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 悲慘世界

“噢不，你不能這樣，我們是戰俘，受公約保護的戰俘！”金毛的俘虜用生硬的漢語飛快地將自己定位成戰俘。

三個俘虜除了這個金毛的，另外兩人一個卷毛和一個光頭，聞言連連點頭，大有我是戰俘我光榮的意思。

“戰俘？”葉飛瞳孔微縮，“中華人民共和國目前未向任何人類國家宣戰，身為一名中人，怎么可能到俘虜人類戰俘？你，你還有你，能代表你們的國家向我國宣戰嗎？”

說到最后一句話，葉飛已是怒目橫眉聲色俱厲。

三個俘虜面面相覷，誰都沒敢說話。

宣戰？

甭說他們沒那個地位，就算有權宣戰，他們敢挑戰全球軍事實力最強的國家么？

即使是美俄，也不敢直接挑釁中方的底線，除這兩個航天大國之外，全球任何一個國家的軍事實力在擁有大量宇宙戰艦的中方眼中都是戰斗力只有負數的渣滓。

航天國與非航天國的軍事實力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我在太空高高遨游，全球打擊信手拈來；你在地上苦苦掙扎，哭泣祈禱全憑自便！

哪怕是傳統的核大國，也不敢在實力強勁的天軍面前死撐，傳統的遠程彈道導彈發射出去，只怕還沒飛入太空就會遭到天基攔截系統的毀滅性打擊，直接在自家的國土上空爆。

傳統的歐洲強國之所以走向沒落，與其未能進入航天俱樂部有著重要的直接關系，也正是因為如此，歐盟借著機械文明的東風絞盡腦汁地想方設法加入航天俱樂部。

這三個俘虜十分清楚，只要他們三個敢把宣戰這兩個字說出口，其所在的國家就會立即接到中方的最后通牒，不付出足夠的代價平息中方怒火，后果不堪設想。

作死也不是這么個作法。

“鄒云——”葉飛一聲怒喝。

“到！”鄒云下意識地回答。

葉飛倒持軍刀遞上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鄒云眼神閃爍，瞅瞅滿臉可憐樣的俘虜。顫顫微微地接過軍刀猛然握緊，眼中射出餓狼一樣怨毒的目光：“你們也有今天！”

“不，不要！”金毛猛地跳起來，掙扎著逃走，可他的步子邁出去腳還沒落地，就被看守他的突擊隊員一腳踹倒，輕蔑地哼了一聲：“想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說著沖隊友招招手。兩人一左一右踩住金毛的胳膊。

金毛覺得自己胳膊上像壓了兩座山。

鄒云恨極了金毛，甚至不惜暫且放過卷毛和光頭，直接撲向金毛，一刀刺進金毛的左肩。

“不——”金毛絕望的嘶吼聲直透蒼穹。

“叫個屁，還沒完呢！”鄒云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雙手扳住軍刀向下一壓。刀鋒只切下一點就被骨頭卡住。鄒云不顧金毛的痛叫和求饒，抽出軍刀單手倒持，刀背向下狠狠地砸下，“這一刀為老羅！”

一聲斷裂的輕響，刀背上的鋸齒毫無困難地砸斷了金毛的鎖骨。

金毛高亢的慘號瞬間拔高，鄒云又是一刀：“這一刀為小齊，這一刀為栓子。這一刀為大江……”

一刀又一刀戳在金毛身上，慘叫聲不絕于耳。

葉飛眉頭一皺：“給我封了他的嘴！”

“是！”踩住金毛的隊員倒持步槍，槍托猛地砸在金毛的嘴上，滿嘴黃板牙登時砸掉一多半兒，嘴里涌出的血嗆得他連連咳嗽，望著鄒云的目光中滿是祈求。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不配！”鄒云的眼中沒有一絲憐憫，轉手又砸斷了金毛的右鎖骨。

“艦長。這么干能行嗎？”池永志湊到葉飛身邊低聲問。

“怎么？不忍心了？”葉飛不動聲色地斜了池中隊長一眼。

“當然不是。”池永志立即否認，“可他們三個畢竟不是外骨人……”

虐殺戰俘這四個血淋淋的字眼簡直就是人類文明的對立面，在任何一支正規軍中都絕對不被允許。

“可他們比外骨人更可恨！”葉飛的聲音在通道中回蕩，“我們殺外骨人，外骨人也殺我們，這再正常不過，可這一次呢？”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個道理所有人都明白，可并不是所有人在面對敵人的偽裝時都能心硬如鐵。

葉飛可以。

池永志頓時語塞。

“他們還算是人嗎？”葉飛環視一周，視線所及，所有突擊隊員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

“鄒云。抓緊時間。”葉飛頭也不回地大吼。

“是！”鄒云剛剛一不小心切斷了鎖骨下的大動脈，鮮血噴了他一頭一臉，可他抹了抹眼睛上的鮮血，又剜掉了金毛的膝蓋骨。

金毛嘶啞的聲帶已經吼不出聲音了，認命地閉上眼睛等死。

鄒云一刀截斷了金毛的后頸：“便宜你個狗日的雜種了。”自語言出現以來，第一次承載了如此多的怨毒。

金毛的兩眼剎那間瞪得溜圓，幾乎讓人以為眼珠會直接噴出來。

鄒云提著刀站起來，滿身的鮮血令他看起來就像地獄里走出的魔鬼。盡管在場的戰士全都是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看到鄒云這副模樣仍然止不住陣陣心悸。

他提著刀走向另外兩名俘虜，卷毛掙扎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不，不死，不死……”卷毛的漢語顯然不大靈光，不知道怎么說求饒的話。

光頭則怒目而視，嘴里嘀哩嘟嚕地說了一通誰也聽不明白的外語。

不過看光頭的表情，用屁股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話。

鄒云想也不想地一刀揮斷光頭的脖子，狂噴的鮮血染紅了十幾米長的通道；接著反手將刀刃刺入卷毛的心臟。

“現在知道求饒了，以前干什么去了？”鄒云狠狠一推著卷毛的額頭，卷毛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抽搐幾下失去了意識。

通道里陷入凝固般的寂靜，所有人都看著鄒云。

鄒云抹了一把臉，將沾滿了血的軍刀甩了甩遞給葉飛：“首長，您的刀。”

葉飛毫不在意地接回來插進鞘里：“以前殺過人嗎？”

“報告沒有。”

“報仇……有什么感覺？”葉飛突然問了一句誰都沒到的話。

“報告，血腥味兒太重了，胃不太舒服。想吐。”鄒云實話實說。

當被仇恨遮蔽的理智重新回到身上，面對自己造成的血腥景象，說心里一點反應純粹是扯淡，鄒云不過是不想在眾人面前出丑，一直強撐著而已。

他胃里一個勁地造反，都強吞了好幾回酸水了——別看他也是軍官，但是現代戰爭多以遠程打擊為主。當兵的躲在后方按一按電鈕就能解決戰斗，傷亡數字只是統計數據上的一組數字，而不是血淋淋的場景。

殺人其實很簡單，但是除了極少數心理變態的人之外，很少有人能在殺人后坦然面對心中的恐懼。

即使突擊隊員，也只有一部分人在剿滅海盜的時候親手殺過人。但是說到外骨人，任何一個突擊隊員站出來，都干掉過至少四位數的敵人，若是戰績不滿一千，都不好意思站出來說話，像葉飛這樣的資深突擊隊員，甚至無法統計詳細的戰績——僅巨人星一役。直接死在他手上的外骨人就有數萬之多，間接消滅的外骨人算都沒法算。

葉飛理解地拍拍鄒云的肩膀：“他們是敵人，你不用往心里去，第一次不習慣很正常，以后習慣了就好。現在，能跟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嗎？”

鄒云默默地瞅了一眼通道：“能換個地方嗎？”

這話把葉飛逗笑了：“怕什么？”

“不是怕，有點不太舒服而已。”鄒云說。

“好，換個地方。”葉飛一揮手。眾人立即撤出這段通道，與此同時，葉飛將這里發生的情況簡單地向獸醫通報了一聲。

“靠，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就知道早晚得出事。”獸醫放了一通馬后炮。

“行了吧你，注意安全。”

“放心吧。”獸醫信誓旦旦地保證。

葉飛又接通了狼崽的通訊：“狼崽，馬上撤回來。”

“是！”狼崽一句費話也不多說。直接帶著隊伍撤回通道。

兩個分隊各把守一個岔路口，做好了完善的防御，葉飛才找到冷靜下來的鄒云：“說說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鄒云背靠艙壁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面的艙壁說：“事情得從半個月之前說起……”

原來，一直守衛格利澤581的第三艦隊早就收到了天軍總部的警告，仇羽覺得第三艦隊加上美國星際戰艦的力量足以對抗一個外骨人群落，便打算固守格利澤581。

第一個外骨人群落接近時，第三艦隊聯合星際艦隊主動出擊，以光速魚雷重創了骨冢，本以為從此萬事大吉，沒想到幾天后，又出現了新的敵人。

由于用盡了光速魚雷，艦隊缺乏一錘定音的強力武器，仇羽不得不放棄直接消滅骨冢的想法，展開以消滅敵軍的有生力量為主的消耗戰。

不想幾天的時間接二連三地又出現了兩個群落，敵人也由一顆骨冢變成了三顆！

艦隊頓時壓力大增，不得不邊打邊退，只能勉強維護戰線。

連續戰斗了幾天后，雙方的主戰場撤到了小行星帶附近。突擊艦耗盡了導彈庫存，撤下來進行必要的補充，兩艘補給艦不得不從相對安全的行星系內部飛抵前線。

就是這次補給出了問題。

補給的位置在小行星帶之外，距離戰場不遠的地方，也就是現在的殘骸區。鏡湖號為突擊艦進行導彈補給的過程中，突然遭到了生物戰艦的偷襲，一艘生物戰艦撞在導彈上，意外引爆了運送中的核彈！

更可怕的是爆炸引起了連鎖殉爆。

補給中的戰艦必須打開一部分表面裝甲，是防御力最低的時候。

突擊艦和鏡湖號補給艦遭到核爆的近距離沖擊，戰艦受創嚴重，兩位艦長當機立斷，下達了棄艦的命令。

然而殉爆的速度遠比想像中快得多，突擊艦上的人員沒逃出多少就爆成了一團，鏡湖號也好不到哪兒去，小半截戰艦炸成了碎片。好在人員大多逃了出去。

外骨人趁機發動全面反擊，美國佬的戰艦遠不如巨艦強悍，接二連三地被擊毀，更讓人意料不到的是海膽居然也趁著這個機會跑出來湊熱鬧，第三艦隊一敗涂地，不得不撤出戰場。

維修艦本想沖過來救援逃離戰艦的幸存者，沒想到撞上了飛散的導彈。又引發了一波爆炸，將維修艦也折在了這里。

面對爆炸后危險的殘骸區，仇羽只能忍痛下達了撤離命令。

追不上撤離的戰艦，外骨人將所有的怒火發泄到逃離戰艦的人類身上，派出大批生物戰艦捕捉人類。雖然海膽也暗暗地偷襲生物戰艦，但并沒有什么戰果。反而被外骨人好一頓收拾，最后不得不藏進小行星帶深處茍延殘喘。

偏偏不少救生艇也藏進了小行星帶，那些試圖藏進小行星帶的人最終成了海膽的獵物。

殘骸區內的幸存者們也想逃出去，可殘骸區里到處是激活卻未爆的核彈，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半路上莫名其妙地被核彈炸上天。

不過他們很快發現核彈同樣阻止了生物戰艦進入殘骸區，散落在殘骸區各處的核彈雖然威脅著幸存者的安全，同時也構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保護著殘骸區內的幸存者。

幸存者們寧可面對危險的核彈，也不愿意被外骨人抓走。

幸存者們寧可面對危險的核彈，也不愿意被外骨人抓走。

后來大家終于發現鏡湖號并未如突擊艦一樣粉身碎骨，了解補給艦的人都知道艦上的倉庫里有大批的給養物資，于是紛紛前往鏡湖號殘骸。

這其中即有中方的軍人，也有美軍的戰士，再有就是數量不明的雇傭兵。

中方的軍官是第三艦隊的絕對領導層，雇傭兵則構成了第三艦隊的士兵層，因而幸存的雇傭兵數量遠遠高于中方的軍人。

鏡湖號上原本就有沒能及時逃離的幸存者。因為艦上主要的倉儲區未受殉爆影響，因此控制戰艦的幸存者來者不拒，將自己人、美國人和雇傭兵一股腦地收進了戰艦。

雇傭兵為錢而戰，根本不在乎什么榮譽信仰之類虛無縹緲的東西，進入鏡湖號殘骸后，大批的雇傭兵立即控制了倉儲區。

原本中方的軍官還想控制局勢，但第三艦隊主力撤離之后。雇傭兵們認為自己被艦隊拋棄了，相當于被雇主背叛，如此一來，雙方的矛盾不可避免地升級。

第一次爆發武裝沖突的原因鄒云不大清楚。只知道艦上的中方軍官死了十幾個，其中包括下令接收雇傭兵的鏡湖號副艦長。

沖突迅速演變成一邊倒的屠殺，雙方的武器裝備相同，人數卻是雇傭兵占據絕對優勢，沒多久，中方人員便被雇傭兵們趕出了倉儲區，退入防護嚴密的動力艙死守。

此后局勢越發地不可收拾，就連撤入鏡湖號的美國人也不得不與雇傭兵談判，許下了無數好處才得到了一席之地，但食品供應的大權把握在雇傭兵手上，美國人必須看雇傭兵的臉色過日子，否則不僅會吃不上飯，還有被毆打至于殺死的危險——中方雇傭的人員大多來自敵視美國的地區，雖然雇傭兵是一群沒有立場只有利益的人，但雇傭兵個體卻有鮮明的愛憎，不少人看美國佬不順眼，無聊的時候以欺負美國佬為樂。

雇傭兵本想攻破動力艙，取得鏡湖號殘骸的控制大權，可是為全艦提供動力的地方防護十分嚴密，想攻破哪有那么容易？

而且在雇傭兵進攻動力區的時候，中方的軍官拿出了殺手锏，直接切斷了全艦的能源供應！

這下可好，人工重力系統失效，所有人都飄在空中；維生系統失效，空氣變得混濁不堪；凈化系統失效，潔凈的水越來越少；照明系統失效，所有人不得不靠戰術燈照明；廚房的設備也會失效，冷凍的食物像鋼鐵一樣硬，無法解凍就無法食用……

沒有動力，所有的一切都亂了套，如果動力無法恢復，用不了多長時間，艦內的溫度就會降到零度以下，之后慢慢降到零下二百多度。

沒有動力，所有的一切都亂了套，如果動力無法恢復，用不了多長時間，艦內的溫度就會降到零度以下，之后慢慢降到零下二百多度。

想到會被慢慢地凍死、餓死，所有雇傭兵不寒而栗，分成幾派的雇傭兵不得不聯合起來與中方的人員談判，雙方約定雇傭兵一方占據倉儲區，中方占據動力區。雇傭兵不再進攻，并向動力區提供足夠的食物，中方則恢復全艦的動力，保證所有人的生存需要。

另外，雙方人員不得擅自越界，否則后果自負。

在生存與死亡的選擇中，中方幸存者無奈地選擇了前者。

好在雇傭兵雖然兇悍，但絕對珍惜自家的生命，哪怕看中方的軍人再不順眼，也不肯在食物上動手腳，這才讓躲進動力區的幸存者堅持至今。

打那以后不斷有各方的幸存者進入殘骸，一部分中方的幸存者幸運地從側后方的通道進入，避開雇傭兵直接抵達動力區，但也有許多人倒在了雇傭兵的槍口下，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就這么一直維持到現在。

原本大伙已經絕望了，可是不久前，動力艙中的幸存者突然發現星系內有一艘戰艦正在與外骨人戰斗，經過仔細辯論，確定是新型戰艦天鷹號，大家立即喜出望外——終于有救了！

比鄰星一役之后天鷹號名聲大振，凡是中國天軍的艦隊，就沒有不知道天鷹號的。

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通過共振通訊儀與天鷹號聯系，但之前全艦停止供能，共振通訊儀也受了影響，根本不能再用。為了將消息送出去，幸存者們商量一番之后，準定派一組人潛入艦橋，以無線電的方式與天鷹號建立聯系。

艦橋位于鏡湖號的中部，從動力區抵達艦橋，必須穿過大量雇傭兵占據的倉儲區。之前軍方大肆宣揚天鷹號的戰斗力，那些雇傭兵不可能不知道天鷹號的到來。

雇傭兵們大多是亡命之徒，他們很清楚中方的幸存者與天鷹號與建立聯系的后果。為了生存，他們肯定會極力截殺前往艦橋的中方人員，一旦參與行動的人員被發現，后果不堪設想。

躲在動力區倒是安全，可一來不知道天鷹號會不會搜索殘骸區，二來也擔心搜索人員登艦時遭到雇傭兵的伏擊，幸存者們最終做出了不惜代價聯系天鷹號的決定。

為了保證成功率，動力區同時派出了六組人，鄒云便是其中之一。

他們離開動力區后不久即被雇傭兵發現，除了他自己被恰巧趕到的葉飛救下這外，其余的人不是慘死于雇傭兵之后便是生死不明。

若不是雇傭兵殺人的手段太過惡劣，鄒云也不會含恨虐殺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