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贏嗎?”克利奧小聲的問身邊的朋友。雖然他們此刻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也位于一個絕對安全的位置,但不知為何心中卻感到莫名的心寒。這不是害怕自己的計劃會失敗——因為他們現在是站在幕后——而是本能的感受到了空氣中那種危險的氣息。盡管這個氣息并不是針對他的。
其實這種微妙的氣氛已經影響到了每一個人。他們身邊的一些人,包括幾個盛裝的貴族婦女,全部停下了之前的竊竊私語,而是用一種既害怕又渴望的目光看著場中對峙的雙方。甚至埃辛也受到了影響。如果說埃辛之前都是保持著微笑的話,現在微笑也已經淡化了很多。
“應該沒事。”埃辛的臉色略微有點發白。他的目光在艾修魯法特和巴薩多尼兩人之間移動著。“那只瘋狗……很厲害的……”
沒人知道是誰先開始挪動的。但是慢慢的,兩個決斗者已經開始邁動腳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個人的動作有點類似,都是輕巧的向側面移動。
“他們在干什么?”克利奧有些機械的吐掉了嘴里的卷煙,盡管這玩意剛剛被點燃。
“沒有披掛的生死之戰,永遠都是試探優先的。”埃辛回答。盡管他是策劃人,但那種微妙的氣氛使得他也變得有點緊張起來了。“一上來就全力以赴猛攻的是蠢牛……沒有盔甲的話……以他們兩個人的臂力,哪怕是隨便的一擊也能造成致命傷。”
這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既然艾修魯法特當過雇傭兵,那么他肯定擅長披甲作戰。但是一個真正的戰士都明白,披甲作戰和無甲作戰是完全兩回事。后者需要更多的技巧,也更加考驗人的心理素質。這一方面巴薩多尼就占了很大的優勢,角斗場里的格斗可是從來都不穿盔甲的。
雖然是向斜刺里移動,但是兩個決斗者確實在一點點的縮短彼此的距離。很快,他們就接近到可以互相攻擊的距離,或者說,他們中只要有一個人再踏上前一步,就能夠用劍刺到對方的身體。
兩個人的動作都停下來了,卻讓旁觀者們都情不自禁的捏了一把汗。
下一瞬間,戰斗就爆發了。兩把劍彼此交錯、撞擊、摩擦,兩個人都用最快的速度移動著,一方面尋隙發動攻擊一方面努力避開對方的重擊。
“果然……”埃辛看著戰斗的雙方,輕聲的喃喃自語著。
“果然什么?”克利奧問道。俗話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克利奧并不是一個劍客,所以對于雙方的交戰看不太懂。他只是覺得有點奇怪——因為這種不披甲不持盾的長劍決斗,往往都是在幾個回合之內就分出勝負的。只要一擊命中,戰斗結果就決定了。但是這兩個人卻交手了相當長時間,雙方都未能作出有效的攻擊。
“這個艾修魯法特,果然厲害。”埃辛嘴唇略微抽搐了一下。“看起來,他也是經過無數次單兵格斗和群體戰斗,從尸體堆里考驗出來的。我們的斯卡德拉大叔還真是給人找麻煩啊,這次居然找來了這么一個本事又好,思想又頑固的家伙來任職……”
“你的意思是……”
“艾修魯法特也有不輸給巴薩多尼的敏銳戰斗直覺。”埃辛回答道。
此時雙方已經再次分開距離。這一輪交手的結果看上去驚險,但是實際上兩個人都沒有受到真正的傷害。肉眼能夠看出,巴薩多尼的衣服肩膀位置被劃破了,不過并沒有傷到皮肉。
但是就算如此,孰強孰弱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因為巴薩多尼的額頭冒汗,呼吸變粗,整個胸口劇烈的起伏。而和他比起來,艾修魯法特甚至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變化。
“真不敢置信,這個叫做艾修魯法特的人是用鐵打造成的嗎?”在遠方,埃辛輕聲的說道。他也算一個精通格斗技藝的劍客,所以他能夠看出雙方之間的差異。在技巧上,似乎旗鼓相當,但是在體力和耐力上,艾修魯法特卻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不,這不止是單純體力的問題,這一輪交戰巴薩多尼已經是全力以赴,所以他才會流這么多汗的。
換句話說,在身體素質方面,在速度、反應、敏捷、力量、耐力這些對于戰士而言的關鍵因素,艾修魯法特呈現壓倒性的強大。表面上此刻雙方勢均力敵,但是戰斗稍微延長一點,巴薩多尼馬上就會因為體力不支而輸掉決斗。事實上巴薩多尼之所以能撐過這一輪,應該也是依靠經驗和技巧,略微彌補了這些不足。
“……還是,他用劍的技巧已經達到了一個……凡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他喃喃的說道。這下子完了,這頭瘋狗也遇到硬手了——雖然埃辛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但是至少公爵大人交代的任務恐怕要多費一番手腳。
然后他看到艾修魯法特停下了剛才的姿態,換了另外一個動作。這不是一個寓攻于守的動作,而是一個雙手握劍,打算強攻的動作。明明他只要保持剛才這個戰術,再拖上幾回合他就能拖垮對手,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艾修魯法特放棄了這個必勝的戰術,轉而打算一擊定生死。
哪怕是埃辛這樣老經驗的戰士,也判斷不出艾修魯法特想干什么。
“埃辛,這個動作……是什么意思?”克利奧問道。
“全力猛撲。”埃辛回答。“一擊殺死對手……但是如果被人避開或者擋住的話……那就很難抵擋對方順勢的反擊。我看不懂……”他輕聲的自言自語。“單純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呢,亦或者別有深意?”
巴薩多尼獰笑起來,露出了宛如擇人而噬的兇暴表情。作為當局者,他當然更加清楚對方的用意。不會再有這樣你攻我守的對峙作戰了,下一個照面就決定了雙方生死。但是這樣對他而言更好。
短暫的停頓之后,兩個人在不約而同的發動了攻擊。巴薩多尼沖上來,像貓一樣迅捷,同時嘴里咒罵著。而艾修魯法特則安靜的迎戰,只有眼睛閃爍著冷冷的火焰。
這一次交手遠沒有人們希望的那么絢麗,因為一切都就這么簡單。在雙方接近的最后一瞬間,巴薩多尼的動作遲滯了一下——然后艾修魯法特直接一劍刺穿了對手的胸膛。
巴薩多尼低下頭,看著刺穿胸口的兵刃,而鮮血不受控制的從他嘴角滴落。伴隨著咣當一聲,他的長劍落地。
如果換一個人,那么也許他就這樣死去,但是這個男人突然在臨死之前爆發出可怕的力量。他的手剛才連劍都握不住,但是下一瞬間,他的手再一次恢復了活力。他伸手從腰上抽出自己的匕首。伴隨著一聲不像是人類的怒吼,巴薩多尼將匕首刺向艾修魯法特。
艾修魯法特不閃不避,但胳膊用力扭動了一下,一下子將長劍造成的創口擴大為一個人類無法承受的程度。鮮血狂涌而出。這一下直接剝奪了巴薩多尼最后的力量,他的匕首雖然刺中了艾修魯法特肩膀,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這一擊變得虛弱無力,只造成了有限的傷害。巴薩多尼嘴唇動了一下,似乎在用最后一絲生命在喘息,又或者他在輕聲說出自己的遺言。但無論如何,他的身體迅速的衰竭下去,雙膝跪倒,和所有那些受到致命重擊的人一樣,軀體從劍鋒上滑落,作為一具尸體倒在地上。
眼見著這一幕,讓所有的圍觀者都倒吸一口冷氣。這種刺激太過于強烈,以至于讓最好事的人都感到一陣來自內心深處的戰栗。整整過了半分鐘,克利奧才重新呼出一口氣來。
“埃辛,這一下……”
“成了!”埃辛輕聲的說道。
“什么,你說成了?”克利奧問道。他眼睛迷惑的看著場中。艾修魯法特已經將那把匕首拔下來,順手從死去的對手身上把鞘也收起來,揣到自己的口袋里。“什么意思?”
“那把匕首。”埃辛回答道。“注意到了嗎?匕首刺中他了。”
“沒錯。但是……”傻瓜也看得出來,那把匕首明顯只造成了很有限的一點傷害,最多只能算皮外小傷。
“還記得上一次我給你看過的那種毒藥嗎?”埃辛神秘的一笑,臉上盡是得色。
“你是說那些什么次元石的粉末?你的意思是……”
“那把匕首上……涂著那些粉末。”埃辛輕松的回答道。“雖然那只是一個小傷,但是如果加上這種毒的話……”
克利奧立刻明白過來埃辛的意思了。
“這種毒……目前只有食用的記錄。基本上讓人吃下去,半天之內必死無疑。見效雖然并不很快,但優點在于絕對無藥可救。不管是魔法還是醫療手段都對次元石毒無效。但是我想直接沾上傷口應該也會有效的。”埃辛回答。“我想應該會多用一點時間,大概后天的時候,我們就見不到我這位武藝高超的同事了。”
瘋狗也死了,任務也完成了,事情非常順利,還順帶節約下任務資金。此時此刻埃辛的心情非常的好。“我們走吧,別讓艾修魯法特知道我們在這里。還有,我今天只請了一個短假,必須盡快回去旅行我的職責呢。”
必須要說明的是,在這里的決斗并不是一件罕見的事情。所以并不需要太長時間,四周圍觀的人群紛紛離開。這些看客如果已經得到了足夠的刺激,那么他們就會選擇回家好好休息回味,如果他們覺得還不夠,那么他們就在這里閑逛,等著另外兩個來決斗的浪蕩子。這樣高水平的決斗并不常見,足以讓成為看客們連續好幾天的話題。
至于那些熱心的證人,他們這履行了自己作為決斗證人的最后職責,找人來清理掉了尸體。
兩天以后,埃辛一臉笑容來到了王宮。和往常一樣,宮廷主管斯卡德拉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處理各項雜務。
“埃辛,今天不是你值班啊?”在埃辛進門之后,斯卡德拉略微抬起一點眼皮。
“啊,我估計艾修魯法特有事不能來。”埃辛笑著說道。不過他的微笑兩秒鐘后就消失了,因為艾修魯法特穿戴著全套裝備,從里面的房間走了出來。
“啊,艾修魯法特,是你啊。”埃辛雖然主動打招呼,但是臉上卻是一個很勉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