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節 如此

“艾修魯法特大人。”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從邊上響起。艾修魯法特側過頭，看到的正是老婆婆。這位老婦人在宮廷中的地位非常超然，一方面她完全沒有任何權力，但是另外一方面她又完全不受任何限制。“您還是先離開吧。”她微笑著說道。

“但是……”艾修魯法特猶豫了一下。

“其他的事情，先交給我吧。”婆婆回答道。“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外面有人找您呢。對了，讓他們陪你離開比較好。”她沖著兩個站崗的衛兵示意了一下。

因為艾修魯法特兼職宮廷大主管的緣故，所以這些衛兵都是由他安排的。調動衛兵本來就是他權責之內的事情。所以很快的，兩個衛兵隨著艾修魯法特離開，老婆婆走進餐廳，進去自后順手將門帶上了。

小丫頭已經完全沒有女王的威儀，剛才的怒火也已經無影無蹤。此時此刻，她就像一個普普通通受委屈的小女孩一樣，在抽抽搭搭的哭泣著。

“婆婆！”四周沒有其他人，所以她撲到了老婆婆的懷里，大聲的哭起來。

艾修魯法特花了一點時間才讓自己能夠見客。說起來，還多虧他眼下處于工作居住一體狀態，他的住所和辦公室相隔很近，所以換一套衣服實在花不了太長的時間。

求見財務大臣的是三個陌生人。艾修魯法特不記得他們的臉，但是卻認識他們身上的制服。這三個人都是那些大商會的人。

之前拜倫就是從這些商會那里借了大筆的錢（當然是以女王的名義），導致現在王室負債累累。因為這個緣故，幾乎每個人都在等待著小女王垮臺的那一天。

主客見面，按照習慣，自然是客套了幾句。三個人中領頭的那一位自我介紹名字叫卡格博，并且向艾修魯法特出示一份相當復雜的授權轉染的證明書。根據這份證明文件，這位叫做卡格博的男人已經成為六七個商會的債務處理代理人——專門針對王室的欠債。

這種事情很常見，阿金在閑聊中就曾經向艾修魯法特談及了債務處理的事情。有很多商會都經營放貸的生意，但是放貸都是有風險的，萬一放出去的貸款有無法收回的危險時，為了保證自己的利益，商會就會將這份債券賣出去，然后就產生了這種“債務處理代理人”。

表面上這些人是商會的成員，但是實際上是這種人出錢買下了債權（通常是以債權總額的百分之六十左右的價格）。想也知道，這種人絕不會讓自己蒙受損失，在有可能的情況下，他們就會竭盡全力的追債，使用所有的合法不合法的手段把錢追回來。

“請問，諸位找我有什么事情呢？”雙方客客氣氣的自我介紹結束后，艾修魯法特問道。“難道女王陛下已經被認為是一個不能履行自己債務的人了嗎？我身為財務大臣，似乎完全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呢。”

“伯爵大人。”卡格博很客氣說道。“至今為止，雖然外界有種種傳聞，但是我們的女王陛下始終都能按時的償還債務，從未拖延。”

“那就得了，既然如此，那么諸位找我又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嗎？”艾修魯法特問道。“如果諸位是膽心違約問題……那么至少也要等到債務到期的時候才能說吧。”他說道。“這個月，還有下個月，我印象中，似乎沒有任何一筆債務到期呢。”

“是這樣的，伯爵大人。”卡格博說道，“這里有幾筆債務，是那種可以‘提前還貸’的類型的。”

言畢，他向艾修魯法特出示了幾份文件。

借款有很多種類型，有的有抵押擔保的，有的沒有；有的有各種附帶的條件，有的沒有；有的有限期還款的要求，有的則允許無限期的拖延，只需要按時支付利息即可。卡格博出示的幾個文件正是最后一種。這是一種比較寬松的借款，只要按時支付利息，本金可以“經雙方磋商，延期歸還”。說句實話，就是允許無限期的拖下去。也只有特殊的顧客，才能享有如此的待遇。

所以這些借款，原本并不在還錢的計劃范圍內。

卡格博清楚的看到艾修魯法特明顯的皺了皺眉頭。

這才是正常反應。任何人都知道，格魯尼的女王現在欠著巨額的債務。說句實話，這半年按時履行還債就堪稱奇跡了。事實上，人們同樣知道這些債務的源頭都是拜倫，大部分欠債都是在他擔任攝政大臣的時候欠下的。拜倫還在臺上的時候，他使用“延期付款”的方式來拖延，每次都是借一筆新款還一筆舊款。但是如今國內政治局勢動亂，這種方法就完全的行不通了。

“但是這筆錢，嗯……按照規定，應該是一年一算才對。”艾修魯法特仔細的看著相關的條款。“眼下沒有理由讓我支付。”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在手中的紙上上下打量著。他現在理解為什么當初這些債務會有這種無限期歸還的條件了，商人們可不是傻瓜，無利不早起。這份借款文件上有各種各樣有利于他們的條款，包括稅收減免，政府減少干涉，法律傾斜等等。

幾份文件的合計借款為六百萬金奧利，但是想來，商人們這幾年因為這些有利條件而省下的錢恐怕遠不止六百萬了。艾修魯法特這個財政大臣慢慢的明白為什么這幾年來格魯尼的財政收入只有這么一點了，想必這些借款合同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接下去的對話就變成了雙方各執條款的一部分，以有利于自己的那個角度來解釋，爭執不下。商談許久之后，最后唯一達成的共識就是“改日再進行細致的討論”。

不過卡格博似乎也沒有希望一次性就解決這個債務問題，至少他帶著兩個隨從告辭的時候，臉上并沒有任何失望的神色。

在他們走后，艾修魯法特迅速脫掉了自己華麗的外衣，換上一套平常得多的旅行者衣服。在他扣扣子的時候，一名侍從正好從外面進來。

“大人，您要出去？”

“嗯，我要去商貿區見一個朋友。”艾修魯法特回答道。“如果有人問起我，就告訴他們，我大概在午餐時間回來。”

“您要回來用餐？”

“不，我會吃了再回來。”艾修魯法特回答道。

艾修魯法特這些話倒是完全的實話。他急匆匆的離開了，快速的趕往商貿區。經過拜倫和艾修魯法特的輪番打擊，絞刑架上雖然多了一堆冤魂，但鷹隼城的治安卻一下子有了飛躍的提高。至少艾修魯法特一路行來沒有任何麻煩，很快他就來到了商貿區一棟四層的大廈樓下。現在，這棟大廈外面掛著“卷軸商會”的牌子了。

阿金確實是一個商業方面的天才，在他找到自己的經營業務（以及籌集了股份）之后，他的商會就用最快的速度的發展著。此時此刻，整個大廈看起來宛如一個蟻巢，職員們如忙碌的螞蟻一樣，進進出出，熱火朝天。而阿金也有了一個大老板的派頭——艾修魯法特看到阿金的門房里有著超過十個聽差，在大廈樓下也看到了三輛隨時待命的馬車。

艾修魯法特來的時間正好，阿金恰巧在自己的頂樓辦公室里忙碌著辦公。艾修魯法特推門進來，阿金立刻抬起頭。

“啊，親愛的朋友。”阿金熱絡的向艾修魯法特打招呼。“很高興你能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沒事我不能來找你嗎？”艾修魯法特隨口問道。

“啊，艾修魯法特，這不是一個好習慣。我們必須節約時間，彼此充分利用每一點時間……須知時間就是金錢，金錢統治世界。”阿金認真的向艾修魯法特灌輸著自己那套可敬的哲學理論。

“好吧，阿金，”艾修魯法特回答道。“其實我是想要請教你幾個問題。這個……不會收費吧？”

有些人會在現實中迷失自己，有些人是永遠不會迷失的。阿金無疑就是后者。他不僅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還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啊，艾修魯法特，說這句話你就太看不起我啦！”阿金喊道。“難道在你眼里我真的是一個財迷嗎？”

“確實如此。”艾修魯法特一邊回答一邊在阿金對面的沙發——也就是那些供客人坐的沙發上坐下來。

“……好吧，你是對的。”阿金回答道。“不過放心，好朋友一輩子打八折，我不會做這種沒品的事情的。當一個人來到金山腳下的時候，他要是還盯著路邊的幾個銅板，那他就是一個沒救的大傻瓜了。”

“阿金，你最近生意情況怎么樣？”

“情況非常好！”說道這個，阿金一下子變得眉飛色舞。“艾修魯法特，你知道嗎，這個市場居然超過了我最樂觀的預計。你知道我發展了多少大客戶嗎？”他嘴里熟練的報出了一大堆艾修魯法特聽過或者沒聽過的名字。“看看這么多，這么達官顯貴，這么多朱門甲第，全部都成了我的客戶。我不得羨慕你一下，由于你正確的投資，現在你會獲得大大超過你預料之外的分紅收益。”他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

不過阿金確實是一個圓咕隆咚的胖子，臉部更是如此。所以他不管是什么樣的笑容，都會給人一種憨厚老實的感覺。

“我想知道一下，我們的那個特別買賣……進展如何？”

“啊，說的這個，我不得不歸功與你了。艾修魯法特，我們劣等傳訊卷軸賣出去了，而起賣得很好。事實上，客戶們第一時間都是選擇這種，除非是這種劣等卷軸沒貨了，他們這才買普通的卷軸。”

“那么，教會那邊有沒有察覺這個呢？”

“他們當然察覺到了。”阿金奇怪的反問。“你該不會認為他們傻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