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目標

“擊敗吸血鬼的勇士？”

“嗯，是的，擊敗——而不是殺死——吸血鬼的勇士。”貝勒爾笑了一下。“一個真正和吸血鬼面對面的戰斗過，交涉過的勇士。他叫什么名字來著？布魯雷斯，應該是這個名字。憑借這個戰績，他現在已經被瑞恩聘為軍隊的教練……專門為他們訓練部隊。”

艾修魯法特點點頭，反正他肯定要經過瑞恩，稍微繞一點點路無所謂。在經過混沌領域的那一趟旅行之后，艾修魯法特明白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超自然的力量——有的甚至危險到讓人難以想象。他之所以能從混沌領域平安撤退，歸根結底并不是因為他太強大，而是因為邪神內部的爭斗激烈。他每一次的戰斗，或者說每一次取得的勝利，都是依靠邪神的力量在背后撐腰，才敢于挑戰另外一個邪神的。

吸血鬼肯定要比邪神好一點——至少根據現在的情報，吸血鬼一族被人類徹底消滅了。但是又有消息說，這個殘存下來的血色公爵是吸血鬼家族中的最強者。

“對了，艾修魯法特大人，說起來，你是否聽說過圖蘭的事情？”貝勒爾問道。“在您還在混沌領域內艱難旅行的時候，精靈軍團入侵了圖蘭。”

“有所耳聞。”艾修魯法特回答。“不過我并不了解……好像圖蘭人慘敗，而精靈軍團已經撤走了？”

“沒錯，在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和毀滅之后，精靈軍團撤走了。”貝勒爾苦笑了一下。“大概他們覺得已經滿足了，人類所流的血已經足以懲罰人類的傲慢。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圖蘭人自己惹的禍……我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艾修魯法特大人，您對于這場戰爭的細節有所了解嗎？”

“抱歉。”艾修魯法特有點窘。他實在沒閑工夫關心這些和他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事情。

“啊，反正我們有時間，我不妨稍微介紹一下。其實這件事吸引我的主要原因是：圖蘭人的將軍叫做邁德。他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雖然我個人覺得圖蘭人選錯了戰術，他們應該堅壁據守才對……啊，這么空白的說話解釋不清。”說道這里，貝勒爾朝著外面喊了一聲。“羅賓，把我的那些東西拿進來。”

幾分鐘后，艾修魯法特和貝勒爾面前多了一個沙盤，還有一堆用來代替軍隊的小旗。

“……您看，事情就是這樣。邁德的第一步就是派出一支分遣隊，大張旗鼓，裝出偷襲精靈后方登陸點的舉動。于是為了保證補給線安全，精靈不得不撤退。你看，這里……這里……最終形成了這種態勢。為了快速返回并牽制敵人的攻勢，精靈的將軍做出將騎兵和步兵分離的決定。他們的騎兵用最快速度返回，而步兵則依然在路上。于是邁德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率精銳的騎兵襲擊精靈軍團行動較慢的步兵。”

“機會只在那么一剎那……也就是半個上午的時間。”貝勒爾說道。“一個非常良好的戰場態勢，只要邁德能擊敗精靈軍團……那么他就贏了。除了時間緊迫這一點之外，他擁有了一個將軍所需要的所有條件：優勢的兵力，出其不意的襲擊還有地形和兵種上的優勢。”

在說話的時候，貝勒爾在沙盤上把棋子擺好。“差不多應該是這樣，您對這一戰有什么看法？”

“完全不行。”艾修魯法特突然回答道。“邁德……恐怕犯了一個絕大的錯誤。他把精靈當做人類來對待了。”

“能不能細細說說？”

“如果敵人是一支人類的部隊，那么邁德勝算很大。因為這種后路遭到襲擊的情況下，足以讓人類士兵軍心動搖……再加上在騎兵離開的情況下遭到敵人優勢兵力的突襲……但是精靈不是這樣的。他們是……天生的戰士。”下意識的，艾修魯法特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們的天性和人類不同……越是危險的情況下，精靈越會拼死戰斗。他們對于被俘和戰敗的恐懼遠遠超過他們對于死亡的恐懼……他們……有著人類無法企及的冷酷天性和宛如鋼鐵般紀律，每一個戰士都會戰斗到最后一息……他們……看上去美貌柔弱，實際上是遠比人類危險得多的生物！”

艾修魯法特停頓了一下，他自己都奇怪自己怎么會知道得這么多。但是這一刻，貝勒爾正在看著他，所以他只能繼續說下去。“如果邁德還有其他優勢，如果他能在決定性的戰斗前極大削弱精靈的戰力，那么還有勝利的機會。但是如果他僅僅以為憑借這種戰略上的有利態勢就能夠以正面攻擊的方式擊敗精靈步兵，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說的很好……大錯特錯。”貝勒爾嘆口氣。他下一瞬間就像泄氣的皮球一樣，不再理會面前的沙盤和旗子了。盡管他之前花費了不少力氣來布局。“你說的對，艾修魯法特，這其實沒什么好深思的，歸根結底就是邁德壓根沒有和精靈交戰的經驗……他們兄弟都一樣。”

“兄弟都一樣？”

“你可能不知道，他的兄長……在遠征卡萊安一戰中，曾經在我麾下效命。”貝勒爾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是先遣隊的指揮官……其實也是有點天分的人，可惜還是低估了敵人……是我的錯，如果他不擔任先鋒的話，也許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那個……邁德的兄長……后來怎么了？”

“在沙漠中被吸血鬼們打敗，”貝勒爾自嘲的笑了一聲。“所部全軍覆沒，他自己也當場陣亡。”

這句話似乎就結束了這個話題。很快，雙方的話題再一次回到了西瓦尼亞和吸血鬼身上。艾修魯法特還有一些問題，貝勒爾也都盡可能的給予了答案。除了這個之外，他們還談起了羅蒂雅。不過在艾修魯法特來之前，羅蒂雅就到別墅周圍散步去了。盡管貝勒爾很想把她找回來見見老朋友，但是艾修魯法特認為為了這么一次普通的上門拜訪而勞駕一位孕婦很不合適。于是也只能放棄了。當艾修魯法特最終告別的時候，貝勒爾還把他送出了門。

艾修魯法特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之后，羅賓終于有了開口的機會。必須說明的是，盡管羅賓是送沙盤的時候才進客廳的，但是實際上之前他一直都在偷聽。

“將軍大人，您剛才……剛才什么意思？”說實話，剛才羅賓可真是嚇死了。貝勒爾居然公然拿這些給艾修魯法特看。盡管羅賓從來不反對將軍大人收藏這些，但是他真的不曾想過貝勒爾居然會拿出來給艾修魯法特看。

“你是指我拿書出來？”貝勒爾聳聳肩。“沒你想的那么危險，只是一個簡單的手段而已。”

“可是……您怎么……”

“我總得確定一下艾修魯法特的立場吧。我得知道現在上門拜訪的艾修魯法特是不是還是過去的那個艾修魯法特……啊，我的意思不是指偽裝。不過，在去過混沌領域之后，人的立場就不能保證了。”貝勒爾輕松的說道。“怎么說我也得試探一下，不是嗎？”

“那么，將軍大人您……判斷出來了么？”

“是的，看來我們的艾修魯法特伯爵真的很命大。居然去了混沌領域，完整無損的回來……居然沒被邪神腐化。”貝勒爾做了一個夸張的手勢。“還把他的女人帶回來了。”他搖了搖頭。“這應該說是不輸給蟑螂的生命力了吧。”

“但是，將軍大人，你不覺得這事蹊蹺嗎？他居然……居然……”

“是的，很蹊蹺。”貝勒爾毫不猶豫的回答。“他回到混沌領域，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公開消息，然后向國王陛下領賞——之前他擊敗混沌軍團的戰功還沒有得到獎賞呢。而是莫名其妙的悄然到西瓦尼亞去……你真的以為那是因為他的那個未婚妻殘廢了？”

“啊？那……為什么？我看艾修魯法特好好的，全身上下沒少啊。”

“一件事情被隱瞞，那一定有隱瞞的理由。一個人如果隱秘行動，那一定有隱秘行動的理由。羅賓……你可以仔細考慮一下……如果僅僅是殘廢，那么艾修魯法特有必要這么偷偷摸摸的嗎？他大可以先領賞再慢慢處理！”

“那是為什么？”羅賓真的不解了。

“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混沌異變！”貝勒爾斬釘截鐵的回答。“我們的艾修魯法特伯爵……他那身衣服下面，恐怕發生了一些不希望被人看到的改變。”

“那他不就是……”

“不，異變和腐化是兩回事——盡管在普通人的觀念里，兩者是同一回事。”貝勒爾說道。“這也是為什么他要去西瓦尼亞的原因。吸血鬼擁有強大的治療能力，也許能幫他恢復。”貝勒爾想了想。“我猜這個可能性很大。羅賓，別忘記，吸血鬼甚至能擁有返老還童的能力。從這一點來看，治療混沌異變應該也不難。”

“羅賓……”貝勒爾意味深長的回答道。“你剛才注意到艾修魯法特的神情了嗎？哪怕是他這樣的勇士，恐怕在混沌之中也是吃了不少虧。”

“那么，我們現在該干什么？”

“來不及了。”貝勒爾沉吟了一下。“如果我們發現的時間早，我們或許可以……讓教會去對付艾修魯法特。雖然不一定能殺掉，但是應該能讓艾修魯法特背井離鄉，失去他現在擁有的身份地位……最重要的是失去指揮軍隊的機會。但是現在來不及了，哪怕現在去教會告密也沒用。因為死無對證——艾修魯法特一旦治好他混沌異變，就真的徹底沒辦法了。”

“將軍大人，如果我們現在去密告，也許教會來得及對他進行攔截。”

“來不及。”貝勒爾搖了搖頭。“像他這樣的雇傭兵最難對付。只要他愿意，隨時可以放棄大路，改走小路……想要攔截一個孤身旅人，難度不是一般的大，不知道要動用多少力氣，而且成功率不高。若無確鑿無疑的證據，教會不會干這種事情的。”他說道。“所以這一次，我們只能錯過了……好了，羅賓，我們還是把注意力集中到圖蘭那邊的。”

說道圖蘭，貝勒爾忍不住獰笑了一下。“嘿嘿，真的是命運無常，圖蘭人居然也會有今天！當初他們不顧我們三國締結的盟約，讓我們獨自面對綠皮大軍的時候，恐怕沒料到會有今天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