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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有人說宋朝田制不立其實不然。宋仁宗天圣七年頒布的天圣令之中便有相當明確的條令規定了官民能夠擁有的田畝數以及不能隨意施舍田地給寺觀的規定。根據士大夫的品級每個人能夠擁有的田畝數都有一定的限制但是由于之前從未徹底清查因此在富庶的府州縣大戶人家占有百頃千頃土地的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在聽到錢如益異常犀利的話之后在座的一些世家代表全都啞口無言其中甚至有人如坐針氈。也難怪他們如此惶急要知道按照宋律這樣的事情若是真的被查出來那不僅僅是罰沒而且還是要按律治罪的。之前他們沒有料到高俅一上來就這么狠所以準備不足如今再去遮掩作假恐怕也來不及了。
終于旁邊冒出了一個低低的嘀咕聲:拿我們江南作為由頭難道天下士大夫就不會唇亡齒寒么要知道一旦推行得好指不定就是向整個天下推廣我們江南一地自然對抗不了但是其它各路的士大夫總能夠幫一點忙吧至少我們還能夠托托各處的親戚若是不成再走那條路也成
此話一出不少人都連連點頭附和此間主人柳入道卻只是微微皺眉既沒有說可行也沒有說不可行倒是錢如益無奈地苦笑一聲和柳入道打了個招呼便揚長而去。天下人關注的大多是眼前利益那些士大夫不在東南即便在東南而又不在杭州境內的也大多存了僥幸之心哪里會為了別人的事而得罪一個才退位卻仍然炙手可熱的宰輔再者他隱隱約約覺得高俅在政令之中留了相當的余地似乎不是那種會趕盡殺絕的人。
上任余杭縣尉的正是趙鼎當聽說本地望族錢如益前來請見的時候他地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厘定田畝是天下第一等難事。所以高俅為此才會用自己的班底才會一個縣一個縣進行而沒有急功近利地一下子鋪開攤子。若是換作京畿大家族中少不得有一兩個在京城出任高官這種事興許還會阻礙重重但是江南就不然了。一來路途遙遠。二是江南大族之中這時節在朝中沒有人能夠抗衡趙挺之蔡京之流換言之也就是無人能夠抗衡高俅。再者江南試行方田法均稅法乃是天子官家親自認可的誰敢因此而大放厥詞
將他請到后堂來。
他淡淡吩咐了一句自己就先進了后堂心中不無思量。就在幾天前母親的信已經寄來上頭說得清楚明白。若是婚事妥當。不妨先行定下到了合適時機她愿意南下安排。看過這封字里行間充滿著慈愛的短信。他自然是平添了幾分信心原本還因為錢塘那邊厘定田畝比自己這邊進展得更順利而有些焦躁看過信后立刻便打消一切顧慮重振旗鼓準備后來居上。
錢如益一進門便客客氣氣地見了禮:趙大人
錢大人請坐趙鼎隨意擺了擺手眼睛很快地在來人身上掃了一眼心中又過了一遍錢如益的生平。此人的祖父曾經官至直龍圖到了他這一輩卻只蔭補了一個閑職十幾年下來也勉強混到了從八品上和自己這個縣尉在官階上其實差別不大。只不過。自己的仕途才剛起步此人卻只是徒具士大夫之名而已。
不知道錢大人此來有什么事
錢如益見趙鼎一臉地云淡風輕似乎任事不知心中自然很有些郁悶但是一想到自己此來的目的他便咬了咬牙又放低了架子:
趙大人我是為了厘定田畝的事情而來
哦。原來如此趙鼎裝作恍然大悟一般點點頭隨后便驚訝地問道如今負責厘定田畝的吏員已經下鄉丈量土地聽說進展頗佳怎么可是錢大人認為他們有擾民之舉若是有這樣的事情我絕不寬貸還請錢大人不要有所顧忌
聽到這種鬼話錢如益很有一拳打在空處的感覺心中自然暗罵不已卻仍然滿臉堆笑地答道:趙大人多慮了此次厘定田畝乃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哪里有人敢擾民我此番前來只是為了家中田畝圖冊的事。要知道各州縣田畝何止千萬這一一丈量耗費的全是朝廷地錢。我只是靠著祖上福蔭方才能夠衣食無憂如今自然應該再出一點力不如我親自丈量了田畝造成圖冊也可以稍解負擔
錢大人當真是士大夫地楷模趙鼎霍地站了起來臉上的神情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若是余杭地那些世家大族能夠都像錢大人這般通情達理忠心于國那么這東南厘定田畝之事必定順利
不敢不敢錢如益被趙鼎這突如其來的激昂語調嚇了一跳本能地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正想再謙遜幾句時誰料一句更令他驚駭的話飄進了他的耳朵。
錢大人既然是余杭愿意自造圖冊的第一人我必定立刻奏明高相公使其公告整個東南進行表彰
聽到表彰兩個字錢如益立刻在心中大罵趙鼎奸猾連忙推辭道:
不用不用那些往日猾胥的商人都知道自造圖冊以減朝廷花費我等既然蒙受朝廷恩寵又豈能只想到自己他可以擔保要是這件事情真的被大肆宣揚那么他以后在江南士林中就別混了
那些商人之所以會這么做不過是為了圖利哪里及得上錢大人的高風亮節趙鼎見錢如益已經是額頭微微冒汗知道做戲的火候差不多了因此又刺了一句便話鋒一轉道說實話士林對于朝廷終究是有大功的多置一些田產也不過是為了福蔭后人和那些作奸犯科不一樣。此次清查高相公特意吩咐過造圖地時候能夠適當放寬一些只要不是強占他人之田只要不是弄虛作假的田土全部都可以納入冊子中當然那些冥頑不靈的人除外。錢大人如今乃是第一個自愿擔起此事的人著實令人欽佩
再者如今朝廷法度松動因此往往以進納補官的人也能夠為親民官從而使得己家能夠逃過賦稅使得官民不分有失我朝禮待士大夫的初衷。如今朝廷厘定田畝也是要把這些人的瞞騙行徑公諸于眾至于似錢大人這樣書香門第出生的人若是沒有虧心之事大可不必擔心
錢如益松了一口大氣的同時心中又不無悸動。他從趙鼎地話中聽出了三層含義第一高俅并非完全針對士大夫;第二只要能夠主動出面那么置下的田畝中多于標準的部分并非不能通融:第三那些被人掛靠的私田是一定要清查的。盡管這對于他同樣是不小的損失但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對于他事先準備好的底線而言這已經是莫大的幸事了。
哪里哪里這是我輩應該做的自然不能落于人后錢如益拱拱手又說了幾句恭維話沒坐上多少時間便匆匆告辭而去。
錢如益一離開趙鼎就收起了那莫測高深的笑臉。只是這么一會兒工夫他就覺得自己的臉已經幾乎僵硬了。他在人前裝得篤定但是心中著實沒有多少把握。畢竟很多事情不是嘴上說說就能夠解決的。
但是這一次他卻成功了從很大原因上來說狐假虎威占了很大因素。
事到如今他已經了解了高俅只選用年輕進士的深刻用意。因為惟有年輕人才會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勁惟有年輕人才會希望能夠重現當初熙寧新黨一朝席卷朝堂的神話惟有年輕人才能一門心思朝著既定目標前進而他自己就是這其中的一員。
余杭也終于打開了路子
接到趙鼎的信高俅欣喜地點了點頭心中頗感欣慰。要知道當聽說率先突破的是錢塘而不是余杭的時候他是很有些詫異的但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歷史充滿著變數趙鼎之所以能夠成為中興名臣有他才干和品行上的優點但是更重要的也有機遇因素。此次得到機會的不止是趙鼎一個人那么不見得便是趙鼎事事占先。不過這樣也好免得以后人家說自己有偏袒之嫌。
正想得出神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日前幾個差役報上的情況臉色登時一沉。厘定田畝是大事尤其不能出現任何亂子。他自忖派出去的人都應該是奉公守法之輩但是卻不能擔保一定不出問題。畢竟是人便有劣根性倘若為人挑唆利用說不定會把事情導入另一個方向。
他沉聲一喝外頭立刻有家人快步走入施禮之后便垂手站在一邊等待吩咐。
去看看七公子是不是在府上如果他不在你便叫高先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