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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高麗提出也要許嫁公主的要求,趙佶聽了之后只愣了一愣。當著政事堂群臣的面,這位天子官家用很不耐煩的口氣說:“他們愿意嫁就嫁吧,橫豎宮中已經多了一位遼國公主,也不在乎多一位高麗公主。朕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少公主愿意嫁來大宋!”對于這個回答,下面的幾個重臣無不啞然失笑。
以前只有中原為了籠絡那些游牧民族,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和親,如今情勢卻倒過來了。
遼國一心想拉攏大宋,試圖讓宋國不要和新生的金國攪和在一起;而高麗則是想博得大宋的支持,希望將來在遼東這塊地方撿一個便宜,當然,前提是遼國和金國兩敗俱傷。
因此,在暗地里,也不知誰提出了一句:“若是金國也嫁一位公主過來,那后宮就著實齊全了。”而傳言是何執中用輕蔑不屑的語氣駁斥了這種說法:“遼國和高麗至少還是用的漢家儀制,女真蠻夷之國,即使是真的派了使節來要嫁公主,我朝還未必會答應。即使是天子官家,也不能阿貓阿狗全都往后宮里領吧!”對于這種傳聞,高俅著實是笑了一陣。
莫說何執中也算是儒門出身,說話絕對不會如此粗鄙。在如今這群以利為先的人看來,什么蠻夷都得往后站,否則,遼國慶安大長公主耶律燕也不可能輕易嫁過來,畢竟,大宋先前是絕對沒有接受外族妃子習慣的。
而應付了高麗使節王繼之后,高俅卻沒有在次日去見蕭芷因,而是請示了趙佶之后,安排機會讓耶律燕和蕭芷因單獨見了面。
蕭芷因不是說奉了魏王耶律淳的命來見耶律燕的么?那就索性讓這兩個人先把話攤開來說,之后也好有個打底的準備。
蕭芷因卻沒有料到要見的第一個人居然是耶律燕,因此在別人領他入宮之后,他的心中頗有一種不安的情緒。
他昔日便是天祚皇帝耶律延禧的伴讀,和耶律燕也相當熟悉,甚至可以說。
倘若不是耶律燕實在太小,當日道宗皇帝在世地時候,肯定會把這位公主嫁給他。
如今這一次卻換了如此情形見面,他不得不有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話雖如此,在真正見到耶律燕的時候,他卻換了往日那一張榮寵不驚淡然處之的臉,反倒是耶律燕頭一個沉不住氣,兩相一打照面便冷嘲熱諷道:“想不到皇兄一去世。堂堂南院大王便成了喪家之犬,居然投靠了魏王。昔日你權傾朝野的時候,大概不會料到有這一天吧?若是皇兄在天之靈知道如今的情景,大約會氣得吐血。”對于耶律燕這種凌厲的詞鋒,蕭芷因卻是恍若未聞,眼神絲毫不曾動搖。
耶律淳用了這么多人來試探他,他都未曾露出半點破綻,怎么會怕了這么一個區區女流?
他沉默了半晌,隨后不緊不慢地道:“那么,依照耶律貴妃的意思。我便應當留在上京城。為先皇殉葬,那樣才是忠心耿耿?以貴妃這等身份,尚且不得不以和親地身份來到這大宋。又何況我區區一個南院大王?”
“你……”耶律燕被這句話噎得心中發堵,但一時間找不到什么道理可以反駁,直到旁邊的蘭珠不動聲色地在她的手臂上捏了一把,她這才勉強鎮定了下來,
“你這次到大宋來究竟有什么事?我告訴你,別人不知道你海陵郡王的本事,我可是知道的,別說什么魏王想念我這個侄女這樣的鬼話。”
“臣自然不敢欺瞞耶律貴妃!”蕭芷因禮儀嫻熟地低了低頭,然后便笑著問道,
“敢問耶律貴妃。對于我大遼如今的局勢怎么看?”
“我是女流之輩,無心干政!”耶律燕一瞬間警惕了起來,地甩出一句話,須臾,她感到有些不解氣,又補充了一句,
“我又不是那兩位英明睿智的太后,哪里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蕭芷因情知這位金枝玉葉是在賭氣,照樣不緊不慢地笑道:“耶律貴妃未免妄自菲薄了。論出身,兩位太后尚且不及貴妃你尊貴,如今卻手掌大權號令整個遼國,反而是你這個大長公主只能嫁到國外,這可公平?若是我遼國仍然是昔日聲勢,她們可敢這么做?還有,如今御座上不過是坐著一個小孩,他哪里有資格君臨天下?”
“你……”耶律燕雖然心中痛恨那兩位太后,以及御座上不過幾歲大的侄兒,但卻從未用過這樣咄咄逼人地語氣,更不曾有過這樣大膽地想法。
她原本想痛斥回去,但一想到自己如今還在宋國,臉色終于漸漸平靜了下來。”你究竟想說什么?”
“公主,魏王雖然和你陌生,但是,畢竟是你的親叔叔,比起那兩位太后和小皇帝來說,孰親孰疏,應該是非常明顯的事。”蕭芷因終于收起了口口聲聲地貴妃,稱了一聲公主,
“如今魏王殿下雖然號稱皇太叔,又控制了整個南京道,但是,局勢依舊有些不利。大宋只在代州等有限幾個州府開放了互市,卻沒有在和南京島毗鄰的幾個州府開放,所以,我這一次前來,便是有意代魏王和大宋天子修好的。”
“這種事自有朝廷官員做主,你就是和我說也是沒用的。”耶律燕心亂如麻,隨口答了一句,
“我只不過是一個貴妃,若是擅自干預國事,豈不是自取其辱?”果然如此!
蕭芷因眼中厲芒一閃,隨即便露出了更具蠱惑力的笑容。”公主未免妄自菲薄了,不管大宋天子的后宮中是否有佳麗三千,但是,又有何人能夠比得上公主的身份尊貴?
倘若公主這一層身份還能為大宋爭取來整個南京道,也就是昔日的幽薊之地,試問,還有誰敢小覷了公主?
公主如今就算只是貴妃,但須知宮中并無一位皇太后坐鎮,只要公主能夠在大宋官員面前顯現出足夠的氣度和能力,這皇后之位并非是不可期待的!”饒是耶律燕原本心有定計,此時也不由得動了心思。
雖說是和親,但是,從根本上來說,她幾乎是被人驅趕出遼國,這種屈辱她這個金枝玉葉何時體會過,要說沒有報復地心理卻也是不可能的。
將蕭芷因的話一句句在心頭過了一遍,她終于抬起了頭,眼角中閃過了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你的話可是句句屬實?”
“那是自然!”蕭芷因眼見說服有效,心中不由得意萬分,連忙點了點頭,
“今次我原本該先面會大宋宰相,誰知他們卻安排我來見公主,顯而易見也是用心在這件事情上。公主原本就是聰明絕頂的人,豈會沒法子對付這些漢族嬪妃?我契丹女子向來都是在馬背上成長起來的,較之中原那些只會刺繡和琴棋書畫的女子,何止強上百倍?”
“好!”耶律燕一咬牙,終于下定了決心,
“你把這一次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一旁地蘭珠見耶律燕完全入了蕭芷因的彀中卻不自知,不由暗地里嘆了一口氣。
有安逸享福的日子不過,偏偏要爭權奪利,這不是往人家設好的圈套里鉆么?
只怕這位信誓旦旦的海陵郡王,也不是一心為耶律淳以及耶律燕考慮,而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吧?
她見兩人在那邊低聲商議,忍不住轉頭往外瞧去。隔墻有耳,蕭芷因難道會這么不謹慎么?
問了不少南京析津府的情況,耶律燕這才想到蘭珠還在自己身邊,臉色登時一變。
不過,等她看到蘭珠站在那里頗有不安,眼睛還不時往外瞟的時候,一顆心立刻定了下來。
蘭珠雖說是漢人,但是,在遼國已經呆了那么多年,又是自她小的時候便伺候在身邊的,忠誠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而此刻看蘭珠的臉色,分明是在擔憂是否會有人聽見這些話,她更不用有所顧慮。
想到這里,她遂穩了穩心神,沉聲道:“叔父所圖的大事我不管,但是,無論你在外面做什么事,決不能牽扯到我的身上。我如今一個人在宮中,只能規行矩步,可用些小手段還是辦得到的。可是……”她突然深深凝視了蕭芷因一眼,冷笑一聲道,
“你也別把天下人都當作傻子,圣上能夠容許你和我見面,決不是僅僅體諒我遠離故土。而我,也絕對不會因為昔日情份而全然信你!”
“公主大可不必擔心,我就算再怎么愚昧,也不會做出這樣殺雞取卵的事情。”對于耶律燕這樣程度的警告,蕭芷因自然是應付裕如,輕輕松松便搪塞了過去。
果然,耶律燕露出了滿意的神情,很快便讓他達成了此次入宮見耶律燕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