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0章 大愚者之試煉 (五十二)

＂我等你好久了，伊萊恩先生。＂那名身穿灰色長袍，渾身散發著略微刺鼻的松木香氣的中年人，走到伊萊恩面前。

＂愿你與自然同在，愿你得到安寧與逸樂。＂穆塔尼把右手手掌舉起，食指與中指，無名指與小指并攏，然后在中指與無明指間叉開，恍如一顆大樹的分叉。這是德魯伊教十分標準的問候對方的禮節，而且一般是地位較低者先對地位較高者行李的。當然，伊萊恩并不屬于德魯伊教，所以他是個例外。

＂愿你與……嗯……？＂伊萊恩還是試著去模仿對方的做法來打招呼，可是他光是著做那個動作，就已經忘記了該的臺詞。這一套禮節的難度也太大了吧？

＂沒事，你不用勉強自己，遵循與我們同樣的禮數。＂先知打斷道：＂按照你最常用的方式，普通地打招呼就行。＂

＂那、那么，＂伊萊恩跟先知握了握手：＂先知大人把、把我叫來是為了什么呢？＂

＂為了讓你見一個人。＂先知，并且帶領著伊萊恩走進地下洞穴中：＂等你見到她，就會明白的。＂

真正要找伊萊恩的居然不是穆塔尼先知，先知也是代為引薦而已。真正相見伊萊恩的人，到底又是誰？

心里充滿疑惑的白獅人少年跟著先知走，很快就穿過滿布綠色植物的地下洞穴，來到大洞穴后方一個被樹木茂密的枝葉隱藏起來的小洞穴中。先知和他的隨從們并沒有靠近那個小洞穴，他只是指了指那個地方，示意伊萊恩走進去。

＂對蓋亞大人尊敬點。＂穆特尼又提醒道。

＂哦，哦……＂伊萊恩嘴里答應道，小心翼翼地撥開掩藏洞口的枝葉，走入其中。

在那個小洞穴之中，在大量綠色枝葉和蔓藤環繞、四周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負離子氣息的洞穴之中，一名綠色頭發的少女正坐在由巨大發光蘑菇化成的＂沙發＂上。在她身旁陪伴的是一名約莫十來歲的少年，同樣也是綠色頭發，皮膚甚至都帶著些許隱約的綠色。她們的耳朵都微尖，雖然面貌和人類極其相似，卻又有點像精靈族。

德魯伊。

白獅人少年腦子里瞬間掠過這個詞匯。德魯伊和精靈們一樣，都是蓋亞族人的造物。但他們最初其實是人類。那些厭倦了爭斗的人類尋求蓋亞族的庇護，然后蓋亞族給予這些尋求庇護者一份＂大自然的恩賜＂，讓這些人類變成半動物半植物的存在，這就人們口中所的＂林神＂德魯伊。

當然，如果當面把德魯伊稱為＂神＂，他們會不高興的。謙遜的德魯伊們雖然體內藏著巨大的力量，卻以＂人＂自居，認為自己只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和其他人沒有太大差別。就連他們的創造者蓋亞一族也從未正式地以神自居過。如果德魯伊被稱為＂神＂，豈不是對創造者的不敬？

在伊萊恩面前居然有兩名德魯伊。從未在任何公開場合里露過面，甚至差點就被普羅大眾們認為早已滅絕的德魯伊們，居然一下子就出來兩個，簡直就是大贈送。而且那名少女給人的感覺十分特別，伊萊恩總覺得她不僅是普通的德魯伊那么簡單。

＂我想和這位先生單獨談談。＂綠色頭發的少女。

＂可是，蓋亞大人……＂讓伊萊恩和那名少女單獨共處，那名綠色頭發的少年有點擔心。

＂沒事的，巴特。＂少女卻：＂現在的他，就連一只螞蟻都不會傷害。＂

＂那…好吧。＂似乎是出于對那名少女的完全信任，那名叫做巴特的德魯伊少年走出了房間。

＂你、你好。＂伊萊恩這時才對那名被稱為蓋亞大人的少女打招呼道：＂你是、嗯，蓋亞大人？＂

德魯伊明明應該是蓋亞族的造物，蓋亞族的造物被成為蓋亞，有點奇怪。這應該不僅僅是巧合而已吧。

＂是的。又或者我是蓋亞的碎片之一。＂少女答道，并且一抬手：＂請坐。＂

伊萊恩身旁的地面上突然長出了一個軟綿綿的白色發光蘑菇，蘑菇大得可以作為椅子使用。

不難看出，這名少女擁有難以想象的巨大力量，操縱自然界中的植物只是舉手之勞。伊萊恩就不去探究那個磨姑到底是怎么從地面上長出來的了，他只是小心地坐了上去。蘑菇的表面比他想象中還要柔軟，比世界上任何一張椅子都更舒適。

＂蓋、蓋亞的碎片……？＂伊萊恩剛坐好就問：＂所、所以你不是普通的德魯伊。＂

＂不是。＂少女答道：＂以前蓋亞族曾經崇拜著的，他們星球的[星靈]，就是被稱為[大地女神蓋亞]的存在。舊宇宙毀滅，然而星靈是不滅的，它遷移到了新宇宙。然而地球并不是蓋亞族的母星，這個星球也有自身的[星靈]存在。蓋亞在這個星球之上如同入侵者。為了不給這個星球的星靈增加負擔，蓋亞化作碎片的形態沉睡在大地之中，每隔一段時間只有其中一部分的碎片醒來，作為計劃的代行者。＂

＂計、計劃……？＂

＂帶領德魯伊和德魯伊的信徒們，回歸蓋亞族母星的計劃。＂少女答道：＂當然，德魯伊們也會把蓋亞的碎片帶回去。蓋亞族母星的星靈還處于初生嬰兒般的階段，但它的靈紋和蓋亞的靈紋完全一致，兩個星靈可以融合，最終恢復成真正的大地女神蓋亞的模樣。＂

伊萊恩一臉懵然，聽得也是半懂不懂。

＂所、所以，你想要我幫你做什么？＂白獅人少年問。

＂你之前應該去過勇士墳墓，對吧？＂蓋亞問：＂在遠古，德魯伊有幫助興建勇士墳墓。而蓋亞的其中一個碎片就沉睡在其中，最為重要的，保存著星圖記憶的那個碎片。＂

＂星、星圖……？＂

＂宇宙眾星的相對坐標圖。宇宙航行所必需的東西。沒有它，船就會在星海之中迷失，找不到目的地。相反，只要擁有[星圖]，就能按照宇宙膨脹的速率，計算出蓋亞族母星的所在位置。＂

＂然、然后你們就能回家……＂伊萊恩推論道。

＂正是如此。＂少女一笑：＂為了在異鄉保持靈體不枯竭，每過一千年，蓋亞的碎片就會醒來一次。它會重生，把記憶傳承下去。所謂的重生可以有許多種形態，有可能是我這樣的德魯伊形態；它也有可能是一棵樹。＂

伊萊恩皺了皺眉頭，他在勇士墳墓之中確實遇到了那棵樹。他還從那樹上摘下了枝條，那枝條隨后化作了[慈悲劍—米斯特丁]。

＂我猜，你已經在勇士墳墓中遇見了它，對吧？＂少女追問：＂不定你身上還帶著蓋亞碎片的新芽？＂

白獅人少年沉默了一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比較好。他是不是應該把米斯特丁交出來呢？如果那真的是德魯伊們的圣物，他沒有道理把它據為己有的……

＂可、可以回答我嗎？＂伊萊恩于是問：＂拿到了它之后……你、你們打算用它來做什么？＂

＂得到了它，就得到了[星圖]。＂綠色頭發的女孩答道，＂必須在碎片再次陷入沉睡之前，利用[星圖]計算出蓋亞族母星的位置。然后星靈蓋亞以及她的眷屬們，將會回歸蓋亞族的母星。我們想要的只是歸鄉，重回大地母親的懷抱。一點不多，一點不少。＂

他們的計劃聽起來至少是無害的……

＂好、好吧……＂伊萊恩嘆了一口氣，從納物口袋中取出一柄白色的劍，那無鋒的劍刃連一只小蟲子都殺不死，是世上最為慈悲無害的武器。

＂我、我想你們要的就是這個……＂他，順勢把米斯特丁交付到蓋亞手中。

＂這是……＂少女拿起無鋒的白劍仔細端詳，然后臉色突變：＂不……！怎么可能！＂

＂呃……發生什么事了？＂

＂這不是蓋亞的碎片。＂她卻：＂這是……星靈蓋亞長出的新芽。＂

＂呃，什、什么？＂

＂比起[重生]，它選擇了[傳承]。這是它的孩子，它的分枝，它的后代。這種事情以前從未發生過……＂少女露出疑惑的表情，沒想到德魯伊也會像人類那樣露出這種表情。

＂而且[星圖]也不在其中。只是枝葉，自然沒有足夠的容量去承載整個[星圖]。＂她又：＂蓋亞碎片的本體，應該還在勇士墳墓之中，也許還在沉睡，也許正在重生。＂

她把劍交回伊萊恩手中。

＂星靈蓋亞原本不會隨意干涉這個世界。當時的情況一定很緊急，她才會把力量分給你，幫助你渡過難關吧。＂

＂我、我居然有這份殊榮……＂

＂星靈蓋亞能夠看透人心，她知道你的本性，才會愿意把力量借給你的。＂

＂所、所以我可以擁有這把劍？這不是你、你們德魯伊教的圣物嗎？＂

＂你可以。＂少女又：＂留著它吧，孩子。這是蓋亞的旨意，既然被交到你的手上，就絕對不會有錯。＂

＂我以為你、你也是蓋亞的碎片之一……＂

＂我是。但所有的碎片都是獨立思考的，大部分沉睡，小部分醒來，互不影響，只是擁有著相同的特性。如果碎片和碎片之間相互聯系和相互影響，對于星靈的負擔也太大了。＂

伊萊恩又沒聽懂。反正這里的德魯伊少女蓋亞和那邊的白樹蓋亞是不同的個體。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那邊的白樹蓋亞把這把白劍授予伊萊恩，這邊的德魯伊少女蓋亞也無法推翻此決定。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我、我還以為這就是封印在勇士墳墓中的古代神兵，傳中的米斯特丁……＂

＂你可以把它叫做你想叫的一切。它的本質并不會改變。＂少女笑道：＂還不如，你應該把它稱作米斯特丁。蓋亞的存在并不應該被太多人知道。＂

白樹蓋亞沉睡在勇士墳墓之中可能是有原因的，不然也不會專門挑選那種又危險又隱蔽的地方來沉睡了。

＂所、所以你們打算怎么辦？＂伊萊恩收起米斯特丁，繼續問道。

＂方針不變。派遣探索隊，進入勇士墳墓內和蓋亞的碎片接觸，試圖取回[星圖]。＂她答道：＂通過接觸你手上的蓋亞的新芽，我大致能感應到蓋亞碎片的位置。你幫助我們足夠地多了，孩子。接下來的事情就讓我們自己來處理吧。＂

＂好、好吧……＂伊萊恩自然也不想介入德魯伊教的事務之中。他們對他沒有更多的所求，就是最好的結果。

＂還有一件事。＂伊萊恩剛想走，少女卻叫住他：＂過來一下，讓我好好檢查你。＂

＂呃…什、什么？＂

＂總之，過來。＂她命令道。

伊萊恩無奈地走近少女，坐在她身旁。

蓋亞伸出手來，在伊萊恩胸口上撫摸著。

＂呃、呃！蓋亞小姐？＂白獅人少年紅著臉問：＂你、你干什么啊？！＂

＂你的身體，很多處都壞掉了。＂她低聲：＂有巨大的力量在阻止它繼續崩壞，所以你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但這崩壞沒有辦法停止，徹底崩壞只是時間問題。＂

伊萊恩吞了一口唾沫。

＂喝下這個。＂少女從口袋中取出一瓶黃金色的蜜露：＂這個花蜜可以修復一部分損壞，延長你的生命。盡管這些都是應急處理。＂

伊萊恩接過花蜜，正打算把其中的光子抽走。

＂直接喝，不要抽提光子。否則就沒有效果了。＂蓋亞卻。

白獅人少年疑惑了一下，生怕把這個喝下去之后再次引起強烈的催吐反應。但對方這樣他也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把花蜜喝下。

有……味道？有一種幾乎不存在的、很淡很淡的甜味，伴隨著粘稠的蜜露滑入伊萊恩的喉嚨深處。那個蜜露原本可能極其甜膩，伊萊恩能感覺到它的甜在燒灼他的喉嚨。但因為伊萊恩幾乎沒有味覺，原本那么甜的花蜜喝下去，只能感覺到隱約的微甜。

沒有想吐出來的感覺。他的身體接受了這個蜜露。這還是第一次。蓋亞給他的估計不是尋常的食物，而是更類似于藥物吧。

＂你可以走了。＂少女告別道：＂多保重，蓋亞之葉的持有者。＂

＂謝、謝謝。＂伊萊恩也，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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