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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蕭芷因這突如其來的示好舉動嚴均卻覺得渾身冷。此時若是他收了這不知為何的禮物必定會引起王潛的進一步敵意回國之后更難免要受到御史的彈劾;可即便他堅辭不納仍舊難免被人說成是交通遼國圖謀不軌。況且蕭芷因早不送晚不送而是派人風塵仆仆趁著他在進入大宋境內之前才眼巴巴地趕到不能不說是工于心計。思量再三他還是決定盡力推卻至于能否真的把禮物拒之于門外那就要看運氣了。
看著對面耶律達似笑非笑的臉他強忍住把東西摔回去的沖動淡然答道:無功不受祿本官此次奉圣命隨王大人一起出使只是和蕭大王見過數次而已又有何德何能領受蕭大王的饋贈勞煩閣下回去稟報蕭大王就說本官身為宋臣無法領受他的好意
耶律達意味深長地打量了嚴均兩眼也不再堅持直截了當地把東西又遞給了旁邊的親衛而后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軍禮:既然如此下官也不敢相強。不過我等奉命再護送一程待到邊關便立刻折返還請嚴副使不要拒絕
嚴均心中大罵到了這個份上他哪里還有拒絕的余地自然只有默認了。上了馬車他果然看到王潛那張鐵青的臉當下也懶得解釋自顧自地靠在板壁上閉目養神。盡管面上裝得淡然但他知道回朝之后這一次的事情勢必引起莫大的風波。
望著那一行車隊消失在視野中耶律達方才冷笑一聲帶著大批親衛策馬折返。抵達析津府在驛站歇腳時一個親衛終于忍不住問道:大人那個嚴均也太不識抬舉了居然敢拒絕大王的饋贈再說。他不過是區區一個副使大王為何命您千里迢迢送禮
耶律達斜眼看了看這個親衛突然問道:你很想知道
那親衛見耶律達臉色冷峻目光似箭慌忙搖了搖手:是屬下錯了屬下不該多嘴
耶律達掃了一眼房間中的其它四五個親衛見他們人人都露出了疑色當下也不說話隨手拿起了桌子上那個檀木匣子。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他狠狠地將手中精致的匣子往地上砸去只聽一陣稀里嘩啦的響聲過后那匣子登時四分五裂里頭散落出來的竟只是沙土。
見此情景眾人頓時面面相覷。此時耶律達方才淡淡地解釋道:大王很是忌憚那個副使其人雖然位卑但能夠以七品之身出任副使肯定很得宋朝官家地信任。所以為了未雨綢繆。大王方才命我一路隨行。直到他們將要入境的時候才送上所謂禮物。那個嚴均怕回去遭受麻煩一定不會接受但是。隨行的宋朝正使王潛卻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回去之后一定會原原本本地把事情上奏那個時候就算宋朝官家不想怪罪他朝堂上那些大臣也不會放過此事他的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說到這里一眾親衛方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但其中一人還是忍不住抱怨道:計雖然是好計但是大王也未免小題大做了一些。按照那個嚴均的年紀。要想當大官還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話音剛落此人便現其它同僚都用一種看傻瓜似的眼神盯著自己他并不算笨仔細一想便明白了其中關節連忙閉上了嘴巴。
耶律達卻不想輕輕放過此事冷著臉刮斥道:昔日大王栽在誰手里你們還不清楚么別認為那人官小便心存輕視南朝雖然軍馬疲弱朝堂上卻向來不乏年輕才俊既然不能為我們所用。便當設法將其除掉在他地心中仍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對于蕭芷因而言恐怕是只有在除掉了那個高俅之后才會徹徹底底安心。
就像嚴均預料的那樣抵達汴京之后他便和王潛一起受到了召見。結果當著一干宰輔的面王潛便將在遼國的諸多情況一一稟報末了還添油加醋地陳述了蕭芷因派人給他送禮的事實。一時間福寧殿中一片嘩然。
望著容色黯淡的嚴均高俅怎么會不明白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要知道早在元符三年蕭芷因作為遼使在元旦謁見哲宗趙煦的時候便用過這一招如今不過是故伎重施罷了。然而當著底下幾個宰臣的面他卻不好在此時多說些什么只是朝嚴均丟過了一個令其安心的眼神。
聽到群臣在下頭爭執不休趙佶只覺心煩意亂:別吵了若這只是遼國的疑兵之計你們如此失態豈不是正中遼國君臣的圈套
圣上話不是這么說嚴均只是副使在朝也不過是樞密院一房地副承旨那蕭芷因如今掌南大王院位高權重豈會為了他而設置圈套對于趙佶的話韓忠彥卻不以為然恰恰相反由于嚴均和高俅一樣是年紀輕輕分別只在于官職高低他反而對其深具警惕。聯想到先前安燾因老而避位的情景他更是有一種真真切切地不安。此事若是不詳加追查則置朝廷法度于何處圣上若是真的愛重嚴均之才則應當暫時罷斥他的官職等到事情有結論之后再行任用
其時原任尚書右承的范純禮已經被罷知穎昌府因此政事堂中但見韓李曾三人針鋒相對此刻不等李清臣出言附和曾布便立刻跳了出來。
圣上韓公此言不啻是正中遼人算計那蕭芷因是何等人圣上應該早就清楚早在元符三年的元旦朝會上他便大悖語妄圖挑起我朝內斗結果事機敗露便立刻離去此人奸詐可見一斑他一邊說一邊偷眼打量著另一邊的高俅見其悄悄向自己豎起了大拇指不由微微一笑再者嚴均并未收受蕭芷因饋贈所謂的交通之說更是滑稽難道只要和契丹人打過照面便是里通遼國么若是如此王潛王大人身為此次大宋正使豈不是一回來便該落職審查
王潛被曾布這一番話說得臉色大變立刻用求救的目光看著韓忠彥和李清臣。他本就是韓李一系的人一回來就告狀固然有忠于職守的原因更重要地卻是年輕的嚴均根本就沒有把他這個正使放在眼里。此刻見曾布將矛頭對準自己他焉能不慌
圣上。
李清臣才說了兩個字耳畔便傳來了趙佶的一聲大喝頓時愣在了當場。
夠了不過一份子虛烏有的禮物便讓你們爭吵成這個樣子實在是有失國體趙佶冷冷地看著李清臣目光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厭憎此事朕之后另有決斷你們都退下嚴均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你先待在家里朕不久就會給你旨意
臣遵旨嚴均連忙躬身答應剛才的情形他全都看在眼里之所以未曾開口為自己分辯就是擔心越辯白越說不清楚如今看來自己果然賭對了。臨出大殿的時候他悄悄回頭張望了一眼見高俅又朝自己作了一個手勢他方才完完全全放下了心。當初比這個更大的風波那個人都經歷過沒道理這樁小事也不能擺平。
福寧殿中一如既往地只剩下了君臣兩人但此時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一片難言的沉寂籠罩在整個大殿之中。良久趙佶方才顧然地倒在了御座上疲憊不堪地問道:伯章你說朕是看錯人了么
沒有任何猶豫和遲疑高俅斬釘截鐵地答道:圣上當然不會看錯人。
沒想到你這么肯定。趙佶苦笑一聲然后掙扎著坐直了身子別看朕剛才看上去似乎很有把握其實朕自己也不知道嚴均是不是真地什么都沒有做錯。但是有你這句話朕至少能夠肯定七八分。你知不知道朕怎么會認得一個微不足道的樞密院北面房副承旨
高俅本來就對這一點很有些好奇此時連忙追問道:想必是圣上去樞密院的時候遇上了他
當然沒有那么巧趙佶臉上的煩躁漸漸消失露出了一絲既好氣又好笑的神情你應該知道大內禁中每天晚上都要下鑰的就算都堂和樞密院晚間也只有留守的人。有一次郝隨告訴朕有內侍見到一個小官走路念念有詞撞了廊柱結果一問才知道原來他是在背誦一張山河地理圖那就是嚴均了。起先朕還以為他是書呆子后來一時興起召見了他一次卻覺得他和那些只會寫官樣文章的年輕人不同但也沒打算提拔他。誰知他竟靠自己的一己之力進了樞密院一步步升至副承旨最后隱隱有獨當一面的才能朕才又注意到了他。
聽到這里高俅不由生出了一絲預感看來趙佶確實對朝中老臣當道的局面相當不滿意了。否則又何必將目光放在了一個區區樞密副承旨身上
他日若是你能入主政事堂為宰相那朕便能夠真的放心了趙佶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話突然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