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心臟的跳動(中) 一更

在我的背后還是在我的心里

總是在看著我，知道我的心

兩句歌詞唱出，清脆童音在音箱里響起的剎那，原本小聲說話的泰妍、允兒，悄然閉上了嘴，秀英因汽水冰涼的舒爽而瞇起的眼睛，也再次睜大，好奇對身邊儀器摸來摸去的侑莉，嘴巴微張著轉過頭，看向昏黃柔和的光線下，認真唱著的女孩。

配合著清亮的鋼琴旋律，小賢的演唱空靈且純凈，聲音傳來的那刻，仿佛是山泉于耳邊敲響的叮咚，驅散了所有煩躁，帶來絲絲縷縷，卻又連綿不絕透明清爽的安寧。

演唱繼續：

刮風的話把我抱在懷里

無論在哪里都像我的天使一樣守護著我的愛

雖然看不見，摸不著

也聽不到

我知道，總是在我身旁有那個愛

我總是幸福

pd原本對準彈奏電鋼琴的安俊赫的鏡頭，不知何時移到了小賢身上，將女孩稍顯刻板，但極為認真的表情納入鏡頭，看著她清晰地隨著音符吐出每一個詞匯。

歌詞很簡單，甚至有些幼稚，沒有pd此前猜測的，像安俊赫的其他作品般，有著詩一樣的風格，或者蘊涵著濃郁得化不開的情感，如果單獨來看，這個作詞顯然是失敗的，但此刻聽來，卻意外的沒有淺薄的感覺。

恰恰是那簡單直白的歌詞，賦予了曲調一種純凈的魅力。再由童音演繹出來，儼然是一個孩子在單純而幼稚地訴說著自己對媽媽的愛。

就像每個人的小時候。

劇烈的陣痛之中，她虛弱地生下了你，你滿身血污的掙扎著，發出誕生于這個世界的第一聲啼哭，可曾知道，她望著你健康的樣子，小心的把你抱在懷里的時候。露出的那抹含淚的笑容？

再大一些，還是嬰兒的你，癡纏得她片刻不能離去，每天把你抱著，累得腰酸背痛，可只要你發出咯咯的笑聲，眼睛彎一彎，便仿佛趕走了她所有疲勞。

還年幼的你大抵不記得，她教你說話，教你走路。每時每刻地努力著，當你終于牙牙學會了叫媽媽。她欣喜若狂地抱起你，用力在你臉上親著，淚水沾濕了你的臉頰。

當你第一次能在地上穩穩站住，叉開小手，趔趄著向她走過去的時候，她眼里擔憂與喜悅混雜，害怕你摔倒。害怕你磕著碰到，那樣的擔憂如此濃烈，以至于當你終于走入她懷抱。她立刻緊緊把你抱住。

時間堅定不移地走著，你漸漸長大了，從她那里學會了使用碗筷，學會使用語言，或許因為你的調皮，她有時會打你的屁股，但你不知道，當你疼的哇哇大哭的時候，她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沒有親著你的臉安慰。你也不知道，當你不舍得離開她去上學，她狠心把你留在幼兒園的時候，遠遠看著你可憐地趴在窗后嚎哭的樣子，她也一樣在抹著眼淚！

你更不會知道，當你從幼兒園老師那里學會第一首歌，唱給她聽，對她說媽媽我愛你的時候，那一刻她心中的狂喜，把你高高的舉起來，就像舉著世間最高的榮耀，捧著世上最珍貴的珍寶。

pd忽然明白，安俊赫為什么說他設想的這首歌的感情要單純一些，因為若再長大了，小小的孩子終有一天，將學會青春期的叛逆，讓她為你傷透了心，再大一些學會獨立生活，讓她時刻為你擔憂著，打電話給你噓寒問暖，還要擔心你為此而嫌她羅嗦，不耐煩。

或許你慢慢繼續長大，步入中年，終于再次認識到對媽媽的愛，想著孝順她，讓她安享晚年，那份重拾的愛或許深沉，但已不再純粹了。

你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累了、痛了、受傷了，就賴在她懷里讓她保護，也不會再向她吐露你的天馬行空的想法，讓她哄著你和你一同編織幻想。你的心門不再為她而開，她的世界里，你還是唯一，但在獨立后的你的世界中，她卻不再是了。

只有小孩子的心中，每個母親才是那棵遮風擋雨，片刻也不能遠離的大樹，她保護著你，你也依附著她，愛的感情里不摻雜任何功利或者付出與回報的思想，純粹且唯一。

有時，并非深沉才感人，單純一樣能深刻地銘記心間，甚至比前者更能引起人的共鳴。

眨了眨酸澀的眼睛，pd收起片刻前還漫不經心的態度，忍住胸口因心臟劇烈跳動帶來的眩暈與酸痛，用心地拍攝著。

多年的節目經驗告訴他，這段畫面播出之后，可能將成為《萬元的幸福》從過去至未來最經典的鏡頭，而作為這段畫面的主人公，那個玻璃墻后，還在認真唱歌的小女孩，或許要火了！

泰妍喜歡抒情歌，她一向覺得，只有濃烈的抒情風才能寄托感情，才能讓一首曲子徹底活過來，從歌謠變為藝術。

但今天，這首《媽媽的樹》，卻令她開始動搖自己一直以來的偏愛，詞匯匱乏的她，沒辦法形容當自己聽到小賢純凈的歌聲的時候，心靈于那剎那浮現的悸動與共鳴。小時遺留在腦海里許多幾乎要模糊的記憶，這刻都一一拼湊起來，回想起了過去與媽媽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最終的畫面定格在那天離家時，車子遠去，媽媽在后方一直揮舞的手，還有那天早晨，媽媽為她梳著頭發時，落寞的嘆息。

眼淚就這樣在回憶中忽然流下，她從未想到，一首簡單的，沒有華麗辭藻的歌曲，也可以演繹得這樣動人。

那是一種沒有撕心裂肺，也沒有哀痛，僅僅起于平凡。來自每個人內心深處對于時光荏苒，對于過去記憶的共鳴。

吸了吸鼻子，她擦擦眼角，蘸去淚水的余光，掃視過身邊愣愣發呆的允兒，還有眼眶微紅，早已忘了手中汽水的秀英和侑莉。

她們的眼淚可能也和她一樣，有著對幼年的憧憬。有著對媽媽的抱歉，對她們這樣正處于多愁善感年齡的少女來說，旋律的感染力太強也太憂傷，想著安俊赫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曲子，猜測他是否為了無法再向媽媽說“我愛你”而痛苦，心湖最柔軟便被觸碰到了。

從胸口擴散開的酸麻之中，她看著那個站在電鋼琴前彈奏的背影，突地很想上去牽住他的手，讓他的腦袋埋進她懷里！

讓他不要再堅強了……

無論開篇演繹得多么流暢，這終究只是第一次的嘗試。歌曲進行到第二段的時候，對曲譜還不甚熟悉的小賢。轉折微微有了一絲停頓，慢了半拍，隨即，安俊赫的琴聲也被打亂，空靈歌聲戛然而止。

調音制作間的燈光昏暗，身處錄音間的小賢看不清外面發生了什么，忐忑地捂著耳機。對著電容麥小聲說道：“oppa，對不起，我記錯節奏了。”

回應她的是外間的沉默。

小女孩焦急地咬住下唇。她還沒到姐姐們那樣有了敏感心緒的年齡，對歌詞表達的情感，沒有多么深層次的聯想，努力到現在，她只是單純的不想讓安俊赫失望而已。

畢竟這是他們的第一次合作，俊赫oppa沒有找其他姐姐，反而把機會給了她，她就不能辜負他的信任。

這是徐珠賢自小到大奉行的原則，在她十多年的生命里，沒有原則不能生存！

忐忑地想著，自己沒有演繹好，會不會讓他生氣了，也不知道自己唱的怎么樣，一時間心里七上八下。

幸運的是，帶給小女孩焦慮、壓抑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不多時，惶然中的小賢，被耳機里傳來的掌聲嚇了一跳。

“嘩啦啦——”

掌聲極為熱烈，調音制作間的燈打開了，透過透明的玻璃墻，她看到外面，無論是安俊赫、姐姐們，還是陌生的pd、錄音師，全都用力鼓著掌，安俊赫還笑著向她豎起大拇指：

“小賢，做的很好，別著急，這是第一遍，我們再來一次！”

……只是沒弄砸就好……

松口氣地想著，小賢清了清喉嚨，用力點頭：“好的，oppa！”

不多時，旋律再次于攝像機和眾人的注目下響起。

按下密碼，打開門的時候，看到玄關旁的鞋架上，安俊赫和允兒的鞋子已然擺放在上面。

她邊放下手里提著紙袋，換下鞋子，邊向屋內叫道：“俊赫，今天不用去劇組嗎？”

最近安俊赫很忙，要拍電視劇，據說還參加了mbc一檔綜藝節目，她以為過幾天才能再看到他的，這時心里無疑有些驚喜。

但是詢問聲并沒有得到回答，客廳那邊一片寧靜的沉默，疑惑地皺起眉，林秀晶抱起裝滿食材的紙袋進了客廳，客廳里冷清而空蕩，沒有平時允兒和智秀玩鬧的喧囂，也沒有安俊赫忙碌的身影。

在廚房和洗手間找了找，里面都沒人，又去客房那邊，才看到屬于允兒的那間，燈在亮著，輕輕將門推開一條縫隙，布滿粉sè的房中，中間那張堆滿了玩具的小床上面，允兒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

奇怪她怎么這么早就睡了，林秀晶剛要關上門，那邊床上，允兒忽然說道：“秀晶姐姐？”

“呃——你沒睡著？還是我打擾到你了？”

“我沒睡著……姐姐是找oppa嗎？他在樓上。”

“哦……”

允兒的情緒不太對，不知是否錯覺，聽她的聲音，好像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