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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又要出現彗星!當著姚舜輔的面,高俅的臉色就立刻變了。太史局原本就是習天文星象測算之術,在這些人當中,姚舜輔乃是一等一的高手。
而高俅被崇寧五年那場突如其來的星變嚇過,他再也不敢小覷這樣的天象演變。
根據他的印象,似乎歷史上宋徽宗大觀年間,還發生過一次彗星當空的大變,因此他在復相之后,便借著一些人情和姚舜輔拉上關系,然后又將此事拜托了他。
既然如今姚舜輔說了最近將會有彗星出現,那么,結合自己的印象,這就是十有八準得事。
在這種年頭,上至君王和朝廷百官,下至販夫走卒等黎民百姓,誰不相信這種星象之學?
把好好的天象和禍福國運連接在了一起,怎不教做官的為難煞人?當然,也有人因為這種事情而有上下圖謀,試圖做一場大事。
只是現如今,他怎能讓別人奸計得逞?
“多謝姚大人提醒,否則,若是事出突然,恐怕朝廷又是一場大變。”姚舜輔一心鉆研歷法和天文,對于做官這樣的事情并不熱衷,而太史局在他的帶領下,在不少天文技術上都有所長進,他這個判太史局自然坐得穩穩當當。
此刻,見高俅如此客氣,他也有些慌了手腳,連忙躬身還禮道:“相公勤勞國事,我這也是應當做的。但凡百姓只要能填飽肚子得一個溫飽便心滿意足,這些星象之說若是傳揚出去,自然是不好的。只是,朝中輿論不可不防,相公可有什么準備么?”準備?
高俅苦笑一聲,一時分外頭痛。姚舜輔剛剛已經說了,要正確的測算彗星的日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留給他用來預作防范的時間著實不長。
不過。崇寧星變的時候因為有張康國和劉逵等人在位,所以一鬧騰起來就是聲勢浩大,但如今卻不復當年景象。
只要好生防備一下,也許可以把事情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
“姚大人,此事事關重大,你先不要傳揚出去,到時再擇一個時機對圣上說明。以星象定國運,并非智者所為。今次你著實幫了我的大忙!”帶著高俅地千恩萬謝,姚舜輔便離開了高府,徑直回了太史局。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就因為他去高俅那里報說的這一通消息,將會引起多么大的波瀾。
當高俅把幾個幕僚召集在一起,很是鄭重地告知了即將有彗星出現之后,所有人都是一愣一愣的。
畢竟,天文之學歷來都是由寥寥數人掌握,其他人根本無緣得知其中關鍵。
一幫人面面相覷了一會之后。宗漢便當先試探著問道:“相公。此事非同小可,可確定一定屬實?若是我們事先發動起來,彗星卻并未出現。那時豈不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對于宗漢的這種疑惑,其他人同樣連連點頭。
要知道,天象之學已經深入人心,即使是士大夫也不例外。往日,太史局這種消息就僅僅局限于一個很小的范圍,倘若連這種彗星當空的奇觀都可以預測出來,豈不是天大地奇聞?
高俅心中暗嘆一聲,隨口說道:“姚舜輔判太史局這些年來,不僅僅是制定了新的歷法,而且在其他事情上都有深刻見地。他說最近兩三個月會有彗星,那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當年唐時李淳風連民間俗語的天狗食日都能分毫不差地推算出來,枉論其他?總而言之,各位如今當務之急是替我想一想,倘若真有其事,該如何應對?朝中又有哪些大臣可能會借機發難?”話說到這個份上,宗漢等人不由得低頭沉思了起來,良久。
吳廣元方才用很不確定的語氣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如今朝中看似風平浪靜,但是,忌恨政事堂幾位相公的人卻大有人在。要知道,自從圣上登基之后,各位相公就幾乎一直占據了要職,對于那些希望能夠入了圣上法眼,從而備位宰執的人來說,只要能夠扳倒一個,就能騰出一個位子。否則,當初崇寧星變,元長相公和相公也不會同時去職。”對于吳廣元這席話,高俅從心底里是贊同的。
眼下他還沒有打算把事情知會蔡京,一來是因為怪力亂神的事興許會被人懷疑,二來則是因為不想暴露自己在這方面的未卜先知。
但最最重要的是,他必須在關鍵時刻在手中攥上一把砝碼。當下他便在房間中來來回回踱起了步子,走了許久之后,他突然問道:“倘若民間先有傳聞,當彗星出現地時候,可還會興起當初那樣地巨大反應?”
“小民百姓哪里懂得這些,不過是人云亦云罷了。”金堅搖了搖頭,隨后嘆道,
“只怕是消息先傳出去,反倒會引起不必要的慌張和麻煩。再者,圣上對于這種事也未必能夠沉得住氣。雖說圣上不信星象禍福,但只要別人抓住這件事不放,圣上依舊是沒有法子。”這個說法就說到了點子上,而高俅也清楚,趙佶確實不可能真的用強力彈壓下面地反應。
御史臺就算能夠保持沉默,但是,其他人呢?上一次崇寧星變下詔求直言,結果就成了彈劾大會,不單單蔡京被彈劾得灰頭土臉,就是他哪里好過?
雖說不見得失去天子的信任,但是為此卻不得不浪費很長時間。更重要的是,天子官家剛剛下了決心裁汰冗官,突然來了這么一遭,此事還如何推行下去?
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天下事偏偏就不讓人遂心如愿!他憤憤地捏緊了拳頭,心中懊惱無比,但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
即使是科技發展的后世,一次彗星出現還能讓很多人將其與各種災禍聯想起來,更何況是這種年頭?
自己既然早就知道了,不管怎么樣也得找出一個替罪羊不可!當聽到高俅這種替罪羊的說法,幾個幕僚不由全是眼睛一亮。
被動應戰固然是會落入別人算計,但若是主動出擊,說不定卻能一舉數得。
一時間,他們紛紛開始琢磨那些朝中的刺頭大臣,更有人把之前冒充北漢皇室的人列入了計算,一時間各色主意層出不窮。
絕不能讓蔡京占了上風!見一幫幕僚群策群力,高俅鬼使神差地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最近幾天,蔡京的各種舉動隱隱有些出格,不少蔡京曾經放棄的重要職位上,都有一些人被快速提拔了上來,雖然那些官制都不是品級太高,但是,這種勢頭不得不令他心生警惕。
蔡京是什么人,那是在歷史上都難以找得出幾個與其匹敵的一代權相!
雖然他和蔡京已經平安無事地共事多年,但是,誰能說得準蔡京就能愿意一直這么下去?
再說,蔡家那個老地不好對付,那個小的難道就好對付?當年那么大的事情,趙佶最終還是容忍了蔡攸,如今已經赫然高居龍圖閣學士,又有幾人的寵信能夠及得上?
外邊的局勢稍稍消停,他確實應該防范內部危機了。想到這里,他便開口問道:“之前蔡元長曾經提出讓高傑回來入戶部,我一直卡著沒有把人調回來,你們對此如何看?”
“讓二公子回來也好。”宗漢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二公子娶的畢竟是蔡相公的掌上明珠,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尤其是理財上更是有一套。戶部原度支郎中鐘昌已經調到了河北,既然如此,把二公子調回來填補這個空缺,異日還能把戶部抓在手中。畢竟,二公子是相公的親弟弟,卻只是蔡相公的女婿,孰輕孰重他定然分得清楚。”說到這里,他稍稍頓了一頓,又緊跟著補充了一句:“還有,相公是時候把趙元鎮調回來了。李伯紀出使高麗,恐怕一時半會回不來,以趙元鎮地學問能力,在朝中也可以幫相公一點忙。再加上他已經有了親民官的經歷,再從館閣做起也可以很快提上高位。蔡相公可以不遺余力地提拔私人,相公也不必輸給他。”宗漢這句裸的話在幕僚中引起了共鳴,雖然昔日吳廣元和金堅都是蔡京推薦的人,但是,在高俅幕府中時間呆長了,以前那些舊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再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些道理他們又怎會不明白,當下竟是全都附和了宗漢的話。
對于這種提議,高俅稍稍一想便點了點頭。如今他當年栽培的那一批人,既有放出去作縣令的,也有在朝為館閣之職的,但是,大多還在六七品上轉悠。
畢竟,他比不得蔡京的資歷,也不可能及得過蔡京的根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有先見之明作為后盾,像宗澤、李綱、趙鼎這樣一批人全都入了他的彀中。
倘若不是大宋重文輕武的習慣,只怕他的潛勢力還要龐大。畢竟,能夠得到一群中高級將領的好感,也并非那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