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節 暫時

“不行，公爵大人，魔法通訊完全聯系不上！”一個部下急匆匆的跑過來，向著拜倫公爵喊道。“那邊沒有任何反應。”

“怎么可能……”拜倫滿眼血絲。這一般是因為睡眠不足，另外一半是因為焦躁。“法魯薩那個家伙……該不會讓他們得手了吧……”

“公爵大人，請放心，事情也許沒那么糟糕。畢竟他們有可能不是去軍營，而是向北離開……”一個部下安慰道，不過這些話沒起任何作用。

“那家伙……可惡……漏算了這一點。沒想到那個混沌巫師居然還有這樣的手段……”拜倫焦躁的說道。說句實話，雖然現在他還把“混沌巫師”掛在嘴上，但是實際心里已經不怎么相信這件事情了。對于混沌……也就是那些崇拜邪神的家伙而言，他們最大的利益就是挑起一場內戰，讓拉法和拜倫來一次公開的戰爭，然后借機揮兵進攻。在短時間內鎮壓掉鷹隼城的變亂不吻合那些野蠻人的利益：他們雖然野蠻嗜血，但并不是傻瓜。

“大人！”突然之間，外面闖入一個急匆匆的人。“公爵大人，緊急……緊急情報……”他剛才一定是飛跑進來的，所以上氣不接下氣。“……來自……軍營那邊……”

“什么情報，快點講！”

“女王已經……已經到了軍營，而且下令讓近衛軍團……立刻……赴鷹隼城……平叛……”這位信使一邊大口喘息，一邊將事情簡明扼要的說了出來。

“法魯薩呢？他干什么去了？他沒有阻止這一切嗎？”拜倫氣急敗壞的喊起來。

“他……法魯薩將軍努力了，但是……他已經死了。”

“他死了？那這個情報是誰傳回來的？”

“他的一位隨從。”部下說道。“他隨身攜帶了一個魔法通訊卷軸，所以及時將這個情報傳達了回來。公爵大人……這個……”

“馬上讓埃辛他們幾個統統過來！”拜倫公爵倒是沉住了氣。他手下可靠又能干的軍官不是很多，埃辛倒是其中最出彩的一個了。雖然埃辛未能完成任務，可是拜倫倒也知道這不是他的錯——怎么說呢，應該說這事情實在太出乎意料之外，就連拜倫自己都沒有料到。

“拜倫，你現在后悔了嗎？”邊上的斯卡德拉突然說道。他被綁在一張椅子上，一直呆在房間角落里。之所以會這樣主要是拜倫公爵一時之間忙得不可開交，實在沒有閑暇處置這個囚徒。

“后悔？我后悔什么？”拜倫不屑一顧的說道。“我從來不后悔！”

他不再理會斯卡德拉，而是開始向其他幾個部下下達命令，處置各方面的雜務。王城現在是徹底的掌握在他一個人手里，眾多人員的變動，來自各方的妥協、談判還有祝賀之類，使得大事小事無數。

等到拜倫將這些零碎事情處理完畢，他所等待的人已經到了。大概有七八個全副武裝的軍人走來到了房間里，其中之一就是埃辛。

眾人一一向拜倫見禮，然后靜靜的等候他的吩咐。

“各位，”拜倫公爵此時也無暇顧及那些繁文縟節了，直接進入正題。“根據情報，女王在那個貼身護衛艾修魯法特的陪同下，已經接管了近衛軍團的指揮權。法魯薩已經被處死。最遲到明天的時候，近衛軍團就會兵臨城下。我太小看他們了！”

停了下來，不再說話，給部下一點時間來消化這個緊急情報中蘊含的意義。

“那個貼身護衛？艾修魯法特？”并不是每個人都知道艾修魯法特的名字，所以幾個人一時之間回不過神，彼此竊竊私語。

“艾修魯法特是女王的貼身護衛之一，”埃辛出來解除了同僚的疑惑。“一個高明的劍手，同時我們懷疑他還是一個混沌的巫師。”他輕描淡寫的說道。“說句實話，過去公爵大人還讓我以五萬金奧利的價格收買他，看起來……確實是我們太小瞧他了。區區五萬金奧利……假如我們知道會發生現在這種情況，那時候我應該開價五十萬才對。”

“現在不是討論某個人的問題，現在我們要考慮對付近衛軍團。”拜倫公爵說道。“憑借鷹隼城的防御，能夠對抗近衛軍團的攻勢嗎？”

部下們面面相覷，良久，終于有人開口了。

“公爵大人……近衛軍團是一支……總兵力三萬多人的大軍團。”他小心的斟酌著用詞，“而我方……原來的警備隊并不是一支真正的戰斗部隊……”

“我不是已經調來了兩千正規士兵來補充了嗎？現在我們的兵力五千人……當然我也沒指望打一場長時間防守戰，我只希望短時間內能抵擋住……我們能支持幾天？”

“公爵大人，如果是以近衛軍團為對手……”這一次說話的是埃辛，他也許不是這么多人中職務最高的，但很受信任。“我們哪怕連稍微抵抗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為什么，我們不是有城墻為依托的嗎？”

“城墻太長，我方兵力嚴重不足。除此之外，我不能肯定面對馬克雷米茲家族的白鷹旗幟的時候，有多少人會戰斗到底。”埃辛回答道。“退一步來說，哪怕我們能抵擋住攻勢，但只要戰斗稍微一打響，我們就會立刻失去對城內的控制。這種情況下，稍微有一點暴亂……就會導致不可預測的嚴重后果！公爵大人……我們唯一的選擇是撤退。”

“撤退啊……”拜倫并不是傻瓜，聽到埃辛這么說一番話之后，他就明白想要據城死守，拖住戰局以求變數是不可能的了。

“只有撤退嗎？”他嘆了口氣。可惜了，苦心謀劃才有如此的局面，但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失誤，他喪失了這個機會。

“只有撤退。公爵大人……近衛軍團……如果他們速度快的話，能夠在天黑之前抵達城下……我們要撤退的話，時間已經不是很多了。”

“你們馬上去著手吧。”拜倫的樣子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他揮揮手，示意手下準備。“有人愿意擔任斷后的重任嗎？”

“公爵大人，這個任務交給我吧！”埃辛主動的說道。

“為了防止追擊，你必須爭取……至少一天時間，需要多少士兵？”

“三百人足矣。”埃辛很有自信的回答道。

“三百人？”拜倫還沒有說話，邊上其他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斜眼看過來。如果三百人能阻止一天，那么他們現在手中的總兵力，不是可以阻擊一個月了？

“三百人？你沒開玩笑吧。對手超過三萬人的大軍團……”有人輕聲的說道。他剩下半句話沒說出來：兵力差別一百倍的時候，別說阻擋一天，哪怕是阻擋一個小時都是奢談。

“埃辛，我不想開玩笑。”拜倫說道。

“只要您不在意損失……這不成問題。”埃辛回答道。“雖然說只用三百人……但是很可能是只有我一個人能回來。”

“給你五百人，只要能爭取到一天時間，就是你的功勞！”拜倫說道。“我們從河灣那里撤退，過河后燒掉渡船。只要能額外爭取一天時間，追兵就很難追上我們了。”

接下去就是撤退的其他細節，關于人員調度，物資搬運等等任務分配。諸多煩事處理已畢，諸人退下，現在拜倫獨自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這個人，正如前面所說的，一方面是一個情緒化的人，但是另外一方面又有一種宛如天生一般的冷靜理智。雖然這種冷靜理智不足以阻擋他情感的爆發，但是卻也能讓他稍微爆發一下就恢復平靜。鷹隼城的事情已經不可為，最初的沮喪慢慢褪去之后，他開始考慮下一步的事情了。

“呵呵……”在拜倫思考的時候，斯卡德拉突然發出了一陣笑聲。他始終在邊上，所以剛才發生的所有一切都看在眼里。“太遲了，拜倫，太遲了。你的謀反注定不能成功，你也完了。”

“我完了？我真的完了？”這一次，拜倫公爵可謂怒極而笑。“沒錯，我這一次可能真的失算了。但是你以為我們那位小女王贏了么？”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情卻意外的平靜了下來。“好，斯卡德拉，本來沖你剛才的那句話，我就應該殺了你，但是我現在改主意了。我讓你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跟在我身邊，見證一下會發生什么……讓你看看，不管我們那位小女王做什么，都是在垂死掙扎罷了！我只是暫時離開……很快我就會回來的！”他的聲音變得陰冷起來。“給我聽清楚了，如果我不能統治這個國家，那我就寧可看著它毀滅！”

說句實話，近衛軍團的行動要比預想的快。至少埃辛計劃是在第二天中午時候看到他們，不過實際上卻是黃昏時分就看到了格魯尼王族的白鷹旗幟。

真不愧是正規軍，動作真快。埃辛站在城頭，懶洋洋的看著遠方的軍容。雖然他肩負著“斷后”的職責，但不管怎么說，他此刻的兵力只有五百人，別說戰斗了，連在城墻上隔上一段距離站一個人都不夠。這是非常危險的任務，但是正是因為其危險，才能在君主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埃辛很清楚什么叫做“富貴險中求”，他原來只是這場游戲中的棋子——而且是那種最小，最微不足道的棋子，拜倫安置在女王身邊的小暗哨。但是，憑借他逐步努力，慢慢的在拜倫公爵眼里成為一個有潛力的部下。這并不是原地不動，安心當一個“女王貼身護衛”就能得到了，還需要背后的很多努力。團結同僚，讓大家為他說好話；努力學習，揣測拜倫公爵的愛好；還有完美的執行各種骯臟不骯臟的任務。就是靠著這樣，一步一個腳印，他才來到了眼下這個位置——原來預定為鷹隼城警備隊的指揮官。當然，雖然這個職位肯定是吹了，但是至少這說明了埃辛在拜倫公爵心中的地位。

一個可靠，有點能力的部下，可以擔任那些重要但是并不顯赫的職位。這大概就是拜倫心中對埃辛的評價了。可惜的是，這樣的評價對于埃辛而言是遠遠不夠的。

這也是他最大的一次賭博，成功的話，他的未來就是一片光明，失敗的話……嗯，雇傭兵開始干這行，吃這碗飯的時候，都是有把腦袋提在手里的覺悟的。

“埃辛，沒事吧？”埃辛身邊的克里奧倒是有點沉不住氣了。在城頭之上，實際上只有寥寥十余人而已——此時此刻，鷹隼城實際上是一座完全沒有防御力量的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