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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正月蘇元老終于匆匆趕到了京城。他很早就收到了高俅的信言說薦了他應試制舉。當聽說江南士子一撥撥地到官府求取官憑希望能夠進京碰碰運氣時他方才知道這名額彌足珍貴心中不由暗暗下了決心。
作為蜀中有名的才子又是赫赫有名的蘇氏一族制舉的重大榮耀他當然心中有數。當年蘇軾蘇轍同應制舉自宋初以來制策入三等惟有吳育與蘇軾兩人而已。而制舉已經有多年未曾舉行此番天子突然下詔開制舉又大力提高中試人數求賢若渴的心意不言而喻。
他往來京城向來都是住在蘇府此番當然也不例外。安頓好了之后他便單身一人安步當車地去了高府。
然而才到太平橋他便被那景象嚇了一跳。盡管如今高府門外早已不像當日那般士子云集但還是有不少人在那里投遞文卷甚至還有人試圖向門上打探消息端的是熱鬧非凡。由于他一身青白長袍看上去和尋常士子沒什么兩樣是以根本沒人注意他。
見門口根本擠不進去他不由搖頭苦笑遂向旁邊一個年輕士子問道:這位兄臺此地怎么會有這么多人
那士子猶如看怪人一般看了蘇元老一眼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你大概是剛剛到京城來吧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知道這制舉最難的不是文章而是公卿薦舉這一關歷來從官府那里得到官憑趕到京城的大概十個之中只有一個能夠得到推舉。而高相公自年前開始便打開大門接受士子行卷從此之后各家公卿紛紛仿效。雖說名額有限但誰不想碰一碰運氣你來得卻是晚了如今制舉便快要開考這里的人大多都是來打探消息的。就算沒有得到推舉萬一因文章而受到賞識也許能夠求得一個出身。
原來如此。蘇元老見場面雖然熱鬧秩序卻是不錯心中不由暗自點頭只是立馬犯起了躊躇。這樣一個景象究竟該怎么進去上次他來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滿打滿算。自己來此地也不過三回那些下人哪里會認得他
蘇公子
乍聽得這聲叫喚他不由轉頭見來人赫然是高升當下便笑了:
高升高相公在府上么
高升早知道自家主子一向對蘇元老另眼看待此時畢恭畢敬地行了禮:相爺今日正好不當值眼下正在家里。相爺早說蘇公子就快回來了想不到這么快。不過也是眼看便要開閣試了。蘇公子也得回來準備準備
兩人這番對答自然落在了別人耳中。盡管大多數人不知道這蘇公子是何方神圣但是高升的言下之意別人還是聽得明明白白。人人都知道高俅推薦了無錫李綱李伯紀應試制舉。如今怎么又冒出來一個
突然一個江南士子叫出了聲:是蜀中蘇子廷如今任鹽官縣令的那個蘇子廷
聽得這個聲音不少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須知李綱的父親雖然在朝為官但祖上并無顯赫聲名此番由于奇石案而一舉聲名直達天聽受到高俅器重不免有些暴地味道。然而蘇氏一族卻是不然。蘇詢蘇軾蘇轍這父子三人乃是人人公認的文壇泰斗而蘇元老這個蘇氏族人自從中了進士起。就成了人們目光的焦點。
高升見所有士子的目光都集中在蘇元老身上心中不免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便該先把蘇元老領進門再說這些的。他乃是極為聰明伶俐的人此時連忙上前給所有士子行了一禮滿面笑容地道:諸位公子小人知道你們都是來打聽結果的只是各位的文章各有千秋不會這么快有結果。制舉名額雖然有限。不過倘若策論真正出彩地我家相爺同樣會向圣上舉薦也請各位耐心些。如今雖然開春卻還是天寒地凍的各位不妨在門上先喝一口熱茶暖暖身子然后還是先回去等消息吧
一杯熱茶自然是不稀罕的稀罕的是這種態度見多了宰相門人七品官的架勢高升這番話無疑讓這些士子找回了自信個個心頭妥貼。
不一會兒相府門口便空出了一條路。
蘇元老心中納罕進門之后方才對高升道:往日你也是這般行事
蘇公子不瞞你說相爺規矩大若是知道底下人有仗勢欺壓別人的頭一樁便是銷去契約逐出府去。這相府之中的月錢比別的地方多好幾倍若是知道是這府里趕出去的人京城還有哪家人敢留用所以即便是前些日子門上最熱鬧的時候也沒有一個人敢對那些士子吆五喝六擺架子
這番話無疑讓蘇元老分外滿意當下也不再多問跟著高升一路到了書房此前高升早就派了人一溜小跑地送了口信過去。
一進書房蘇元老便瞥見李綱也在那里微微一怔便朝主位上地高俅行禮道:高相公
子廷終于也來了高俅親自上前把蘇元老扶了起來又示意他落座這才笑道前兩日子由公才有信過來問你地情形這回你來了就好。鹽官縣的事可都交待好了
蘇元老欠身答道:已經都交待完了。只是事情繁雜恐怕我試完制舉便得趕快回去
唔如果你有空不妨去大名府探望一下子由公他如今年歲大了大名府又是北地重鎮再加上遼國那邊不太平他肩上責任重大。高俅猶豫片刻終于還是開口問道倘若你此次制舉中第可愿意到大名府佐理子由公么
蘇元老聞言大驚他雖然對于自己的文章有相當地自信但是自忖遠遠不及蘇軾蘇轍兄弟當年而能夠參加制舉的無不是各地才俊要從此中脫穎而出并不容易。高俅此問如此直截了當他卻有些不好回答了。
猶豫許久他方才正色道:高相公朝廷對此向來有制度我既然是叔祖族別去大名府任職便是違制恐怕
高俅含笑擺擺手一臉的輕松自如:你不必擔心我只是隨口問問。就算你不去我也要上奏圣上調兩個年輕官員過去的。如今河北的防備甚至要重過西北所以分外需要有能力的官員圣上下旨裁汰整頓河北禁軍你們可曾聽說過
這句話卻是針對李綱和蘇元老兩人的當下兩人自然點頭卻沒有立刻開口說話。遼國連番大變縱使是瞎子也知道朝廷的舉措針對的是什么更何況是關注時局的他們
遼國新主即位但這新主不過兩歲余朝政由兩位太后決斷而之所以出現兩位太后無疑是一種妥協。只有這樣各道地契丹貴族宗室方才不會起沖突但盡管如此不服的還是大有人在。見底下兩人已經豎起了耳朵他不由微微一笑剛剛傳來消息遼國義和仁圣皇太叔南京留守宋魏國王和魯斡薨
李綱和蘇元老齊齊一怔須知自耶律延禧即位以來對耶律和魯斡這個皇叔一向禮敬有加一開始便冊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雖然都不見得是實權地位但是和魯斡那一頭的宗室和貴族卻不少尤其是和魯斡之子魏王耶律淳更是號稱宗室第一人。和魯斡在世也許還能壓住這個兒子如今和魯斡一死此人又怎么會屈服于兩個婦人之下
這么說來遼國可能還會有內亂李綱稍稍前傾了一下身子神情緊張地問道如今女真已經占據了遼東怕是他們怎么都會先一致對外吧
這就要看他們的眼光是否短淺了高俅冷笑一聲不緊不慢地道倘若他們還以為女真不足以為懼那么很有可能再內斗一場。之倘若他們知道先一致對外那么也許還有藥可救。總而言之吊喪的使者已經在去遼國的路上只是賀登位的使者圣上遲遲未決便是因為這個緣故。
蘇元老琢磨了半晌終于隱約得到了一個答案一時臉色大變一句話脫口而出:莫非相公有意親自使遼
不錯見李綱同樣臉色劇變高俅遂笑道這只是意向你們無需擔心我是否走得了還未必可知。須知向來使遼之臣最多不過館閣學士從來沒有國家重臣親自前去的但此番事情非同小可若不能將事情攤開了或者針對遼國局勢對癥下藥恐怕便會錯失時機。無論是遼國那兩位太后還是魏王耶律淳都不是好對付的使臣向來沒有決斷之權所以很可能錯過機會所以
相公千金之軀豈可輕易冒險李綱霍地站了起來斬釘截鐵地道相公若真有意派人使遼我愿意前往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