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式的庭院,傳統的大廳,端坐于家主之位上的,是雖然溫厚卻文弱無能的兄長。
“虎姬。”
“兄長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栃尾城吧。”
少女疑惑地看著兄長。
即使要讓自己去聯姻,也沒有理由用長尾家原本就不多的領地來陪嫁吧?
“作為兄長,我實在不應該說這種話的——但是,很抱歉不能給你一個正常的人生了。”兄長的臉色異常苦澀,仿佛隨時都會被長尾家內憂外患的局面擊倒一樣,“你是家族中最有才能的孩子,所以請你以武士的身份來管理越后中部領地吧!”
“虎姬這個名字,就不要再提起了。從今天起,你就叫長尾平三景虎吧。”
“遵命。”少女輕嘆一聲,伏首于地,接下了改變自己一生的命令。
少女的才能堪稱絕倫,她只用了三年的時間,就制服了栃尾城周圍的各個豪族,還消滅了謀反的宿老黑田秀忠。不知不覺中,越后的人們談到主君長尾家的時候,提到的已經不再是“晴景主公”,而是“景虎大人”……
結果,她不得不和兄長開戰。
雖然打敗了兄長,正式成為了長尾家的首腦,但是少女卻并不覺得高興。
為什么會這樣呢?自己明明只是想幫兄長分擔一點壓力罷了,為什么到頭來卻要逼得兄長隱退呢?
長尾家的家督?這個位置有什么意義啊?如果可以的話,少女寧可回到林泉寺去,永遠不踏入紅塵半步!
“我要上洛,去拜謁天皇陛下和公方大人(對幕府將軍的尊稱)。”少女沒有理會家臣的勸阻,一人一劍,踏上了前往京都的道路。
一切順利。
當足利義輝將軍得知她的身份時,這位征夷大將軍嘴巴張得足可以塞進兩枚雞蛋——或許三枚——因為他隨后就去找醫生治療脫臼的下巴了。
“景虎啊,過一段時間,你不妨正式上洛一趟。”第二天,托著下巴的公方大人饒有興趣地說,“我覺得,由一位熱愛佛學、文武雙全的美少女來統領關東,怎么也比讓一個男女都不放過的好色丑男要合適得多。”
說實話,她也并不喜歡甲斐國的那個國主。
明明是條色狼,為什么要用“虎”來作為自己的名字呢?
聽著就惡心!
回到領地之后,正好那條色狼侵占了信濃的領地,所以她應當地領主們的泣訴,出兵和那個家伙較量了一番。
可惡!想不到那條色狼居然還真的有點本事……
這是生平第一次,少女遇到了能夠在戰場上和自己匹敵的對手。
為了履行和公方大人的約定,她在擊退了那個人之后,就帶著家臣們,舉行了正式的上洛。
天杯、御劍、敕命。
但是圍繞著上洛的開支,一直就對她擔任家督這個問題喋喋不休的豪族們又借故發難了,自大狂北條高廣甚至在那個家伙的挑撥下起兵謀反!
喂!你們不知道這是那條色狼借刀殺人的計謀嗎?
毫無懸念的,北條高廣的叛亂很容易就被她平息,而她當然也沒有中計,折損越后原本就不多的人才。
然后,那個可惡的家伙居然又打過來了!
這次可沒那么容易讓你逃走!
雙方對峙了整整五個月。
可惡啊!為什么那家伙一直滴水不漏,一點可以利用的破綻都沒有呢?
足足拖了接近半年,最后她還是沒能奈何得了那個甲斐的惡棍。
停戰之后,越后的那些笨蛋們又開始鬧了……
天啊!你們不能讓我稍稍安靜幾天嗎?
看著鏡子里面韶華漸逝的身影,她感到無比地疲憊。
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吧……
長尾家怎么樣,這個亂世怎么樣,實在不是她這個小女人可以管得了的……
……這是鶴姬的人生吧!作為上杉家族的后裔(雖然不知道這個“后裔”究竟有沒有百分之一的可信度),我對于“越后之龍”上杉謙信的人生歷程還是耳熟能詳的。雖然這次視角有點問題,但怎么也不至于連那些大事都認不出來。
只是,莫名其妙、極為短暫的一覺,卻做了個清晰得歷歷在目的夢境。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締結契約之后,魔術師和英靈還能看到彼此的人生嗎?
為什么之前沒有呢?
遺憾的是,能夠回答我問題的兩個女人——無所不知的天神閣下和那段人生的當事人——都還在沉睡。
所以我只好將這份疑惑深藏在心底,出去找歸來的衛宮士郎他們聊天。
“……這么說,言峰綺禮現在其實還活著?”根據衛宮士郎的說法,他們到教會之后,沒有費多少力氣就打倒了言峰和庫丘林,然后沙條綾香用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奇怪寶具把奄奄一息的言峰冷凍收藏了起來。
言峰手臂上的那些令咒大有用處,浪費掉未免可惜——這位來自另一時空的女版衛宮士郎如此解釋。
那些令咒的確很有用,僅僅給庫丘林移植了一枚,就讓這位即將消散的英靈恢復了魔力。
“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面對著茫然的庫丘林,沙條綾香很瀟灑地揮了揮手,“你自由了。”
當然,做這些事情的過程中,她完全沒有征求遠坂凜的意見。
“那個一看就覺得很強勢的大小姐居然沒有生氣?”
“應該是沒有吧……”衛宮士郎想了想,又詢問自己的從者,“亞瑟,你覺得呢?”
“女人是很難對自己的親密愛人生氣的。”一直都很嚴肅的亞瑟王用非常認真的語氣回答,“蘭斯洛特那家伙勾引過的女人超過二十個,其中至少十個曾經找到我,威脅利誘一定要我處死他——但是每次只要他稍稍說幾句甜言蜜語,那些女人們立刻就心軟了。”
問題是……沙條綾香也是女的啊……
“蘭斯洛特……就是那個‘最強的騎士’嗎?”
“沒錯。”亞瑟王露出緬懷的笑容,“無論武藝還是軍略都堪稱完美,說實話他比我更適合成為英格蘭之王——前提是他得改掉那無可救藥的風流秉性。”
“有一次我提議讓他去負責北方地區的政務,結果大家一致反對。口無遮攔的凱甚至說‘如果陛下您把這條餓狼放入茂盛的原野,讓他脫離您和梅林老師的視線——你們是世界上唯二可以約束他的人,那么我保證,最多十年之后,北方地區將再也找不到一位美麗的處女來主持日出祭祀!’——凱沒有說錯,蘭斯洛特就是那么一個人。”
“不……不至于吧……”
“他連我的妻子、英格蘭的王后都能勾引,你說他還有什么干不出來的?”亞瑟王苦笑著搖頭,“我承認,我對格溫娜維爾太過冷淡,但是……”
“算了,都已經是十五個世紀之前的事情了……”
穿著毛衣的騎士王很快就放棄回憶自己慘淡的感情歷程,轉移了話題。
“剛才回來的時候,我看到庫丘林在和那個叫巴特澤的女孩并肩作戰,他們重新簽訂契約了嗎?”
“沒有——他不肯。”猶如傳說中常駐任意門魔法,說到就到的曹操一般,巴澤特穿著沾染了不少血跡的西裝走進門來,“無論我說什么都沒有用,他死活都不答應!難道說能夠成為英靈的家伙們,都是一群比石頭還固執的怪人嗎?”
“比石頭還固執”的金發男子顧左右而無言。
“對了,我們還沒說吉爾伽美什的事情呢。”這次輪到衛宮士郎來救場了,“那家伙,跑得比兔子還快啊!”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這位熱血的紅發青年就一直在發泄著對那個臨陣退縮的上古代王者的鄙視。
……除非吉爾伽美什真的自大到腦殘,否則面對一個連乖離劍都打不傷的對手,當然應該拔腿就跑!
最強的英靈,職階為Saber的亞瑟王,擁有強大到變態的防御力。
能夠隔斷任何攻擊的寶具,遙遠的幻想鄉·阿瓦隆。
持有這件寶具的他,無論面對什么樣的敵人,先天就是立于不敗之地的!
所以一番纏斗之后,吉爾伽美什只能丟下幾句狠話,撒丫子跑路。
“你們追殺了他一整夜——干掉他了?”
衛宮士郎嘆了口氣。
“被他跑掉了?”
“倒也不至于……”
“遠坂凜和沙條綾香接手了追擊任務。”亞瑟王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聽到你們作戰失利的消息,Master當時就要扔下吉爾伽美什,趕回來幫忙……還好我帶著手機,所以我就撥通了遠坂家的電話,邀請他們過去接手。”
不知為何,巴澤特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尷尬。
“抱歉,我剛才說了什么失禮的話嗎?”
“沒什么……”巴澤特嘆了口氣,順手從桌上拿起兩個飯團,朝著門外走去,“我去巡視一下周圍。”
“你辛苦一夜了,休息一會兒吧。”
“不了……”宛如在蕭瑟秋風中遠去的老朽一般,巴澤特垂頭喪氣地回答,“反正我這個笨蛋怪力女,能做的工作也只有賣力氣罷了……”
莫非……她居然不會用手機?
雖然巴澤特沮喪的樣子很可憐,但我依然覺得很好笑。
衛宮士郎顯然也猜到了巴澤特沮喪的原因,所以他和我一樣,忍笑忍得很辛苦。
“對了,衛宮君。”為了不讓自己失禮地笑出來,我想起了從剛才起就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請問一件事:英靈和契約者之間,會在睡覺的時候分享記憶嗎?”
衛宮士郎疑惑地和亞瑟王對視。
“或許吧……”結果,回答我的是簡直稱得上博學多才、與時俱進的騎士王,“我想,或許士郎可能會在睡夢中看到我當初慘勝如敗、失意身死時候的情景——因為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許下‘希望能夠給英格蘭找一位優秀的王’這樣的愿望……”
“雖然我的愿望現在已經沒有實際意義,可我就是為了它,才和偉大意志蓋亞簽訂契約,成為英靈的。”
“如果會有記憶交流,我覺得他應該會看到這些的——或許這能夠讓他避免犯下和我類似的錯誤。”
“那么,會不會像看紀錄片一樣,把你的人生從頭到尾都看過一遍呢?”
“怎么可能!”亞瑟王先是疑惑地否定,但是隨即又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我明白了!你看到了剛剛補充魔力的那兩位女孩的人生,對吧?”
不是兩位,而是一位……
“這是很正常的,通過體_液交換的方式來補充魔力,原本就會讓雙方的意識進行深層次的交流,你會看到她們的人生,一點也不奇怪。要是什么都看不到,那才反而是怪事呢。”
說著,他笑得越來越開心。
“要讓士郎看到我的人生……哈哈……你的口味還真是獨特呢……哈哈哈哈……”
終于明白亞瑟王在說什么的衛宮士郎,將喝了一半的牛奶噴了出來。
很悲劇的是——我正好坐在他的對面。
好吧,我承認我錯了……
“那么以后我還會不會看到她們的人生呢?”在衛宮士郎的道歉聲和亞瑟王的大笑聲中,我一邊擦著滿臉的牛奶,一邊稍稍有些期待地問。
“……努力多補魔幾次吧!”騎士王就這么哈哈大笑著,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
不要和我說“設定如何如何”。
所謂嚴謹性,理所當然地應該向趣味性讓步啊。
否則,我可以寫一段水泥分析的專業論文,保證足夠嚴謹。
——以上抱怨,絕非傲嬌。
對了,亞瑟王所提到的“蘭斯洛特”和“凱”都是他的部下,“圓桌騎士”的成員。“格溫娜維爾”則是他的妻子,英格蘭的王后——換句話說,蘭斯洛特給他戴了頂綠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