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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是一張毫無瑕疵的臉,眉如青黛,唇若紅朱,眼波流轉間傳遞出無盡風情。
然而,此時此刻,耶律燕看著鏡子中的那個人兒,卻恨不得將手中的茶杯狠狠砸過去。
她到這宋國的東京城已經快有十幾天了,可事情非但沒有任何進展,然而讓她陷入了困境。
雖說頂著慶安長公主的名號,但是,她卻不是耶律延禧的親妹妹,更確切地說,她只是耶律延禧的堂妹,只是很早便被道宗皇帝養在皇宮中。
當年道宗晚年期間,因為得知了耶律乙辛暗害太子的真相,因而性情變得無比暴虐,宮中不少人都因為擔心觸怒他而惶惶難安,唯有那時不到十歲的她游刃有余,不但獲得了道宗皇帝的疼愛,而且還成功博得了耶律延禧的親情。
也正因為如此,在耶律延禧即位之后,她作為長公主享盡了榮華富貴,以至于年滿十八都尚未嫁人。
然而,一切的好日子都在耶律延禧墜馬后無影無蹤。她是宗室女流,皇家的事根本輪不到她插手,而自打兩位太后臨朝稱制以后,她更是舉步維艱,不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有一個好叔叔——魏王耶律淳在南京虎視眈眈,試問兩位太后怎么會容得下她?
所以,當有消息說,朝廷有意將她許配給大宋天子,用來緩和兩國之間的關系時,她的心中并沒有任何的沉重,反而是大松了一口氣。
對于自己的相貌才情,她相當有信心,甚至在她心目中,即使是以北國才女而著稱的仁和太后蕭瑟瑟,也未必及得上她。
可是,就當她做好了一切準備的時候,耶律余睹突然帶來了一個消息——宋國拒絕了聯姻的要求!
這無疑給了她當頭一棒!耶律淳自稱皇太叔,甚至將北府宰相常哥拒之于門外,這樣一來。
她在上京城之中更是舉步維艱,徒有大長公主的名號,卻什么都做不了。
也正因為這樣,她總算說動了耳根子軟的仁靖太后,親自來到了這大宋南朝的都城。
可只有到了這里她才明白,比起遼國上京來,這里的規矩森嚴不是她可以想象地,休說是看到大宋天子。
便是要見到一個尋常的高官便難以企及。若是再這樣下去,她遲早得淪為別人的笑柄。
可是,她又怎么甘心就這樣回去上京?沒有一個堅實的靠山,那些上京的貴人公子又該用什么眼光來看她這么一個失勢的公主?
恐怕就是娶回家中也逃不了一世孤寂,所以,她一定要在這里再碰碰機會。
“公主!”聽到這聲叫喚,她緩緩放下了茶盞,然后便轉過身來。見是自己往日最寵愛的侍女蘭珠,她那層偽裝立刻褪去得無影無蹤。
蘭珠早已過了婚嫁的年齡,又是漢人。因此。并不像她以前身邊地那些契丹侍女那樣,一心一意只想找一個契丹貴族作為一生的依靠。
也只有矢志不嫁人的蘭珠,才是真正得她信任的心腹。她用一種隱含著深深企冀的聲調問道:“外邊有什么消息么?”
“沒有。”蘭珠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耶律燕。見她一瞬間仿佛就像斗敗了似的公雞,不由在心底暗嘆了一聲。
耶律燕的所思所想,她自然是一清二楚,只是這個公主徒有一腔心思,心計之類卻著實有限。
否則耶律燕也不可能看不出來,這一次之所以能夠順利從遼國進入中原,仁和太后蕭瑟瑟在背后用了很大的力氣。
只是,對方既然不知道,自己也沒有必要予以點穿,這輩子還能回到中原。
已經是她這個漢人的莫大幸運了。蘭珠輕輕地攏緊了袖子中的雙手,上前一步低聲道:“公主,如今東京城里沒有幾個人,恐怕難以保護您地安全。若是為了大事計,您也不宜留在這里太久。剛剛……”她猶豫片刻,最后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外頭剛剛報說,似乎有人在這里附近窺探……”
“真地?”耶律燕的反應極大,一瞬間竟站了起來。”他們真的看見有人在外面窺探?”得到了一個肯定地答復后,耶律燕忍不住兩眼放光——她的布置終于起作用了!
既然到了東京城,她就壓根不想保持低調,每日去那些人多的地方招搖過市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為了造成一定的效果,她幾乎用盡了花樣,想不到連著這么多天都未曾引起別人的懷疑。
如今,天可憐見,總算有人注意到她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竭力用鎮定的語調對蘭珠吩咐道:“你告訴他們,不用去管那些窺伺這里的人,該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還有,沒有我的吩咐,別再到外面去惹事生非。”對于這其中的用意,蘭珠自然是心知肚明。
只是這最后一句話著實多余,若不是耶律燕的吩咐,有哪個肩負要命地人敢在外面招搖?
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耶律燕的決心,倘若不是破釜沉舟,她又怎敢下這樣的命令?
足足等了好幾日,耶律燕才等到了一個客人。但是,來人的身分卻出乎她的意料——不是什么宋國朝廷的大員,而只是開封府的一介推官而已。
而來人的冷淡和語調中的官樣文章更是讓耶律燕大失所望,對方只字不提什么遼國公主,只是說府中地人員有些可疑,開封府奉上命,將對整座府邸進行嚴密監視。
這種結果無疑讓耶律燕勃然大怒,然而,無論她曾經如何,此時此刻卻不能在這位開封府推官面前表露出來。
于是,她同樣用冷淡的語氣做出了回應,但卻在那推官告辭離開的時候給了他一卷畫軸。
這個禮物同樣讓開封府推官黃明大感為難,出了這座宅第,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把畫軸扔了或燒了,但是,在人前可以裝模作樣,可完成了任務,他卻不敢自作主張。
里頭人的身分上頭交待得很清楚,是一位遼國公主。而即使遼國如今被女真死死絆住不能脫身,但畢竟還是一個大國,誰也說不清日后情況如何。
所以,對一個私自入境的遼國公主太過嚴厲,恐怕還是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
所以,畫卷便輾轉到了政事堂,而四個堂堂宰輔面對這卷小玩意,全都有些不知所措。
耶律燕的突然出現本來就是所有人都沒有意料到的,除此之外,發現這位遼國公主的還是天子官家自己,從這一方面來說,四人全都有脫不開的責任。
當然,遼國把一個公主偷偷送過來,絕不可能是為了行刺,可是,這無疑是一個燙手的山芋,眼下該拿這耶律燕怎么辦?
“殺是不可能的,放了更不可能,要是遼國來一個不認賬,難不成還真的打兩國官司不成?”何執中也算得上是老奸巨滑的人,此時卻覺得頭痛萬分,
“元長公,伯章相公,你們看該怎么辦?”
“這根本是先斬后奏嘛!”高俅低聲嘀咕了一句,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
當然,眼下最簡單的措置就是充耳不聞,完全當作沒這么一回事,等到對方知難而退那就最好。
只是,趙佶一天到晚就喜歡到外面去逛的,上次耶律燕沒有認出趙佶已經算是大幸,但是,誰知道之后會不會有別的事故?
再說,放了這么一個棘手的人在眼皮子底下,豈不是天大的麻煩?
“圣上的意思,對于這樁婚事自然是很不熱衷,而群臣的意思也大抵如此。”蔡京盤算了一下,丟出了準備已久的一個提案,
“倘若由一個宗室子弟和遼國結親,各位覺得如何?”
“恐怕也不是好主意。”高俅早就想過這個可能,忍不住用右手揉了揉太陽穴,腦袋一陣陣悶得發慌,
“我們如今已經調查過了,耶律燕雖然不是耶律延禧的親妹妹,但畢竟是道宗皇帝認的孫女,論及身分,恐怕只有如今圣上那些皇弟方才能夠配上,但是,如今他們之中有誰是沒有正妃的?再說了,遼國不單單是為了一個聯姻,其中的政治因素昭然若揭,若不不看清楚就輕易落子,恐怕對我國有所不利。”阮大猷也附和著點了點頭:“伯章說得沒錯,如今歲貢的名義還在,只是吃虧的已經從我國變成了遼國,僅僅是以一千五百匹戰馬的價值來看,無疑是在那些銀絹之上的。而遼國如今坐視我朝對西北用兵,當面沒實力使絆子,背后耍些什么花招也是很自然的事。唉,若是耶律燕不是遼國公主,興許還能好辦些!”不是遼國公主?
聽到這句話,高俅禁不住苦笑一聲,一抬頭見蔡京的炯炯目光正瞧著自己,更是生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聽開封府推官黃明說,這位契丹公主著實是一位美人,美人既然到了中原地界上,著實沒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大抵從來都只有中原女子送到外族去,鮮少有外族女子親自送上門來,若耶律燕不是公主,在宗室之中把那犄角旮旯都掃一掃,說不定也能找到一個配得上的。
只是,與其那么麻煩,還不如讓天子娶了耶律燕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