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俘虜
這是一種非常強烈的直覺,一瞬間,無法形容的恐懼感席卷了全身,讓她身體居然一時動彈不得。
這種強大的威懾感……這個……這個家伙……很厲害。
下一瞬間,她發現對方動了。很難形容對方的動作,看上去也沒有怎么特別的矯健靈活,但是等到她意識到的時候,對方已經沖過了雙方之間的漫長距離,在她身前十步左右的位置停下來。
原本放在篝火邊上的劍已經被他握在手中。劍鞘不知何時已經被丟掉,劍身在黑暗中隱隱反映著火光,宛如一道閃電。
黑暗中,兩個人這樣彼此僵持著。表面上看起來,她似乎是優勢的一方,因為她手中端著十字弓。只要她手指輕扳就能射出威力強大的箭矢。雙方的距離只有十步,這正是十字弓發揮最大威力的距離——在這個距離,除非你自己手發抖,否則你幾乎不可能射空。
但是,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本能在警告著她。只要她手指扣下,那么她就再也不可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兩個人,僵持在夜色之中彼此對峙,身體就好像變成了石頭一樣,一動不動。
她用盡全力才恢復了一點活動身體的能力。雖然她不太看得起那些軟弱無能的南方人——這些南方人打戰全靠石頭城堡和火藥——但是她聽過此類傳說。軟弱的南方人中,偶然也會出現一些異常強大的戰士。
比方說這一位……這一位身上的那種殺氣,那種強大的壓力……這一位,應該是那種手下收割過無數生命的百戰英豪吧。剛才一瞬間,對方居然舍棄短矛而拿劍,從這一點來說,他應該是一個劍客?
這個南方劍客向前邁了半步。看來他已經不想這么僵持下去了。
她瞬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等等!”她大聲叫到。她說的是通用語,雖然帶著一點口音,但是這個南方劍客應該能聽得懂。
南方劍客果然停下了動作,那雙眼睛冷冷的看著她。
“我……我……我投降,但是你……不能殺我!”她鼓足勇氣說道。她能夠確定,對方是孤身來的。如此強大的戰士,一個人過來……九成九是受到眾神感召而來的。不過,她不能確定這一位到底受到的是誰的感召。
如果是恐虐的話,投降等于送死。想要在恐虐信徒的手下投降而留得一命,那簡直需要走路遇到神器一樣的運氣。
南方劍客沒有回答,只有眼中的深邃殺意似乎淡化了一點點。或許他也在疑惑自己為什么說這句話吧。那些南方人對于異域根本不了解。她又不是正牌的混沌戰士——她甚至連個掠奪者都不算——又怎么可能和這種強大的劍客對抗呢?
“放下武器。”南方劍客終于說話了。雖然口音略有不同,但是卻是可以交流的存在。
她立刻丟下自己手中的十字弓,然后解下身上的短刀,同樣丟到地上。為了表示自己已經徹底解除武裝,她還后退了幾步,并且舉起雙手示意。
南方劍客猶豫了一下,但是最終他還是收起了劍,回到了自己先前烤火的位置上。這一次,她也跟了過去。
“坐。”南方劍客用手一指。在火光下,她很容易就看到的對方臉上那個明顯的傷疤。這是利器在鼻梁上留下的,只要當初這一擊再深一分半分,這一位就活不到今天了。但是有趣的是,這道傷疤卻沒有讓他的臉顯得猙獰丑陋(這本來是很難避免的)。
她依言乖乖的坐了下來。
“你叫什么名字?”南方劍客問道。說話的時候,他已經將劍重新入鞘并丟到一邊。這個舉動倒有點不符合劍客的習慣。莫非她猜錯了?
“我叫……克萊兒。”
“我叫艾修魯法特。”艾修魯法特說道。“你是野蠻……北方人?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我是出來狩獵的。”克萊兒乖乖的回答道。剛才她是端著十字弓,想要偷偷摸摸的過來搞一次偷襲。現在她卻成了對方的俘虜。所幸,這個人明顯不是恐虐的信徒,否則的話,她丟下武器的時候就已經被殺了。
一小會之前,她還期待著能夠得到充足的戰利品回去。現在她只希望自己能活下來:哪怕這個叫做艾修魯法特的男人不是恐虐的信徒,她也不能百分百確定自己的安全。
混沌的法則是很現實又很殘酷的。
“你……的部落在哪里?”艾修魯法特倒是有點興趣。因為一個獵人是不可能離開自己的家太遠的。如果沒有特別的目標的話,狩獵的范圍應該是家周圍兩到三天的路程。根據書上的說法,其實混沌部落也有各自控制的固有領地。既然這個叫做克萊兒的女孩出現在這里,那么或許……他能從這個部落里知道一些血牙領主的消息?
“在這里……那邊……”克萊兒用手一指。“一天的路程。”她補充道。
“這里是你們部落的領地?”艾修魯法特又問了一句。說起來有點奇怪,在發生了如此大規模的戰役,造成如此之大的傷亡之后,這些混沌部落怎么還敢靠近這邊?這個路程,就算超出了巡邏隊的控制范圍,至少也在斥候的警戒范圍之內吧。
要承認,自從白堡建成以來,人類文明世界一直采取手勢,從未主動出擊攻打混沌勢力。但是這個部落也未免太大膽了一點。要么是這個部落勢力強大,不怕格魯尼軍團的的攻打,要么就是他們太無知,壓根不知道這里的情況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不,不是……”少女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我們是……游牧過來的。”
花了一小會時間,艾修魯法特終于明白了大致的情況。總之,這個女孩的部落這段時間才遷移到這邊的——因為這附近一帶很貧瘠,所以從未有人宣稱過主權。從時間上算,他們和血牙領主一行錯過的可能性遠大于碰面的可能性。
嗯,果然,運氣沒那么好嗎?艾修魯法特這么想起,隨手撿起自己剛才丟地上的那個頭盔。這個頭盔是之前他在疑是血牙領主部下的尸體上找到的,似乎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開臉頭盔,甚至護面甲都沒有。不過頭盔頂部倒是刻畫著一個很顯眼的混沌符號。
艾修魯法特自己并沒有打算戴這個頭盔(就算想戴,大小也不是很合適),他實際上只是對這個混沌符號感興趣,覺得這個符號可能對他的尋找——說句實話,大海撈針式的尋找——有所幫助。
他思索著的時候,目光是停在篝火之上,所以并未注意到這個叫克萊兒的女孩也看到了頭盔的符號,而且臉上情不自禁的浮現惶恐的神色。
因為她認出來,那是恐虐的符號。她絕不會認錯,每個神都有一些代表自己的符號、徽章或者是塑像。所以當一個信徒虔誠向神祈禱的時候,只要有可能,他就不應該對著空氣祈禱,而是要對著這些符號、徽章或塑像。
這個男人,是恐虐的信徒!一個南方人是沒可能帶著這種頭盔的。現在,這個男人的身份已經毋庸置疑了。他是受到恐虐的感召而來的。
而且她知道,所有那些蒙神感召而來到北方的人(特別是孤身旅人),幾乎都是強大的戰士或法師。她之所以沒有被立刻殺掉,也許是因為這個叫做艾修魯法特的人暫時對混沌的法則還不是很熟悉?應該就是這樣!
男人丟下頭盔,抬起頭看著她,似乎在想著該怎么處置。她趕緊伸出雙手。
“這個……”沉默了幾秒后,艾修魯法特終于開口了。“什么意思?”他一臉不解的看著少女做出并排伸直自己手的動作。
“你可以把我捆起來。”少女用有點顫抖的聲音說道。
“捆起來?”艾修魯法特真的有點糊涂了。
“我是你的俘虜,你的奴隸。如果把我捆起來,我就不會逃走了。”該死,她突然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她應該說的是“我都不會逃走”才對。這下完了,這個人或許會覺得她死了要比活著強。
“你很快就可以走。”艾修魯法特覺得這個對話很無聊。他已經很確定,這個女孩完全威脅不了自己。嗯,或許她剛才來的時候不懷好意,但是不管怎么說,剛才的一番的對話還是對他很有幫助的。
“不……你說過不會殺我的!”克萊兒的臉變得異常蒼白。
“走”這個字在人類的語言中有多重意思,其中之一就是死亡。
“我干嘛要殺你?”艾修魯法特更加不懂了。
“你……”這一次,克萊兒終于意識到對方不是在開某種殘酷的玩笑。一下子,作為這個年紀的女孩的天性,她忍不住又犯了一個大錯誤,說出了一些愚蠢的話。“血神……不是都教導他的信徒用殺戮和鮮血來祭祀他的嗎?”
“血神?”艾修魯法特皺起了眉頭。他吐出這個稱呼的時候,那表情就像吐出舌頭上的一塊毒藥。“我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看著這個女孩,突然之間意識到對方的年紀真的不大。盡管她發育的很好,但是年紀只不過十五六歲上下,最多不會超過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