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落葉

當這片道紋完整的臨摹下來，引入自己的生命中時，這就成了自己的道。

“道樹生長億萬年，自身化為道，而我有紫晶，為何不讓紫晶也化為一株道樹，到了那時，我就是道，我化成的道韻，甚至能讓別人來領悟……”

易云突然產生了這個念頭，這念頭極為瘋狂，即便十二帝天那些道君們，一直追求的，也不過是這個境界。

自身化為道，這似乎只是傳說，雖然無數人追求，然而放眼十二帝天的歷史，都怕是未曾有人成功過。

易云修為還很低，他就突然產生了這樣的念頭，而后這念頭克制不住，如同野草一樣瘋狂生長。

這種想法，如果被別人知道，那人們只會嘲笑他，但當易云有紫晶，可以控制天地中的一切能量時，這卻未必就是不可能……

他控制著自己的全身能量流動，慢慢的凝聚道紋。

他看著道樹上的一片葉子，一次又一次，漸漸的，易云沉浸了下去。

他感覺自己像是化為了這一片葉子，感應著道樹的渾厚，風的吹拂。

他的思緒漸漸放空了，樹葉春天發芽，秋天枯萎，如同人的一生短暫無比。樹葉不會悲傷，不會痛苦，只是隨風輕輕而動。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易云一直在樹下靜坐，除了偶爾有微風拂動他的發梢之外，他一動不動。

灰衣劍靈一直守在悟道殿，他盤膝打坐，偶爾睜開眼睛看一看易云，可是易云就像是一座雕塑一般，始終沒有任何變化。

白衣少年隔些時日，也會來看一看易云，看到易云盤膝打坐，不似有任何進展，道樹也沒有異象產生的時候，他都有些失望。

雖然他看不上易云，但畢竟易云也算做了純陽劍宮的傳人，他還是希望易云有點進步，至少不要出去給他的主人丟人。

然而現在，他都不知道易云到底悟沒悟，悟了多少。

“這都三個月了，說是悟道殿三天為一年，這等于他悟了三十年了。”

白衣少年搖了搖頭，灰衣劍靈笑道：“你也知道，三天為一年，是有所領悟的時候才能這樣說，而實際上，任誰坐在道樹之下，也不可能永遠悟三天等于一年，這樣高速的領悟，能維系十天已經不錯了。”

“看吧，看他醒來時，是什么樣子。”灰衣劍靈很是樂觀，然而白衣少年卻沒那么好的心情了，他說道：“道樹無異象，醒來又能如何？”

日升日落，云卷云舒，這片道樹生長的草原，其實除了道樹本身之外，其余都是平凡而自然的生命。易云看到，草叢間的蟲子度過了它短暫的一生，新生的野草破土而出，世事輪回，易云無悲無喜，只是靜靜地看著。

他似乎本身也是一片葉子，度過了身為葉子的一生。秋意漸濃，葉子枯黃了，一陣風吹來，他搖搖晃晃從道樹上脫落，跌向地面。

在從道樹上脫落的過程中，易云看清了自身，也看清了道樹，他似乎瞬間明悟了太多太多。

他心神前所未有的清晰，浩瀚的天地像是一下子變得開闊，易云在跌落的過程中慢慢清醒，他看著自己離地面越來越近，最后……他輕輕的落在了地上。

腳踏實地的感覺，也是生命歸宿，于是，易云睜眼開了眼睛……

世界重新回到了易云的視野中，還是這片草原，還是這株虬曲盤扎的老樹，然而在易云眼中，這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醒了！”

灰衣劍靈眼睛一亮，他等了許久，終于等到易云醒來。

“總算是醒了。”白衣少年輕嘆一口氣，他第一時間看向易云身后的古老道樹，期望著道樹能產生一點點異象，雖然他知道這個可能性極為渺茫，但還是下意識的想看一看。

古樹如舊，沒有任何反應，沒有大道凝聚而成的光暈，更不可能有什么道紋、梵音。

甚至在微風之中，道樹的樹葉，都未曾發出沙沙之音。

沒有異象……

雖然早已料到，但如此之平靜，還是讓人感到失落。

白衣少年強打精神，想要問問易云到底悟了什么，而就在這時，他的視線突然凝固了。

他看到……在微風吹拂之中，一枚位于道樹上的葉子，竟如同秋天的落葉一般，輕輕被風垂落。

它就這么離開了枝干，像是翠綠的蝴蝶，在風中飄啊飄，經過幾次旋轉，落向了大地，落向了易云。

易云沒有抬頭，卻早已經知道這片葉子。

他輕輕的伸出手，手心向上，這枚葉子，就這樣輕巧的落在了易云的手心。

這一幕，就像在悟道的時候，易云自身作為一枚葉子，在生命最后的一刻，飄落入塵土一般，輕盈、無聲、這就是落葉的歸宿。

然而這簡簡單單的一幕，卻讓白衣少年整個人都驚住了，而在白衣少年身邊，灰衣劍靈也一下子站了起來。

兩人都像是石雕一樣一動不動，只是看著易云手中的落葉。

道樹落葉了？

道樹三千道葉，不知多少年未曾改變，事實上，當年純陽劍宮主人，是以這株道樹生長的草原為藍本，建造了純陽劍宮。而那個時候，這株道樹就已經有三千道葉，一直到現在……

灰衣劍靈看向樹冠，卻見到剛才凋落葉子的枝杈上，鼓起了一個小小的嫩芽。

一枚葉子凋落，一個嫩芽誕生，這是他守護道樹如此漫長時間，都未曾見過的事情。

而今天，它發生了。

凋落的葉子，正好落入易云的手心，這當然不是巧合。

易云的悟道，沒有讓道樹有任何異象，卻唯獨讓道樹凋落了一片葉子，這是為何？

無論灰衣劍靈，還是身為殿靈的叱白，他們其實都不是真正的生命，他們對道的理解，在他們誕生的時刻就定下來了，是他們的創造者賦予了他們道的領悟。

他們不能理解道樹為何落葉。

此時的易云，輕輕捏著葉柄，葉子在易云手上緩緩旋轉，像是一枚小扇子。

凋落……新生……

易云仰頭看向樹梢上的嫩芽，輕輕的將葉子按在手心，雖然凋零，但這片葉子依舊一片翠綠……(