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9章 試煉之于焰炎 (二十)

某時，某地。

穆特緩緩睜開雙眼，感到迷迷糊糊的，沒法集中精神思考。

這和宿醉的感覺相似。他以前在球隊的慶功宴上誤飲過含酒精的飲料，馬上就醉倒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

所以這里是什么地方？他的視野還很模糊，看不清楚。

＂你醒了？＂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穆特循聲望去，看到的是鼠人少年米契。

等等。為什么米契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為什么周圍的風景是水晶？穆特雖然還有點迷糊，但他還是能按邏輯思考的。他記得自己明明只是在去利沃夫的途中感冒睡著了而已，并沒有碰過結晶刺劍，更沒有用刺劍割傷自己的手。沒有用過刺劍的他，到底是怎么來到深淵晶界的？

＂米契？＂穆特于是警覺地站起來：＂為什么我會在這里？你＂

他剛想伸手去觸摸對方，他的手卻像穿透了一個虛影似的直接從米契的手臂旁穿過，根本碰觸不到對方！

＂這是......！＂本來就已經很驚慌的穆特，心里又涼了半截。

＂冷靜些。＂鼠人少年卻說，＂你碰觸不到我，大概是因為現在的你只有一部分的意識進來晶界了，你的身體卻還留在現實世界中。＂

＂我的......一部分意識？＂

＂嗯。深淵就是這樣的構造啊。即使只有意識，你還是能進來。＂米契聳肩道，＂從你第一次使用那個什么結晶刺劍開始，你的一部分就已經永遠留在深淵晶界了。每次你想辦法回去現實世界，實際上并沒有真正地完全回去，你的一部分還是留在了這邊。＂

穆特皺了皺眉頭。

＂你，又濫用深淵晶界的力量了吧？＂米契用略帶責備的語氣問：＂就是因為濫用了，你的精神疲勞到某個地步，現實世界中的身體才陷入了深睡狀態。因為現實中的你睡著了，你大部分的意識就轉移到晶界這邊來了。＂

＂怎么可以這樣！＂貓人少年抱怨道：＂也就是說不管我怎樣做都離不開晶界嗎？即使以為自己逃出去了，一旦陷入沉睡，它又會像噩夢那樣纏著我......＂

＂你不濫用晶界的力量，本來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啊。＂米契道：＂不過放心吧，你的意識只是暫時留在這邊而已。等你在現實中的身體休息夠了，醒過來以后，你大概就能回去。＂

＂......真的？＂

＂大概。別問我啊。＂米契哭笑不得地說：＂反正我也沒回去過，我永遠留在晶界這邊了。＂

穆特有點郁悶。

＂另外，給你看個東西。＂鼠人少年伸出手來，緩慢地靠近穆特的臉，最終摸了摸穆特的臉頰。

＂嗯？！你是怎么......！＂

＂你現在留在這邊的是一個純粹的精神體，所以你碰觸不到我。但我留在晶界的是比你更純粹的精神體，我只要稍微集中精神，就有辦法碰觸到你。這是晶界的特性。＂米契微笑道：＂實際上我可能還是沒有碰到你，我只是想辦法讓你[感覺到]被我碰到而已。＂

＂嗯......不懂。＂穆特從地上爬起，才發現他身在的洞穴是米契一直以來的藏身點。說不定還是米契帶他回來的。這個藏身點位于晶界峽谷一邊山崖較高的地勢上，晶界那些四處游蕩的怪物們基本到不了這里來。

＂現在擔心沒有用。來吧，我帶你去看個有趣的東西。＂米契往山洞外走去。

穆特沒有別的事情可干，也不想離開米契太遠，只能跟上。離開山洞以后，他才發現外面居然有一條水晶橋。那是上次他用結晶刺劍制造出來的東西，水晶橋從峽谷山崖這邊一直延伸到峽谷的另一邊，幾乎把峽谷兩邊連成一體了。

＂居然還在。＂穆特不禁驚訝：＂深淵晶界不是經常會變動的嗎？＂

＂準確地說，晶界是會受到晶界的主人的想法而不斷變動。而晶界的主人是個喜怒無常、觸摸不定的家伙，最終就體現為晶界在不斷變動了。＂米契答道：＂你上次制造出來的水晶橋還留到現在，只是因為晶界的主人覺得它很有趣，把它保留下來而已。倘若有一天他厭倦了這條橋，它就會馬上消失吧。＂

＂哦。＂穆特悶哼一聲。確實，深淵晶界是有主的，貓人少年上次見過的紫晶巨龍，就是這個深淵晶界絕對的領主。整個深淵晶界都是他的所有物和造物，他動一根手指頭就能讓這里天翻地覆。在深淵特定的領域里，保留什么、抑或毀滅什么，全憑深淵之主的意志而定。

米契沿著水晶橋一直跑，大概是打算跑到峽谷的另一邊去。穆特記得這水晶橋中間某個位置是斷掉的，上次的戰斗讓它斷了。果不其然，到達大概中間的位置時他們就看到水晶橋的斷裂處。然而斷掉的部分居然還被數十塊水晶維系著，它們詭異地浮在半空中，形成可以踏足的小型平臺。因此，即使米契的身手不如穆特那般敏捷，他依然能夠踩著那些小型浮空平臺，跳到斷橋的另一邊去。

＂這不科學。＂穆特踩著浮空平臺跳過去的時候，不禁吐槽。可是深淵晶界并不是現實世界，是維度遠比現實高的多的高維超空間，現實之中的法則并不能完全套用到深淵之中。穆特眼前出現的一切，充其量只是在＂模擬現實＂而已，它不需要完全合常理。只要深淵之主有這個意思，這水晶橋甚至能變成一灘浮在空中流動的液體，甚至能往下面灑落彩虹。

帶著疑惑（甚至不小的混亂），穆特跟著米契到達了峽谷的另一面。這是上次和雷光巨人戰斗的那個平臺，上次戰斗的痕跡甚至完全保留下來了，沒被深淵之主改變過。甚至連那個離開深淵晶界的＂出口＂也保留下來了，只是它已經呈關閉狀態。平臺周圍沒有敵人出沒，看來暫時還算安全。

＂所以你果然有試著用那個出口離開。＂穆特說：＂但出口已經不會再打開了，是這樣嗎？＂

＂嗯。差不多吧。＂米契答道：＂不過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沒法離開。也沒抱過多大的期望。＂

＂你真的不想回去嗎，米契？＂穆特追問：＂這么簡單就放棄逃離這里的希望？＂

＂我不是說過嗎，＂鼠人少年嘆道：＂即使能回去現實世界里，我也是很久以前的人了。在晶界我是不死的，但在現實世界可不然。說不定我一踏足現實世界就會變成一具干尸......又或者化成灰燼，什么都不會留下。光是想到這一點，我就很害怕啊......＂

穆特沉默了一會兒：＂那就算了，我不會強迫你。但你也該懂的，你不可能永遠留在這里。一直留在深淵晶界，你的精神會逐漸被侵蝕，最終瘋掉＂

＂然后就會變成和那些結晶怪物一樣的存在。是的，我懂得。＂米契答道：＂但自從我墮入晶界，已經過去好長一段時間了。我還保持著我這副模樣，我也沒有瘋掉。大概......這也是晶界之主的安排。他覺得我是一件好玩的玩具，就讓我一直保持著這副模樣，沒有把我變成那些結晶怪物的一員。＂

＂但他喜怒無常。如果他有一天厭倦了你呢......？＂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嘛。＂米契苦笑道：＂我的命運完全被晶界之主操控著。我又能怎樣？＂

穆特沒有答話。他在上下打量著鼠人少年。平時米契幾乎只穿一條短褲，怕已經剩下不多的衣服布料被晶界的水晶繼續撕破弄壞。但今天米契穿著穆特為他帶來深淵晶界的新衣服，還離開藏身的洞穴走了這么遠。這孩子好像很高興，是發生什么好事了嗎。

＂這里。你仔細看看。＂米契把穆特領到一塊巨大的結晶旁，那水晶的表面就像鏡子，居然映照出某種風景。

＂這是......！＂貓人少年只是看了一眼就大驚失色。

因為他透過水晶，看到了艾爾伯特的臉。

不。不僅如此。水晶中映照著的艾爾伯特，正抱著某個小東西，并把那個小東西交付到某人的手中。風景一瞬間就變化了，映入水晶里的，是黑兔人少女尼娜的臉。那水晶的一側則映照出一只白手套的貓爪子，軟乎乎的，真正的小貓的爪子。那只爪子在好奇地戳著尼娜的胸口，仿佛在＂踩奶＂。

＂這是怎么回事？＂穆特不禁問。

＂這是小貓的視覺。＂米契答道，＂大概是變成小貓的你的視覺。＂

＂什么？＂

＂這個鏡子映照出現實中你的視野。這一點我之前就確認過了。＂米契說：＂首先說明下，我沒有刻意去偷窺你的私生活，我只是偶然發現這個，并多看了幾眼而已。＂

穆特皺著眉。雖然米契說沒有去刻意偷看，但如果這塊水晶真能映照出穆特在現實世界中所見的風景，那么他的私生活豈不是全都被看光了？

＂現在你的意識陷入沉睡，并跑到晶界里來。而在現實中的你則變成貓的樣子，被動物的意識暫時控制著身體。＂鼠人少年繼續道：＂那個女孩抱著你，把你當成真正的貓了。嗯......從這邊只能看見風景，沒法聽見那邊的聲音。所以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

＂大概是被托付了。＂穆特透過水晶鏡子看著艾爾伯特遠去的身影，知道他們已經到達了利沃夫。而艾爾伯特把變成小貓的穆特交到尼娜手中，自己走了。

小貓伸出爪子想挽留艾爾伯特，可是虎人青年頭也不回地走遠了。他要么是去避難石室休息，要么是去參加[大狩獵祭]的戰斗。不管是哪一個，他都暫時不會回到穆特身邊。

好在意。接下來到底會變成怎樣。穆特吞了口唾沫。身處晶界的他無法干涉現實中的自己，只能就這樣透過鏡子看著。

＂接下來就只有我們了。＂尼娜對小貓說道。雖然從這邊沒法聽見尼娜的聲音，但穆特稍微學過唇語，能從黑兔人少女的口型猜出她到底說過什么。

＂在[大狩獵祭]開始之前，我們好好相處吧。＂尼娜抱著小貓走向大廳一側，坐了下來：＂我們有從河里捕到的新鮮鱒魚哦，要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