雙嫉恨的雙眼之時立刻改變了主意。他的手只在劍柄上輕輕擦過,然后伸出腳,在那個沖過來的家伙的腳上勾了一下。
拿短劍的家伙沖得過猛,被他勾得失去平衡,導致失去平衡撲倒在地。而他手中的短劍被掉了一個頭,劍尖從他下巴刺入,后腦勺刺出,貫穿了他的腦子。
原本寂靜的花園里,響起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厲慘叫聲。和剛才那聲慘呼不同,這是人類死亡之刻才會發出的可怕叫聲。聲音宛如一根尖錐一樣直刺人們的耳膜。雖然說在此的這幫人都是抱著謀殺的心思而來的,但是死亡真正光臨,而且不是光臨在他們的獵物身上,而是光臨在他們的一個同伴身上的時候,他們心中恐懼就戰勝了勇氣。
不知道是誰開始第一個逃走,轉眼之間所有的襲擊者都四散逃走了。艾修魯法特沒有追趕,而是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個家伙,掉頭離開。
他離開的正是時候。因為他回到舞會現場并不特別久,拉烏爾男爵就急匆匆的宣布暫停舞會。
“各位先生們,報告大家一個很不幸的消息。亞拉騎士在宅子花園里突然自殺了。”男爵大聲宣布。
看起來,那聲臨死慘叫實在太刺耳太尖利,以至于引起了花園邊上的傭人們的注意。
“自殺?為什么?”很多人私下里討論著。
“治安官呢?”另外一些人大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