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們早就說過,構成一個君王的有兩個要素:血統和實績。
如果將時間回溯三年,那么在場的各位貴族和大臣恐怕不會有太多的異議。甚至可以這么說,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應該支持誰。因為眾所周知的,‘露’維雅公主之所以會以幼/童的身份登上王位,完全是因為先王戰死沙場,王儲失陷敵軍(每個人都以為他死了)。而剩下的幾個繼承者之外,她已經是年紀最大,繼承權也最充分的那一個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現在的小‘女’王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但是卻已經是唯一的選擇。因此,雖然很多人都認為拜倫懷對此事有‘私’心(正如前面說過的,擁立小‘女’王的帶頭人就是拜倫),想要合法的篡奪王位,但是卻也沒辦法提出反對的意見。
在三年前的任何一個時間點,這位被人認為早就戰死沙場的前王儲,現今‘女’王的嫡親兄長,‘波’爾王子如果能返回鷹隼城,繼承權的優先程度,他都在小丫頭之上。
如果是那種情況,這場王位的易主一定是很和諧的進行的。勝利者知道自己必定勝利,所以他根本不必害怕對手的反抗,更不會‘弄’什么秋后算賬一套。失敗者也知道自己必定失敗,她也就不會想到任何反抗的念頭。
但是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
因為現在的小丫頭,身上已經不止是血統,還有實績。
在這個世界的人類社會中,血統論從來不是一個罕見的玩意。而血統論也從來沒有成為統一的,毫無爭議的理論,其中一個理由就是:哪怕站在最高貴的血統,也就是王室的位置來看,這個王位也不是什么千秋萬代恒古存在的東西。
一個明顯的例子是:格魯尼的王族,也就是馬克雷米茲家族,其稱王的時間不過百年。而百年之前建立國家的馬克雷米茲大王,開國君主,他的血統就實在沒什么可夸耀的。說句不客氣的話,也就是一個和今天實封伯爵差不多的鄉下土霸王。他開國稱王,和他的血統沒有任何關系,依靠的是他的實際成績。他是依靠謀略和武力,征服了這片土地上原有的勢力而成為過往的。
現在的小‘女’王的成績已經無人能夠否認。無論是重新組建宮廷,鎮壓拜倫的叛‘亂’,整頓國內秩序,乃至于現在擊敗入侵的‘混’沌軍團,恢復失地,都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任何人也無法質疑和反駁的實際成績。特別是剛剛奪回白堡,洗刷了十年前先王陣亡的恥辱,絕對是萬民擁護的政績。
而且每個人都知道,隨著白堡的奪回,這個國家現在解決了最大的外患,即將——也必將——重新在列國之中崛起。他不再是被人覬覦的目標,而開始輪到它覬覦別人的領土了。
你不能說打敗‘混’沌軍團并奪回白堡的是艾修魯法特,所以這份成績和她無關。因為部下的成績也就是國王的成績。
除此之外,她還有另外一個優勢,那就是她現在已經是一個真正的‘女’王,是經過正式加冕,得到所有人承認和宣誓效忠的‘女’王。而‘波’爾王子依然只是一個王子——他雖然是王儲,但是過去每個人都認為他他已經死了。
但是很遺憾,先王陣亡,王儲失陷,距離現在只有十年。特別是,現在王座上的‘女’王其實并未成年。這是一個很敏感也很尷尬的時間點。
如果早上三年,那么小‘女’王就必然會退位,如果遲上三年(也就是小‘女’王十五歲成年),‘波’爾王子就得保有親王的頭銜而終老。
但是現在,雙方的力量正好處于一個平衡時期。小‘女’王擁有實際成績來證明自己的能力,而‘波’爾王子擁有繼承權的優勢。小‘女’王在軍隊里擁有親信可用的的將領(當然,他們恰巧的不能控制‘波’爾王子),而在宮廷里,保守的大臣卻占了絕大部分(他們是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才擁立小丫頭的)。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這個站隊決定了很多東西,或者可以說直接關聯了在座諸位的的命運。政治是很無情的,一切血緣、親情都不會成為羈絆。對于絕大多數在座的大臣來說,不管內心傾向于哪個選擇,他自己也得考慮一下站隊錯誤會導致什么后果。
“斯卡德拉大人,”有人不死心的問了一句,很多人都知道斯卡德拉對小‘女’王非常寵愛,如同一個祖父對待自己的孫‘女’一樣。“您怎么看待這件事情?”
“我效忠的是馬克雷米茲家族,”斯卡德拉回答道。
這句話就已經用最清楚的方式表達了他的態度。
關于白堡的攻防戰完全沒有任何可提的。
因為眼下的白堡,就和之前的紐斯特里亞城一樣,完全是一座空城。城內的守軍別說守城,隔十步在城墻上站一個人都不夠。
就算‘混’沌戰士也不愿意接受這樣毫無任何希望的戰斗。在看到敵人的大軍從遠方到來的時候,他們就喪失了戰意。他們中的軍官帶頭,所有人就這樣放棄了守城的職責,撤走了。
很多人預想中的‘激’烈的,如史詩一般的戰斗根本沒有發生,這座城市完整無損的落回到格魯尼人的手里。
當然,說是“完整無損”是不合適的。不管怎么說,這座城市被‘混’沌占據了整整十年,很自然的被改變了很多東西。前面說過,這座白堡其實不止是一座要塞,也是一座城市,里面原本居住著數量可觀的平民。城里除了軍營之外,還有平民區和商業區,除此之外,這里還建有一些宗教的建筑。
不過在奪回白堡之后,人們就發現城里壓根沒有任何的人了。相信那些不幸的人都已經被擄走,或者已經遇害。城中原來的平民區變成了一個……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用處的地方,到處都是邪神的祭祀場和祭祀活動殘留的痕跡。原先的神殿更甚,已經變成了一處徹頭徹尾的邪神祭壇。整個建筑不止是外部被改造,內部到處都畫滿了各種褻瀆的符號,而最中心的位置,則成了一處血池。不知道有多少犧牲者在這里被殺掉以祭祀血神。
整個建筑里難以形容的腥臭味,以至于所有人都一致認為,必須要徹底的在白堡里清除這些邪神留下的褻瀆殘余。
這個任務由貝勒爾接受下來。因為所有人中,除了艾修魯法特之外,只有貝勒爾有過從政經驗——他曾經擔任過米爾城的總督,此外,他也通曉一些建筑方面的學識。由于戰爭實際上已經只剩下掃尾的工作,現在也已經不合適由作為援軍的貝勒爾出面負責了。
但是雖然說大戰已經結束,但是眼下這種在很大的范圍內搜尋剿滅殘余的‘混’沌軍團依然是一個麻煩的任務。所以,現在的貝勒爾成為白堡的實際控制者。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從白堡的監獄底層那里,發現了一個本來應該已經死了的人。
和所有那些聰明人一樣,貝勒爾馬上就明白了這是一個機會。
此時,時間正值上午。貝勒爾坐在白堡的中心城堡的高處,一邊喝著葡萄酒一邊看著腳下的這座城市。
傳說白堡凝聚了加魯那斯的心血,這絕不是一句謠言。只有在對整個要塞有了全面了解之后,你才能明白這座城堡是多么的……夸張。從任何角度來說,它都是那種極難攻陷的堅城。
只要城堡里有足夠的守軍,亦或者沒有出現那種直接打開城‘門’投敵的叛徒。
但是它除了是一座堅固的要塞之外,還是一座美麗而‘精’致的城市。以人類的建筑工藝,這兩者通常是很難結合的。但是在這里,這兩個要素卻完美的融為一體了。
在他欣賞這份藝術上的美感的時候,‘門’被打開了。羅賓走了進來。
“將軍大人。”羅賓反手將‘門’關好。“我把王子送走了。”
“哦,很好。”
“但是,將軍大人,您為什么……要這么做呢?”羅賓問道。
“啊,羅賓,你指的是哪一點。”
“王子的事情。依我看,現在這位王子壓根……沒有任何機會。”羅賓說道。“您將這個消息隱瞞下來,能得到什么好處呢?依我看,如果將這個消息告訴艾修魯法特或者那個小‘女’王,您還能多少換來一些‘私’人的人情。”
“誰告訴你說,‘波’爾王子沒有任何機會的?”貝勒爾微微一笑,同時將紅‘色’葡萄酒淺酌了一口。
“將軍大人,我承認宮廷里的那些老朽會支持王子,但您要知道……艾修魯法特現在控制著整個國家的軍隊!”羅賓強調道。“除非他倒戈,否則您覺得有機會嗎?”
“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貝勒爾輕聲說道。“這就好比……你在下一盤棋。你下的很好,每一步都是妙手,沒有犯任何錯誤。這個時候,有人走過來告訴你,你犯錯了……”他刻意停頓了一下,“因為這是上班時間,你你有活兒要干,根本就不應該下棋。”
羅賓思索了一下,半天沒有回答。于是貝勒爾就直接的說了下去。“這位棋手,就是我們那位可愛的小‘女’王。”
“我……不太明白……”
“‘波’爾王子的支持者比你預想的要多得多。”貝勒爾解釋道。“因為我們的‘女’王陛下為了擺脫拜倫的‘陰’影,在選擇部下的時候,有意識的盡可能的選擇了保守派。至于軍隊……軍隊可以被視為一個整體,但是也可以被視為一個個軍人群體組成。比方說這一次的聯軍。”貝勒爾說道。“當國王和‘女’王爭奪王位的時候,他們并不是鐵板一塊。這一點,哪怕是艾修魯法特也改變不了。”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