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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理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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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01-06  作者:左手金魚
開完簡短的會議,吃過晚餐,好像長不大的扎克伯格、帕克、莫斯科維茨三人,就開始翻起扎克珍藏的游戲盤準備打一局,美其名曰緩解壓力。電腦游戲也好,電視游戲也好,安俊赫都不太感興趣,看著他們玩了一會兒,就拎著一瓶啤酒,走出略顯嘈雜的客廳。

今天的夜晚有些冷,大概與最近的洋流活動有關,扎克租的這間屋子,位于帕羅奧圖市中心,標準的加利福尼亞風格建筑,木結構的主體,手抹灰墻面,線條頗為簡潔明快的2層小樓。而在小樓的外面,還有一塊不大的草坪和灌木圍出的籬笆,安俊赫走出房門的時候,夜色籠罩下的帕羅奧圖又飄起了霧,陣陣的微風吹來,沁涼從皮膚直透進了骨子里。

在木質廊檐的躺椅上坐下,這里大概是扎克平常看書的地方,躺椅的扶手放了兩本16開的書,隨手翻了翻,看單詞結構像是拉丁文,他不認識,便罷了。

身后的屋內,電視游戲里槍炮轟鳴的聲音隱隱傳了過來,間或夾雜著三人也分不清是誰的嚎叫,而在這外面,水汽飄蕩,夜色深沉的廣袤天地,漫天濃郁的霧霾讓人只能看出幾十米的距離,除了附近顯出輪廓的籬笆和幾棟房屋,再往遠處去,投進視野便是一片朦朧,它們充斥了幾乎所有的空間,將這里包圍、阻斷,猶如一座孤島。遠方可能還閃爍著的燈光無法穿透,整個城市像是睡著了一樣,寂靜無聲,安寧祥和。

喝了口啤酒,望著前方變幻的霧氣,安俊赫微微出神。

從昨天開始,就一直被工作麻醉著,沒多少空閑去想一些事情,這刻獨自一個人,當思維沒有壓力的束縛。在閑暇中終于開始發散。淡淡的惆悵便爬上心頭。

理智可以說尊重她的選擇,她要離開,那就讓她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可是怎么會不去在意呢?

差不多忘記有多久了,應該有一年多了吧?很多次早晨起來。都有一個女孩子撲踏撲踏撒著拖鞋。拍著門把他叫醒。待他穿好衣服打開門,她就倚在門邊,睡眼惺忪一下一下地點著小腦袋。然后陡然抬起頭,在他無奈的目光中嘻嘻哈哈把他推進盥洗室。

很多次晚上回家,也必然有一個女孩子,嘴里叼著蘋果或者什么零食,小跑過來幫他拿出拖鞋,然后把他拖到沙發那里坐下,嘰嘰喳喳地向他說起學校的,身邊的瑣事。

而幾乎是每次睡覺之前,他都會去到她的房間里,看看她是不是還在拼作業,準備罵她一句“小笨蛋”。看她有沒有踢了被子,準備幫她拉上。有時她會撒嬌央求他幫她做作業,結果自然是挨一個爆栗;有時她會迷迷糊糊地醒來,下意識抱住他的脖子,叫著“oppa”,然后又沉沉睡去。

晨光、燈光,清晨即將破碎的靜謐,夜晚綿長的安寧,有她的生活就這樣日升月落,不知什么時候就成了習慣,昨天明明已經打不通她的電話,也知道她在躲著,可是今天早上起來,大腦還有點朦朧的時候,看到時間,想起韓國那邊正在夜晚,某個信息仿佛在腦海里形成了循環,忘記了昨天的事,他又下意識撥出號碼,準備問問她回家是不是有什么事,上次拉肚子好些了沒。

隨后在按下最后一個數字時頓住,清醒的大腦記憶浮現出來,他坐在床上,柔軟的被褥從腿邊滑了下去,沒有拉緊的窗簾,一束晨曦照了進來,清蒙的天光在眼底映出炫目的空白。

允兒……允兒……

呼——

嘆息流瀉,這個新的一天,抑郁伴隨。

想起了自己離開的前一晚,當時沒有在意一些疑惑,如今那些畫面再次從記憶翻了出來,更多畫面也隨之浮現,有些已經淡化了,像是布滿了雪花點的黑白電視,有些還清晰著,但已蒙上模糊的泛光,只是輪廓還有,一點點挖掘出來的線索,與那晚的記憶對映著,驀然回首,他好像又做了一件錯事。

當初,不應該讓她住在家里的。

林允兒,喜歡上他了……

“嘿,在想韓國等你的姑娘?”

一個聲音在背后響起,安俊赫猛然回神,轉過頭,一身T恤短褲人字拖的扎克伯格,拎著一支啤酒靠在門邊,揶揄地向他擠著眼睛。

見到是他,安俊赫繃緊的神經放松了些,無奈笑了笑:“沒有。”

“不要騙我,我是修心理學的……呃,好吧,我其實沒學到什么東西,不過一個事業上成功,恨不得一秒鐘拆成兩份用的工作狂,突然坐在這里發呆,我想誰都知道他在思春了。”

“呵,工作狂就不能走神么?”

“當然可以。”搬了張小凳子來到安俊赫身邊,和他碰了碰瓶,扎克笑道:“比如,想情人的時候!說說吧伙計,是哪個姑娘讓我們可愛的安魂牽夢繞?”

懶得再理會他的戲謔,安俊赫喝了口啤酒,淡淡的麥芽香味充斥口腔,酒精隨著血液擴散開,他的眼睛卻很清澈。

“哪有什么情人,我都要有孩子了。”

“噗!”扎克一口啤酒險些噴了出來,他瞪大眼望來,“Shit!你在開玩笑?”

安俊赫聳聳肩。

扎克愣了片刻,狠狠灌了口啤酒:“Damned!我記得你比我小兩歲,居然已經有孩子了?”

是啊,已經有孩子了。

想著那個未出世的小生命,暫時拋卻了煩惱的安俊赫,嘴角掛起一絲溫暖的笑意,旋即又變回默然。

已經有孩子了……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他不再說話,扎克也沉默下來。兩個大男人就這樣坐在微風拂過的廊檐下,看著霧霾翻騰的夜空,一口一口喝著啤酒,只偶爾想起酒瓶相互輕碰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一支喝完了,扎克才首先回過神來,面對夜空感嘆說著:“孩子……伙計,雖然我沒辦法想象你這個年紀養育孩子會有什么感受,但我相信你已經考慮清楚了,好吧。男孩還是女孩?”

安俊赫搖搖頭。“還不清楚。”

“Shit,我還以為已經生出來了。”白了他一眼,然后又安靜沒一會兒,不知想起了什么。扎克忽然興奮起來。一把攬住安俊赫的肩膀:“伙計。我想到個好主意,等你的孩子出生了,讓我當他的教父怎么樣?”

安俊赫愕然。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為他的異想天開搖頭失笑:“馬克,我不是猶太人,也不信仰猶太教!”

“誰管那些老古董,這是我們的私人友誼,和宗教民族無關!再說我只是認你的孩子當教子或教女,并不是想把他引入猶太人,美國這里的教派管理沒有那么嚴格,放心吧,而且……”說著,他的表情變得莊重,“安,不要拒絕,你要為你孩子的將來著想,等他以后長大了,如果想來美國發展,有一個猶太人的教父,可以讓他省掉很多麻煩。”

扎克這番話并不算自夸,雖然并非所有猶太人都能夠取得輝煌成就,但以這個民族稀少的人數而論,它在美國上層社會的觸角實在讓人觸目驚心,著名的洛克菲勒、羅斯柴爾德和摩根家族,就是猶太裔,如今的美國首富比爾.蓋茨,金融大鱷索羅斯,股神巴菲特也是猶太裔,當然,還有眼前這位未來的互聯網巨頭。

那是一個可以用宗教聯系起來的巨大關系網絡。

安俊赫有些心動,雖然他從不懷疑自己可以給孩子創造良好的生活條件,但就像扎克說的,他需要為孩子的將來著想。

將來他的事業終要交托給下一代,那么,為什么不早早為他營造一些人脈呢?

思慮片刻,他終于點頭:“好吧!馬克,我只希望你不要教他怎么去當一個黑客。”

“哈哈哈哈,黑客有什么不好?黑客可以用代碼做到很多事情,那是我最大的理想,你看不起?”

“不敢,只要別禍害我的孩子就行!”

兩人笑鬧一會兒,扎克回屋里提了一小箱啤酒出來,堆滿的冰塊在夜空里散發著寒氣,冰冷瓶壁不一會就凝滿了水珠,屋內微弱的燈光爬過來,一部分被墻阻斷,坐在廊檐的兩人被淡淡的光影掩埋。

“說起理想,安,你的理想是什么?”

沒想到他居然會問起這個問題,安俊赫舉到唇邊的酒瓶頓住,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扎克似乎也并沒有想過他立刻回答,對他的沉默不以為意,繼續道:“我知道你對明天的事情沒把握。”

“這次的賭博有點大了,而且根本沒有什么把握,即使我不懂經營和公司管理,也知道ceo改選這類重大決策,需要相當長的準備時間,這次匆匆推你上臺,無疑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員工們不理解為什么,股東們也不理解。一旦失敗,你和我在公司里,以后恐怕就要逐漸被邊緣化——沒有人愿意聽一個沒有威信的統治者的話,這個道理不需要懂管理,我也明白。你知道,我喜歡古典文學,那些詩歌里,每個偉大的領導者都有一段浩瀚磅礴,蕩氣回腸的勝利故事,那些故事,激勵著人們崇拜他們,愿意聽從他們的吩咐。”

“我很早就明白,沒有勝利的英雄不是英雄,只是詩歌里一個一筆帶過的符號,我們明天過后,也許就將成為那個符號!但是,安……”

他轉首望著安俊赫,目光專注而認真:“……無論成敗,我都不后悔,因為我在做我想做的事,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做的這件事會推動我的理想盡早實現,我一直相信一句格言:只要是理想,就沒有簡單的。任何你想做的事,都很困難!因為那是追求,是你我心里最趨向于完美的事物,就像魚兒總是想游得更快,但它游得越快,水的阻力越大,我們越做自己想做的事,遭遇的困難也越大,因為我們堅持想它變得更完美,但其他人和社會并不準備和我們一個步調!”

“安。這次我不開玩笑。我是修心理學的,我知道你有很多心結,雖然我的能力還不足以開導你,也不想說什么困難是一時的。說這些話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并不需要在意失敗。只要我們的理想還在,這次失敗了,下次我們還可以再站起來。也許逐漸增大的壓力可以把我們壓垮。但不到最后一刻,絕對不能認輸!”

陣風吹拂過來,廊檐下掛著一串風鈴再次響起,看著表情堅定、執著,雖然打扮隨便,頭發也有些蓬亂,但那雙眼睛仍舊仿佛放射出光芒的扎克伯格,安俊赫愣在原地。

這就是理想的力量?

時間走到深夜,短暫的聚會解散了,走在回去旅館的路上,安俊赫耳邊似乎還在回蕩著扎克伯格的那番話,眼前搖晃的,依舊是他的堅定和執著。

他從來都不知道,單純的精神力量居然有這樣強大。

因為回頭看去,他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理想,或者說,擁有的只是不完全的。

現實亦或夢境都是如此!

夢境里的最開始,只是源于生活所迫,他干著很苦很累的活,賺著微不足道的工資,雖說奔波于各個風景區,卻從未停留下腳步看過一次風景,翻開記憶的畫卷,那個“安俊赫”最初的人生便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永遠有忙不完的事情。

直到某一天,他忽然發現快要拿不出錢給智秀請按摩師了,復查費用如同無底洞,頻繁的請假最終又令他丟掉了工作。到得次年春季,他在首爾用掉最后一張除機票外的萬元鈔票,只好返回濟州島。那天,他推著智秀在風光秀麗的落日峰下徘徊,那條小小的路上,他看的不是海也不是花,而是看著高高的落日峰,不敢回去已經拖欠了2個月房租的“家”里。

我的命運就是這樣了?

這是那個“安俊赫”最常對自己發起的質問,一個星期后,他去向全秉國借了錢,拉起了自己的第一個隊伍。

那條道路不是源于理想,他只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了,他必須要賭上一切,不是尋夢也并非追求,更算不上完美,那個事業若扒開光鮮的表面,里面拱動的都是蛆蟲,不知道有多少冤魂與詛咒纏繞著它。

現實里的最開始,同樣沒有理想,2004年夢境的降臨,帶來的只是一個年輕的軀殼裝了一個年老的靈魂,只是一個歷經繁華滄桑,想要看看過去風景的迷途者,隨著歲月流淌,走著緬懷和迷茫。

他拾起了妹妹的理想走進SM,走出SM,創立J.H,然后將J.H發展成娛樂、音樂,或者未來的更多。

但嚴格來說,他走下的每一步都不完全是為他自己的,關于未來的信念,當藝人是為了給妹妹未來的出道鋪路,創辦公司也是如此,最初他并沒有想過做大,關于J.H的一些發展規劃完全出于夢境里“安俊赫”的貪婪本能——擴張、擴張、再擴張!

然后,則是SK集團的逼迫。

如果沒有SK集團,現在的J.H依舊窩在小小的狎鷗亭那棟寫字樓,不會拆分,不會取消Studio的后綴,不會開始向股份制公司轉化,做好未來向公共公司蛻變的準備。

如果沒有SK集團,安俊赫仍舊是個有了自己事務所,演藝事業還算風順,名氣一點點積累擴大的成功藝人,而不是一個敢于對抗巨無霸集團的狂徒、商業天才,不是一言可決韓國唱片業產業格局的娛樂大鱷。

這些行為里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理想,因為每一步,都沒有他的主觀傾向在里面,他只是走著別人的路,為她們推翻其上的障礙,鋪平其上的坎坷。

回頭望去,我的理想在哪里?

完成妹妹的夢想勉強算是一個,但它已經快要完成了。那么剩下的呢?

沒有答案……

霧色朦朧,走在深夜的街上,表情沒有絲毫波動的安俊赫,眼眸里卻透著與外界霧靄一樣的顏色,被黑夜渲染得灰白,迷蒙,冰涼,看不到光在哪里,只能摸索地走著。

直到回到旅館,他才稍稍醒過神。然后脫下外套。準備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一本書從他口袋里掉了出來。

不大的32開本,印著簡單的浮雕壁畫的封面上,花體字書寫著它的名字——《埃涅阿斯紀》。這是扎克伯格送的。據說是他最喜歡的一部古典史詩。之前他在扎克伯格家看到的那兩本拉丁文書籍。其中一本就是它。

扎克說,他非常喜歡里面的英雄情結,更喜歡里面關于理性政治的隱喻。雖說很大程度上,它是贊頌當時羅馬的統治者屋大維,卻也描述了一個源于神話,記于真實的歷史。

隨手把它放到一邊,去浴室洗漱了,安俊赫原本想再潤色一下演講稿,但打開筆記本,手放在鍵盤上面,停頓許久卻敲不出一個字。

腦袋有些亂,仿佛幻聽一樣,很多聲音徘徊在耳邊,有隱約仿佛時光隔離的清脆、空靈,也有今天夜晚,扎克伯格那番振聾發聵的剖白。

他不是個感性的人,也不善于處理這樣的事情,于是摸不到頭緒。

發呆許久,沒有修改一個字,同樣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好把筆記本又合了起來,游目四顧時,再次看到了那本《埃涅阿斯紀》。

……看看打發時間罷……

他想,于是拿起,翻開。

這是一部講述特洛伊的英雄,維納斯之子埃涅阿斯在希臘人攻破特洛伊城后,逃出特洛伊,因引起了天后朱諾的嫉妒,流落到迦太基,然后在神的指引下,又輾轉返回西西里島,創立了羅馬帝國的故事。

安俊赫對古典文學了解得并不多,只以一個單純的讀者角度來看,這本據說是最偉大的史詩之一,實在缺乏娛樂性,倒是偉大、光明、正確的說教性政治語言有著不少,埃涅阿斯的形象虔誠、勇敢、仁慈、剛正不阿,而且意志非凡,無論遭遇什么樣的困難,他總會克服,為了建立一個嶄新的城邦而努力。

那實在讓他缺乏興趣,直到,他看見埃涅阿斯和迦太基女王狄多,在他的母親美神維納斯的操縱下,因躲避大雨而鉆進一個山洞,丘比特掏出它的愛情之箭,射中狄多的胸膛。

愛情,就這樣萌發出來。

但結果卻是一個悲劇。

“……天空默許他們的結合,電光閃閃,眾寧芙在山頂高聲歡呼禮贊。就在那一天,播下了痛苦和死的種子……”

一個叫流言的神,將這個消息傳遞給了喜愛狄多的伊阿巴斯王那里,這位王是朱庇特的孩子,他向父親哀求,為什么他收留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卻拒絕他的求婚,反而接受埃涅阿斯做她的丈夫和共主,竊取他的果實?

于是萬能之神命令自己另一個兒子墨丘利,讓他催促埃涅阿斯去建立意大利,墨丘利穿上那雙有翅的金帶履,飛過天空和大地,去向埃涅阿斯警告:“……你要背棄神的指引嗎?真是可恥啊,你忘了自己的命運和另一個王國!那位君臨眾神的神,親自差我來問你,你要做什么?”

于是埃涅阿斯恐懼了,他要離開迦太基,前往西西里半島和拉丁姆,建立羅馬的意大利!

他如此堅定,以至于狄多無論怎么哀求都沒有用,一個清晨,他見到了神,他說:“神啊,不管你是誰,像以往一樣,我們歡歡喜喜服從你的命令,求你跟我們同在,慈悲地幫助我們!”他砍斷纜繩,義無反顧。

迦太基的女王望見他遠去的影子,在瞭望塔上悲呼。

“……可憐,可憐的狄多,什么樣的癡想迷了你的心竅?”

她絕望了,她哄騙自己的妹妹,說要向祖先的神祭祀,喚回遠去的埃涅阿斯,但在那由她妹妹搭起的祭壇上,她點燃了火。

她抽出那把特洛伊的寶劍,一個并非為此而用的禮物,她凝視著從特洛伊來的衣物,和那張引起諸多記憶的床,流著淚,一面思想,倒在床上,說出最后的話。

“……我已經活了一生,走盡了命運派給我的生命路程,我的靈魂本將堂堂正正進入冥府……如果特洛伊的艦隊沒有來到我的岸邊,我本該非常,非常幸福……”

她詛咒她的迦太基子民,要永生永世與特洛伊人點燃戰爭的煙與火,讓他們和他們的子孫,永遠沉淪于仇恨,讓那個遠在海上無心肝的特洛伊人癡醉于她的火光,帶去她的死給他的惡兆。

但她的詛咒卻在最后頓住了,她將寶劍刺進胸膛,她的妹妹哭泣著,爬上柴堆抱起她,試圖堵住她胸前殷紅的血。

而她——

“……狄多想要睜開沉重的眼皮,她胸間的深傷,就是寶劍刺進去的地方,出氣成聲。她三次要靠肘的支持坐起來,每次都又倒在床上,她淚珠滾滾,望著天空,要看見太陽,看見后嘆息了一聲……”

寧靜的臥室里,安俊赫掩卷而坐。

扎克伯格送給他這本書時說,他非常崇拜埃涅阿斯,崇拜他的堅韌和他偉大的志向,就是建立那座“羅馬的意大利”,一個在時間上不朽,空間上無界的城市。

扎克說埃涅阿斯是英雄,可是他,只從這些文字里看到了一個懦夫!

一個熟悉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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