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7章 湮沒之于月隕 (二百二十七)

湮沒之于月隕

(二百二十七)

＂來吧，多吃點，小鬼們！＂伊菲圖斯笑著說，用夾子把烤好的肉整齊地放到貝利等人的盤子里：＂肉類是重要的蛋白質來源，對增長肌肉很有幫助！多吃點，然后快高長大（順便變成肌肉男）吧！＂

伊萊恩聽得出伊菲圖斯話中有話，然后他想象了一下貝利變得滿身肌肉的樣子。

嗯，辣眼睛。

然后紅銅龍大漢伊菲圖斯又把更多烤好的肉夾到蘭斯老爺爺的盤子里：＂老爺子也多吃點，快高長大！＂

＂嗯？……哦！＂蘭斯老爺爺故意裝傻，呵呵地笑著吃肉。

快高的高是高血壓的高。與其說＂長大＂不如說＂長呆＂，老年癡呆的呆。伊萊恩心里默念道。不過他這些地獄冷笑話實在是不合時宜，幸好他沒有脫口而出。

不過有一說一，這個靈體的世界里沒有疾病的概念，老爺爺就算吃這種高脂的食物也不見得會得心腦血管病。而且蘭斯老爺爺正在大口大口地嚼著烤肉，吃得正香，牙口真好。

同樣地，因為這個世界里同樣沒有細菌病毒這些微生物的概念，自然也不會有牙菌侵蝕牙齦之類的問題。黃金鄉的住民都有著非常健康的牙齒，即使年邁的蘭斯老爺爺的牙齒也都是健康的微黃色（不是白色），而且一口牙齒都很整齊，就沒有掉過牙。

看著老爺爺滿足地吃著烤肉的樣子，伊萊恩實在是無法想象這頭老青龍剩余的壽命已經不足兩年了。

生命無常，真不是凡人能用肉眼預見的。

＂你、你們吃的時候注意點，別碰到鋼板而燙傷哦。＂伊萊恩也在幫忙烤肉，并把烤好的肉放到貝利和其他小孩的盤子里，一邊還不忘叮囑道。

＂沒事噠！就算燙到了也馬上會痊愈的。＂小狐貍笑著答道。

＂但、但還是會疼，而且會毀了你們吃烤肉的好心情。＂伊萊恩解釋道：＂總、總之小心點？＂

＂好的，我知道了啦！＂小狐貍舉起手笑道。

不過話說回來，這烤肉店的肉真優質啊。都是雪花肥牛肉，而且都被切成厚度完全一樣的薄片，每一片只有紙一樣薄。放在鐵板上燒烤只需要幾秒鐘就能把肉烤熟，然后這軟滑多汁的肥牛肉會在口里融化，配合著特制的醬汁，簡直是極上的美味。

雖然說牛肉是可以用造物術直接變出成品的，但這種程度的好肉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變出來的，用造物術制造這個的人肯定是對肉類很有研究，品嘗過無數次這種絕品美味的專家。沒有對美食近乎狂熱的追求，沒有敏銳的舌頭和細膩的味蕾，肯定做不到這一點吧。

能把肉切成如紙般纖薄的人，更加是用刀的專家——雖然切肉的和造肉的人不一定是同一個人。

＂你也多吃點哦，小不點。＂伊菲圖斯使勁把烤好的肉塞給伊萊恩：＂多吃點，多長點肌肉，不然你永遠都沒法打贏我。＂

＂呃，呃哈哈哈哈……＂伊萊恩發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反正他和伊菲圖斯比劍就從沒贏過。而且他練了這么久，都沒增加過半點肌肉。感覺他的身體構造就和黃金鄉里的住民完全不一樣，再怎么鍛煉也是練不出肌肉的。倒是他的意志力確實有在嚴苛的訓練中多少得到了提升……大概？

＂不可以欺負大哥哥啦！＂貝利抗議般舉起雙手。

＂我沒欺負他啊，這是正常的比試啦，嘿嘿。＂紅銅龍大漢沖小狐貍滑稽一笑，＂誰讓他那么耿直，偏要跟我用純粹的劍術來對決呢？要是他用他那些花里胡哨的法…嗯，賜福，來對付我的話，說不定還有一絲勝機。＂

＂你、你也什么都沒有用，就用劍術來和我對決。我、我沒道理用別的東西來跟你打的，那樣勝之不武。＂伊萊恩納悶道：＂雖、雖然那個三重斬真的很詭異就是了……＂

是的，連日來伊菲圖斯跟伊萊恩對打練劍，伊萊恩不僅沒能趕上伊菲圖斯的身手，甚至還讓伊菲圖斯變得更厲害了。那家伙原本只能使出那個二重斬的，如今二重斬卻進化成了三重斬，就離譜。伊萊恩覺得再這樣對練下去，他不僅沒能拉近自己和伊菲圖斯之間的差距，反而讓紅銅龍大漢越變越強，越來越難以超越了。

＂所以說啊，你總得拿些什么東西來平衡這個差距啊，你這人怎么就這樣死腦筋呢！＂伊菲圖斯哼笑道。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伊萊恩其實已經有在用念動力在平衡他們之間戰力上的差距。關鍵的瞬間他甚至會使出[虛化]來躲避攻擊。

如果他再使出這以上更多亂七八糟的招式、法術，這就根本不是比劍術了，這會變成伊萊恩單方面用法術在亂轟。比試就會失去意義。伊萊恩還是有自己的矜持的，要講武德的。

畢竟，伊菲圖斯除了使出那個三重斬之外，根本沒用過其他特殊能力啊。那個三重斬到底算不算特殊能力都是未知之數，說不定那只是劍術的高手把自己的技藝鍛煉到極致之后，自然而然使出來的絕招呢？

＂三重斬嗎……＂一旁的居里自言自語，＂我也聽說過來自迪爾蒙多的人會在比賽中使出那種詭異的招式。我沒親眼見過，只是看過比賽的錄像，所以我不能斷言太多。但我認為那很有可能是一種法……嗯，特殊賜福，一種可以在平行世界間穿梭、或投影的能力。＂

伊萊恩打了個冷戰：＂穿、穿梭于平行世界？……時空旅行嗎？＂

＂不是那么高級的能力。只是把自己的身體稍微映射到相鄰的幾個平行世界里去，以產生某種類似分身術的能力而已。那絕不是真正的分身，因為他們的本體還是處于當前的世界里，只不過把本體的一部分移動到平行世界里去而已，原理接近于光的雙縫干涉實驗。＂

伊萊恩聽得似懂非懂。

不過他記起來了，以前那只白老虎艾爾伯特也能用分身術來戰斗，也許那個也是同一原理的東西？

＂如、如果把本體移動到相鄰的平行世界里，豈不是沒法干涉這個現實世界嗎？＂他又問。

＂還是能做到稍微干涉一下的，畢竟是相鄰得很近的平行世界。＂櫻龍少女答道，＂但你的猜測是對的。越是偏離我們所在的現實世界，分身對這個世界的干涉就越小。簡而言之……攻擊力會變弱，大概？＂

伊萊恩又想起來了，當伊菲圖斯使用二重斬或者三重斬的時候，攻擊打在伊萊恩身上時是軟綿綿的。并不是說被那個攻擊打中不會疼，只是比起被正常狀態的伊菲圖斯攻擊時，那個二重斬、三重斬產生的沖擊力沒那么大。

偏要比的話，就是被伊菲圖斯正常的攻擊打中，伊萊恩會直接全身粉碎性骨折；而被二重斬打中，伊萊恩可能只是臂骨折斷而已，幸運的話說不定不用斷手就能了事。

＂但、但我有一個朋友，可以變出許多分身，而且每一個分身都和本體一樣強力，還能做出不同的行動……＂伊萊恩疑惑道：＂那、那又是什么原理？＂

＂不，那決不可能。＂居里卻說：＂沒有人能夠從別的平行世界里把另一個自己拉到這個世界里來。

如果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意味著那人能夠和多重平行宇宙里每一個自己通訊，還能命令每一個平行世界里的自己來幫他忙。

那意味著那個人可以統領整個多重平行宇宙，而且他是這個宇宙的中心點，是至尊唯一、而且獨一無二的存在。

那已經不是[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了，那完全是來自[神之領域]的操作啊。＂

白獅人少年皺了皺眉頭。真這么夸張嗎？

所以，會分身術的艾爾伯特先生其實是…神明？

具體情況是如何，日后試著回去問問艾爾伯特先生吧。

（注：此時的伊萊恩并不知道艾爾伯特已經戰死。）

＂啊，你們別談那些復雜的事情啦，你看小鬼們都開始腦袋冒煙了！＂伊菲圖斯阻止道。

伊萊恩轉頭看了一眼，貝利和他的小伙伴們果然在腦袋冒煙，很明顯他們想理解伊萊恩和居里之間談話的內容，但完全沒聽懂。真可愛。

＂我們回去再談這件事吧，你可以來我的家中拜訪我，也許順便再做一次體檢。＂居里哼笑道。

＂這、這體檢應該不包括喝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藥物，或者被切開身體以作研究吧？＂伊萊恩納悶地問。

＂不會，最多抽血之類的。＂櫻龍少女再次哼笑道。

伊萊恩的臉變得嚴肅起來。

＂呵，飽了飽了！＂蘭斯老爺爺那邊也吃飽了烤肉，摸著肚子打飽嗝。他一吃飽馬上就拿起小提琴在玩，并沒有認真地拉奏，只是輕輕撥動琴弦什么的，讓它發出一些簡單但悅耳的音色。

＂老爺爺還真是喜歡音樂啊＂貝利笑道。

＂這就是我的一切啊，就像你們無聊的時候喜歡打電子游戲一個道理，樂器對于我來說也只是玩具而已。＂老青龍呵呵笑道：＂你們啊，有什么興趣和夢想嗎？＂

＂我相當宇……水手！坐著船在大海上暢游！＂貝利可能原本想說＂當宇航員＂，用飛船在宇宙里漫游，但聰明的他一想到這個黃金鄉子宇宙的構造和現實不一樣，避免把一切點破，就改成了＂水手＂。

＂我要當拳擊手！＂＂我想當田徑運動員！＂兩只小老虎舉手發言道。

＂我…我想當小說家，寫一部小說。＂那名微胖的兔人少年也說。

＂我……就想玩游戲……不知道行不行？＂小灰狼西里奧答道。

伊萊恩皺了皺眉頭。

在現實之中他見過所謂的網絡游戲直播，那確實是能賺錢的職業。但大多數所謂的直播者既沒有技術又沒有知識，玩個游戲其爛無比，玩個游戲全程唧唧歪歪甚至還滿嘴粗言穢語，這樣的家伙甚至還接受觀眾們的打賞。這些人就和網絡乞丐差不多，他們根本不值得這么多的贊賞。

說實話的，伊萊恩根本看不懂這些所謂的游戲直播到底有什么好看。游戲不是自己打更有意思嗎，真的用得著看一個小丑一樣的家伙打游戲來取樂自己嗎？

也許他對現實世界中游戲的直播者有偏見，但是現在大部分的情況確實如此，絕大部分的所謂直播者無非是新型網絡乞丐罷了。

好吧，也許那是現實世界里的事情，和黃金鄉無關。但問題是，黃金鄉里的所謂游戲機還是那么古老的機器，也沒什么直播可以搞，更加不可能靠這種東西賺錢啊？

＂這、這不是有點不務正業嗎……＂白獅人少年終究還是忍不住，教訓小灰狼道：＂玩、玩游戲又沒能創造什么新的東西，沒有意義，它就是玩而已。你、你真的打算一輩子都只是玩，不去做點有實際意義、造益社會的東西嗎？＂

被伊萊恩這樣教訓，那名小灰狼低下了頭：＂可是人家什么都……＂

＂又有什么不好呢？＂蘭斯老爺爺突然打斷道，＂玩音樂也沒有實際意義啊，不也就是在玩。＂

雖然蘭斯老爺爺幾乎總是對的，但這次伊萊恩有點無法認同了：＂你、你這樣說會不會對你的粉絲們很失禮，對你們樂隊出過的唱片也很失禮？音、音樂創造可以是很偉大的吧，它甚至造福了整個世界，可不單純是在玩。＂

＂不。真的只是在玩。＂然而老青龍卻笑道：＂音樂創作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偉大和神圣。又或者說音樂本來偉大，但偉大的是來自遠古的它，我們這些負責傳承的人只不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你知道嗎？我們所謂的創作音樂，并不是真正地從零開始創造出全新的東西。

留存現世的所有音樂，所有旋律，其實都是基于某些特定模板、特定旋律的再創造。

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不存在真正全新的音樂了。我們依據的總是那些來自遠古的聲音和旋律，把那些東西打亂，排列組合，試圖再創作出新的東西而已。

但它并不叫做全新，它總是從別的地方抄襲了一些小小的細節。

我們的腦子根本就沒有辦法創造出和以前完全不同，真正全新的音樂來。我們的腦子本來就不是這樣工作的。＂

這話讓伊萊恩啞口無言，他根本不知道音樂創作原來是這樣來的。

＂再者，假設我們能創造出全新的東西，那又如何？＂老青龍苦澀地笑道，他的眼中有著無盡的空靈，那種看透世間一切的空靈：＂人終究是要死的，不管你再怎么偉大，為這個世界帶來多巨大的貢獻。

人死了就死了，什么都帶不走，你創造的一切成就，你的頭銜你的地位，全都不再有意義。一切只是過眼云煙罷了。

你也許會覺得，如果你夠偉大，在你死后人們還會繼續傳頌你，把你當作偉人。

但那又如何？那時候的你已經死了，不存在了，什么都感覺不到，沒有喜怒哀樂，甚至不再思考。你死后別人怎么評價你，需要去在乎嗎？

就連文明本身也是會死去的。一個文明之中再怎么偉大的偉人，終究要被遺忘、淡忘、淹沒在宇宙無盡的歷史之中。

人也好，文明也好，無非是浩瀚宇宙之中一粒塵沙。

一切都是那么的無意義、無價值，是區區的符號而已。＂

伊萊恩再次啞口無言。道理確實是這樣的道理，但他并不喜歡這種消極的想法。

＂所、所以，人終究是要死的，我們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我們還活著干什么，都去.死不就好了？＂他悶哼道，有點自暴自棄。

＂不。我們活著就是為了找樂子。一輩子無盡地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玩樂，活出精彩，樂在其中。＂蘭斯老爺爺咧嘴笑道：＂不管你做什么，只要能樂在其中就好，能玩得高興就好。請不要那么功利地追求什么流芳百世，做什么時代偉人。在你有余力這樣做之前，先過好你自己的人生，確保你過得充實吧。

如果你做一件事不能樂在其中的，你為什么要去做它？

如果你做一件事樂在其中，那你為什么要在意世俗的眼光，放棄去做它？

人的生命那么短暫，千年轉瞬即逝。

一輩子能做的事情是那么的少，你為什么還要把時間浪費在你不喜歡做的事情上，僅為了取悅別人？＂

伊萊恩完全啞口無言。

是的，他完全無法反駁。

老爺爺總是對的。他的目光總是看得很遠，總是看得透徹。

也許宇宙的無窮無盡，一個人、一個文明的渺小，也早就被星靈阿瑪蘭斯看在眼里了。

蘭斯老爺爺在說這堆大道理的時候，一旁的貓人少年弗里曼也在假裝漠不關心地聽著。

也許蘭斯老爺爺這些話，本來就是說給弗里曼聽的。但這話對于貓人少年是有正面的效果，還是有負面效果，只有弗里曼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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